郑氏招了招手:“我瞧瞧,瑾娘满口称赞的絮絮,是个多么伶俐的人儿?”待江絮走上前,不由得称赞起来:“真是百里难挑一的人品。我家瑾娘,看人的眼光着实不错的。”
    一句话,既捧了自己的女儿,又夸了江絮。
    “不敢当夫人的夸赞。”江絮低下头,有些羞赧。
    郑氏却很喜欢她的样子,拉着她说起话来:“早些时候就听朱嬷嬷说,她教了个天分极高的女孩子,不成想就是你。能得朱嬷嬷夸赞,也真是难为你了。”
    江絮惊讶抬头:“夫人也认得朱嬷嬷?”
    “我们呀,可是多年的交情呢。”郑氏掩口笑道。
    傅明瑾听到这里,不由得好奇,她可没听说过什么朱嬷嬷。这时,余光瞥见秋眠在外头对她招手,闭上口,起身出去了。
    “小姐,老爷叫你。”秋眠小声道。
    傅明瑾奇怪道:“爹叫我做什么?”
    “奴婢不知。”秋眠摇了摇头。
    傅明瑾耸了耸肩,进屋对江絮和郑氏说了一声,便往傅大人的书房去了。
    “不许你跟那个江小姐来往!”一进门,便听傅大人说道。
    傅明瑾愕然瞪大眼睛:“爹,你说什么啊?”
    “说什么?让你和姓江的断交!”傅大人指着她道,“你说你,平日里不交朋友,一交就是个祸害。”
    傅明瑾不高兴了:“爹,你说什么呢?絮絮是个好姑娘。”
    “好姑娘?你知不知道,今天燕王来家里了?”
    傅明瑾点点头:“我知道。可是,跟絮絮有什么关系?”
    “前些年,你杨叔叔一家被贬,你还记不记得?”傅大人的声音转为低沉。
    傅明瑾的神情一顿,咬牙切齿起来:“当然记得!都是江子兴,害了杨叔叔一家!杨家哥哥本来要考进翰林了,出了那事,不得不跟杨叔叔到西疆去!”
    “你知道姓江的一家跟咱们有仇,还跟江小姐走得那么近?”傅大人瞪了她一眼。
    傅明瑾不服气了,跺着脚道:“跟絮絮有什么关系?又不是絮絮做的,她才回京呢。我不管,絮絮聪明又漂亮,我就喜欢她。”
    “你又不是男人,管人家姑娘漂不漂亮?”傅大人怒其不争地道,“可不是我不叫你跟江小姐玩,是燕王。”
    傅明瑾听得糊里糊涂的:“跟燕王什么干系?他还管我们姑娘家交朋友?”
    “你用用脑子!”傅大人气得道,“你以为燕王来咱们家干什么?便是为了你杨叔叔一家的事!他要把那件案子翻出来,为你杨叔叔平冤!”
    傅明瑾愣了。
    “覆巢之下,安有完卵?”傅大人声音低沉,“燕王可不是仁心慈厚之人,他摆明了要对付江家,江小姐虽然是一介女子,也逃不开去。你跟她交朋友,到时伤心的是你!”
    “不可能!”傅明瑾叫道,“燕王是好人!”
    “好人?”傅大人忍不住,在她头上拍了一下:“谁是好人?燕王是好人?你看谁都是好人是不是?”
    “爹,你不知道,今天出了一件事!”把江絮撞到燕王身上,燕王不仅没有动怒,反而将她揽在怀里,再三问她有没有事的过程,说了一遍。
    “燕王不像传闻中的冷厉无情,他就算要对付江府,絮絮是无辜的。”傅明瑾坚持道。
    傅大人听了,不由愣了。燕王坐在他书房里,与他谈话时,一言一行,分明比传说中的更冷厉无情。
    皱了皱眉,问道:“你确定你们撞见的是燕王?”
    “表姐不会看错的!”傅明瑾跺脚道,“总之我要跟絮絮玩,谁也管不着!”跺了跺脚,扭头跑了。
    任由傅大人在身后喊她,也不回头。
    另一头,江絮跟郑氏说着话,好不投机。
    “原来朱嬷嬷曾经那样活泼?”江絮一脸好奇,“我见朱嬷嬷板着脸,以为她一直很严厉的。”
    郑氏笑道:“谁没有少女的时候?”
    曾经她也不是这样温柔和善的性子。满府里的女孩儿,她是最坏的一个。与老晋王妃一起,见天的作弄人。后来认得了朱嬷嬷,一个小官的女儿,三人一见如故,结为了姐妹。
    后来她嫁入了傅家,老晋王妃掌管了晋王府,朱嬷嬷进宫做了宫人。
    而今,她儿女双全,朱嬷嬷也终于熬出头,只有老晋王妃……与老晋王打打闹闹几年后,双双死于沙场。
    一眨眼,竟过了许多年头了。
    江絮看着郑氏忽然面露伤感,不知她想到什么,坐在下首并不敢打扰。
    直到傅明瑾风风火火地闯进来:“气死我了!”
    “你不是去见傅大人了吗?”江絮扭头讶道。
    傅明瑾猛地闭上嘴。
    她是打算和江絮交朋友的,明天还约好了出去玩。傅大人不允许她们交朋友的话,便不能给江絮听见了。
    “咳,没什么。”傅明瑾别开眼,走到郑氏另一边坐下,“你们聊什么呢?”
    “随便聊聊。”郑氏笑道。
    傅明瑾笑嘻嘻地拉过江絮的手:“絮絮是不是聪明极了?”
    “你快别说了,臊死我了。”一整天光听傅明瑾夸她了,江絮是真的不好意思了,埋头就拧她。
    傅明瑾就喜欢她这副不乔张做作的劲儿,咯咯一笑,跟她互掐起来。
    傅大人说的不错。覆巢之下,安有完卵?若江府被燕王打倒,江絮便不再是官家千金了,很有可能是戴罪之身。
    但她不想江絮有事。以傅家和郑家的地位,届时保江絮一条命,或者送她安安稳稳出嫁,当是没问题的。
    明天要去的地方,在京城郊区,坐马车要两个时辰才能到。
    晚上,傅明瑾缠着郑氏,如何说江絮的好话,暂且不提。只说江絮躺在傅明瑾专程为她收拾的客房里,看着上方花纹截然不同的帐幔顶子,久久睡不着。
    这一世,很多地方不一样了。
    原本的把握,也如烟一般,钻进前方的迷障里,攸忽不见了。
    ------题外话------
    潜水太久会被水下的大鱼吃掉哦!快上来冒个泡,透透气吧!~(≧▽≦)/~
    ☆、059、郊外之行
    清晨,一辆青色马车顶着薄薄雾色,从左都御史府的侧门驶出。
    天色尚早,街上的行人零零散散。车轮转动的声音,在青石板上格外悠长。
    马车里,江絮、傅明瑾和郑颖容围桌而坐。傅明瑾支肘看着郑颖容,俏生生的声音说道:“你来得倒是巧,竟能跟我们同车而行。”
    本来傅明瑾想着,她们先到庄子上,然后等郑颖容。谁知马车才要出行,郑颖容坐着郑家的马车到了。
    郑颖容笑道:“这一路上要走两个时辰,我一个人岂不是太闷了?”
    “那倒是。”傅明瑾道,“那也没办法,马车就是走得慢。若咱们是男子,策马而行,只消一个时辰就到了。”
    见她眉头皱起来,郑颖容一笑,将带来的小包袱放到桌上:“我就知道你嫌闷。来,我们来下棋。”
    说着,打开小包袱,从里面掏出一副棋盘和两盒棋子。但见这两盒棋子,并非常见的黑白棋子,竟是青白色的。青的似是青玉,白的似是白玉,粒粒打磨得圆润剔透,触手沁凉。
    “郑小姐好大的手笔。”江絮一见这两盒棋子,便不由得感叹起来。
    傅明瑾白了郑颖容一眼:“又不是她自己的东西,臭显摆什么?”
    听出其中话中有话,江絮不由得挑了挑眉,侧首看过去。只见傅明瑾的脸色臭臭的,眼角斜着郑颖容,一副怨愤的模样。
    “我还不是为了给你长脸?”郑颖容笑道,“这可是你这个表妹孝敬表姐的好东西,我拿出来也显得你大方不是?”
    傅明瑾“啐”了她一口,扭过脸不说话了。
    郑颖容忍不住低低笑起来。笑了几声,才抬头对江絮道:“江小姐下不下棋?”
    “我不太会。”想了想,江絮委婉说道。
    她才从“乡下”回来,能将规矩学好,已经是骇人听闻了。若是再露出一手好棋艺,只怕要吓着人了。
    “我教你。”郑颖容却没露出轻鄙的神色,温柔一笑,对江絮讲了起来。
    她声音温婉,教人的时候亦是耐心之极,不多会儿傅明瑾的气也消了,扭过脸来一起听。
    “来,咱们试一局。”郑颖容道,“边下我边给你讲,这样下几回你便明白了。”
    江絮也喜欢这套青白玉打磨成的棋子,早就心痒了,闻言便点点头,执了那盒白玉,与郑颖容下起来。
    三局下完,郑颖容用惊讶又欣赏的眼神看着江絮:“絮絮好聪明。”
    在傅明瑾的强行要求下,两人不再互称江小姐、郑小姐,而互称起了名字。
    “絮絮,好好下,把这盘棋赢回来!”傅明瑾早就激动得不得了,袖子卷起半边都顾不得,抱着江絮的手臂摇晃道:“我下不过她,叫她把杨家哥哥送我的生辰礼物都赢走了,你再帮我赢回来!”
    江絮有些不好意思:“我初学下棋,若不是容容让着我,我哪里能赢呢?”
    三盘棋,江絮第一盘输了一半,第二盘输了几个子,待到第三盘便以半子之差赢了郑颖容。
    “絮絮不必谦虚,前两盘我略有相让,第三盘却是用了七分水平。你初学下棋,便能赢我七分水平,很是了不起。”郑颖容说着,眼角一瞥傅明瑾,掩口笑道:“如今你全然可以当某人的师父了。”
    傅明瑾立即起身掐她:“你少得意,等我叫絮絮把棋赢回来。”
    “你却要这副棋子做什么?”郑颖容虽是个温婉淑女,说起话来却绵里藏针:“你又不会下棋。”
    傅明瑾恼了:“我虽不会,絮絮却会!等赢回来,我就送给絮絮!”
    “好啊,你果真是喜新厌旧,这就不喜欢我了。送给絮絮就甘心情愿,送给我就这般……”郑颖容一脸难过,“我又何必强求呢?罢了,我这就下车去吧。”
    她口里说着难过,实际表现却不是这样,欺身过去,把傅明瑾咯吱得直打滚。
    江絮早就躲到一旁,笑着看她们闹,偶尔拉一把偏架。
    一路说说笑笑,两个时辰竟然不知不觉便过去了。
    “到了。”傅明瑾放下帘子,拉着江絮下了马车。
    郑颖容跟在后头,看着前方的景色,不由得睁大眼睛:“直至今日才见得这般美景,真是遗憾。”
    但见大片的油菜地,组成了无边无际的金色海洋,随着微风拂过,摆动着柔软的腰肢,此起彼伏,犹如一波一波的海浪。
    “这边走。”傅明瑾拉着江絮,往旁边红墙碧瓦的院落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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