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君昊笑呵呵地点点头:“这就走。”
    他口里说着要走,脚下却不动,两只眼睛直勾勾盯着江絮瞧。江絮终于给他瞧得不自在,瞪了他一眼,转身往里头走了。
    “哎哟!”才走上台阶,蓦地头皮一疼,江絮捂着头皮,转过身瞪他:“你做什么?”
    却见裴君昊手里捏着一根什么,在往手指头上缠。缠了几道,才看出模样来,原来是江絮的一根头发。他小心翼翼地缠好了,珍而重之地放进荷包里,然后抬起头来,对江絮露出一个狡黠的笑:“絮儿,我走啦。等我再回来,就把你娶过门。”
    “呸!”江絮狠狠瞪了他一眼,扭头往屋里走了。
    裴君昊也不以为意,手里捏着荷包,一脸快活地转身走了。
    他身上受着伤,本来最好静养。但他从小受伤习惯了的,因此皮实得紧,也不觉得怎样,加上冷子寒的药很有疗效,因此这时活蹦乱跳的。从吴太妃的宫中出去后,便求见了隆安帝,很乖巧地说伤势养得差不多了,可以启程了。
    隆安帝当然知道他每天来宫里,找江絮说话。但一来裴凤陨没什么表示,二来他也懒得管,因此只装作不知道,冷眼瞧着他瞎闹。
    本来隆安帝以为,裴凤陨启程了,京中再没人治得了他,他要更加胡闹的。谁料,裴君昊的举止大为出乎意料,叫他不禁刮目相看起来。
    “好。你快些收拾,还能赶得上陨儿。”隆安帝说道。
    裴君昊点点头,跪下磕了三个头,说道:“皇伯父保重身体,昊儿会想您的。”
    难得见他规规矩矩又乖巧的样子,隆安帝也是眼眶发热,抬手叫他平身:“去吧。”
    裴君昊便起身退下了。
    隆安帝往后一靠,倚着椅背,仰头睁着眼睛,好半晌才叹了口气,沉声吐出两个字:“南疆!”
    裴君昊离开的事,并没有几个人知晓。
    一来他没有裴凤陨的名气大,关注他的人本来就不多,再加上他常常四六不着的,谁知道他去哪里?二来,他走得静悄悄的,只带了冷子寒一个人,也不引人注意。因此,知道他离开京城的,就只有隆安帝、皇后和江絮,以及晋王府的一些下人。
    没了人打扰的日子,如同平缓流淌的河水,平静无波。白天,江絮陪吴太妃说说话,抄写抄写佛经。晚上,老太妃睡下后,便一个人回屋,做几样绣件,在心里为两人祈福。
    这一日晚上,江絮忽然从梦中惊醒,坐起身来,看着黑暗寂静的四周,只听到血管砰砰跳动的声音,以及急促的喘息声。
    摸了一把额头,粘腻腻都是汗。握着袖子,擦了擦额头,良久才平复喘息声。梦见了什么,她已经记不得了,但是那种心悸的感觉,却没有消退半分,牢牢占据着她的心头。
    “谁?”忽然,江絮浑身汗毛竖起,只觉屋里多出一股异样的气息,紧紧攥着被子喝道。
    昏暗中,有个模糊的影子一闪,紧接着一声古怪的笑声短促响起。江絮瞪大了眼睛,张口刚要叫,忽然口鼻被什么捂住,下一刻便失去了意识。
    次日。
    “什么?”听到宫人来报,说江絮不见了,隆安帝瞪大眼睛:“简直一派胡言!偌大的皇宫,好好的人,还能凭空飞了不成?”
    伺候江絮的宫人跪在地上,一脸苦相:“回皇上,奴婢昨晚伺候燕王妃入睡的,等燕王妃入睡后,奴婢才退下的。奴婢就守在外间,并没听到异样的声响,可是早上起来,燕王妃便不见了!”
    “找!”隆安帝气怒喝道。
    然而找遍了皇宫,到处都没有江絮的影子。就好像一个大活人,凭空不见了。
    “不可能!”隆安帝大怒,命人将伺候江絮的宫人全都圈了起来,挨个审问,“是不是昨天晋王出宫时,把燕王妃带走了?”
    亏他还觉得裴君昊乖巧听话!他就觉得奇怪,怎么裴君昊这么轻易便肯走了?原来,他是把江絮打包带走的!
    然而不论他怎么审,宫人们都摇头说不是:“晋王殿下从来都是一个人进宫,身边并不跟伺候的,便要带走燕王妃,也没处可藏啊?”
    皇后也道:“皇上莫气,这些宫人们不至于一口撒谎。就算皇上不信她们,总要相信老太妃吧?”
    江絮每晚都是伺候老太妃睡下后,才回屋睡下的,昨晚也不例外。因此,被裴君昊带出宫,并没有可能。
    隆安帝的脸色黑如锅底:“那人去哪儿了?”
    没有人知道江絮去哪儿了。仿佛一夜之间,便人间蒸发了。
    傅家,没有人知道江絮的踪迹。傅御史、郑氏都心急如焚,傅明瑾更是急得火炮都出来了,至于陶氏则是哭了一场又一场。
    晋王府,没有人知道江絮的去处。朱嬷嬷和黄管家全都摇头,表示不知道。
    太师府,得知江絮失踪了,冯大老爷一声冷笑:“天助我也!不等咱们动手,小贱人便不见了!”
    白家,白灵卉心里高兴极了,面上却一副忧虑:“燕王妃该不会被人害了吧?抛尸在哪个枯井里了?”
    “绝不会!”裴景焕一口打断她道。眉头拧得紧紧的,快要夹死蚊子了。
    他自从知道燕王被贬,江絮被留在宫中,便高高兴兴进宫去了,打算跟江絮发展一点儿什么。但他没料到,皇上根本不叫他在宫里住,更是叫他不必日日进宫。而他偶尔进宫一回,便见裴君昊陪着江絮玩耍,更是一点儿机会也没有。
    他都没有上手呢,人便不见了?这是耍他呢!
    江絮不见了的消息,很快传到了裴凤陨的手中。他虽然被“贬”西南,京中到底留了些人手,得到消息后,便立刻使人快马加鞭送去了。
    “不见了?”看着手里的密信,裴凤陨拧起眉,抬头往不远处看去。
    不远处,裴君昊坐在篝火前,手里拿着一柄不知何处抢来的长剑,上面串着一只野鸡,在篝火上来回翻动着烧烤,脸上的表情一如既往是叫人手痒的单纯快活。
    如果不是裴君昊跟他汇合了,日日在他眼皮子底下晃荡,他当真要怀疑是裴君昊把江絮掳走了。
    但裴君昊没有。不是他。
    “絮儿不见了。”裴凤陨走过去,把密信递给他看。
    裴君昊愣了一下,接过信,看清上面的描述,顿时变了脸色,烤鸡也不要了,立刻站起来:“我要回去!”
    “等等!”裴凤陨和冷子寒一左一右按住他,“你回去有什么用?你知道絮儿被谁掳走了吗?”
    裴君昊的脸色苍白,乌黑的眸中却跳跃着怒火:“叫我知道是谁——”
    “到处都找不见,消失更是离奇,如果我没猜错的话,”这时,冷子寒忽然开口道,“十有**是南疆的人。”
    闻言,兄弟两人都是一愣:“你说什么?”
    “很简单。”冷子寒移开目光,看向黑寂的深处,口吻冷郁:“皇宫是什么地方?有什么人能凭空消失?这得多大的本事?而且遍寻不见,要么被人藏得严实,要么已经不在京中。”
    说到这里,他顿了顿,扭过头来看着两人:“要么是被太师府的人抓住藏起来了,要么是被南疆的人掳走了。”
    只有这两个可能。
    江絮得罪的人不多,有深仇大恨的也只有冯家一个。会因为看她不痛快,便冒着巨大风险将她从宫中偷出来,恐怕连太师府也不会。
    所以冷子寒才说,多半是被南疆的人抓走了。
    裴君昊忽然身子一颤,脸色变得更加苍白起来,抖着唇道:“自从离开京中,我再没有毒发过。”
    老张从晋王府跑了,在裴凤陨大婚当日,躲在暗中诱他毒发过。因为裴君昊受了伤,晋王府没精力找他,到现在也没发现他的踪迹。
    而裴君昊身上的蛊毒,时而发作时而不发作,毫无规律可言。自从出了京,便再也没有毒发过。很难说清楚,这是什么原因。
    “我们要加紧步伐了!”裴凤陨冷声说道,转过身,大步迈到军营里,对宋书说道:“吩咐下去,从明日开始,急军前进!”
    宋书愣了一下,没有发问,只是应了一声“是”,便转身把命令传达下去了。
    裴君昊坐在篝火前,连烧鸡都烤糊了也没力气管,抿唇看着被篝火照亮的地面,眸中怒火跳跃。
    第二天一早,裴凤陨醒来,才刚起床,便见一个人影冲进来:“君昊不见了!”
    “什么?”裴凤陨一愣,随即提上靴子,大步走过去:“怎么回事?”
    “不知道。”冷子寒抿着唇,阴柔的脸上带着恼意,“我一早起来,就不见他。找了一圈,也没发现他的身影。”
    裴凤陨的脸色陡然沉下来。
    “不管他。”说完,裴凤陨撩开帐篷,大步走了出去,“速度吃完启程!”
    裴君昊多半不是被掳走的,而是自己走的。他一个人去的话,倒是比大军的进度要快,因此裴凤陨也不管他,带着队伍,井然有序地前进。
    只不过,每到晚上,便单独一个人呆着,或坐或仰,沉默地看着上方的星空。
    三个月后,南疆国。
    “好个标致的小姑娘,这就是晋王妃?”南疆国王看着下方,被掼在地上的身影,讶然挑眉。
    老张拱手谄笑:“并不是,而是燕王妃。”
    “那你带她来做什么?”南疆国王顿时拧起眉头,没兴趣地别开眼。
    老张顿时笑得更加谄媚了:“陛下不知,这小丫头虽然是燕王妃,却是晋王的心头肉。”便把江絮是如何引得裴凤陨和裴君昊大打出手,一一向南疆国王汇报出来。
    南疆国王听罢,顿时笑了:“好,好,你办得不错!”
    被掼在地上,狠狠摔了一记的江絮,捂着摔痛的手肘,死死咬住嘴唇,垂着头,掩住恨意的目光。
    ☆、127、南疆公主
    三个月前,江絮在吴太妃的宫中被掳。醒来后,睁眼便见一片稀疏的树林,散乱地分布在四下里。耳边传来潺潺的流水声,一条清澈的小溪就在不远处,汩汩流淌。
    身下硬邦邦的,江絮摸了摸,坚硬冰冷,原是嵌在河沿上的一块大石头。她转过头,四下打量,入目所见皆是稀疏的树林,与远远近近的青山,不知是哪个山坳中。
    老张就坐在不远处,偎着小溪搭了一簇篝火,用树枝串了两只馒头,握在手里在火上烤。见她醒了,抬起头来,脸上满是玩味。
    “为何掳我?”江絮慢慢坐起身,从大石头上跳下来。两手背在身后,在大石头的缝里摸索着。指尖触到几颗石子,立刻攥在手心里,紧紧盯着老张问道。
    老张嘿嘿一笑,却站起身来:“既然你醒了,那就走吧。老子扛着你走了三天三夜,累死老子了。”
    江絮一愣。
    三天三夜?他扛着她走了三天三夜?
    那此处岂不是离京城很远?
    方才她一醒来便思量着如何伺机逃走,听了老张的话,不免犹豫了。如果她伺机逃走了,只怕来不及求救,又被老张抓回去了。
    “吃吧。”老张递过来一只烤得烫手的馒头。
    江絮抿了抿唇,从他手里接过来。三日三夜没有进食,她饿得体虚发软,如果不吃东西,只怕走不了几步路。
    识时务者为俊杰,江絮没有跟老张对着干,一手拿着馒头,轻轻咬着,一边跟在老张的身后,往前方走去。几颗小石子,始终紧紧攥在手心里。
    “小丫头,你最好老老实实的,老子不会叫你吃苦头。”一边走着,老张一边说道,“你跑不了的,也不必尝试,否则被老子抓回来,有你的苦头吃。”
    江絮垂眼走在他身后,并不应声。
    但她怎么可能不跑呢?南疆那么远,这一趟不知要走几个月,如今才走了几日,要回去还容易。走得越远,回去越难。倘要逃跑,越早越好。
    老张并不是个细心缜密的人,以天为庐以地为被,他照样睡得舒坦。至于江絮,他全然放养了似的,除了给吃、给喝,其他都不管。
    但江絮并不敢在晚上跑。老张从始至终都走山林,她对地形一点也不熟悉,万一只身跑走,却遇到狼,当真性命休矣。
    于是,走了几日,她便对老张说道:“我身上的衣裳破了。”
    日日在山林间穿梭,草丛、灌木、石子,早就把她的裙摆割破了。江絮忍了几日,见时机差不多了,便对老张说道:“我要买两套换洗的。”
    老张打量她一眼:“我带你进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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