流珠一问,才知道来的不止是徐道甫的爹娘,还有他大哥一家,二哥一家,甚至还有个邻家丧了爹娘的孤女。
    她思忖一番,说道:“爹娘来了,不能不管,儿会收拾出最亮堂的那间大屋给爹娘住。兄弟们,还有那孤女,来住也没问题,只是长住,却不是个事儿。你也看了那国公府,打肿脸充胖子,都快要被亲戚们把钱挥霍尽了,咱这小门小户的,比国公府都不如,又能吃得了多久呢?兄弟们都是作农的,又能在京中找着什么长久活计?”
    徐道甫道:“来都来了,先让他们住。至于养人的钱,我来想法子。”
    流珠笑道:“你想什么法子?去卖身还是卖艺?或是借钱?你管谁借?你一个刚来京中的小官,急赤白脸找人家借钱,人家借不借?借了又该怎么看你?你只有月俸,还有官家先前给的封赏。这些封赏都是官造的宝贝,不能流传,买卖可是犯法的,你记下了?”
    这一连串的发问直令徐道甫心头发堵。他闷声应下,心里却隐隐不悦。
    对于徐道甫亲戚来的这事,流珠十分发愁,傅辛自然知晓。白日被唤进宫之时,流珠不过盯着傅辛腕上的珠子多看了会儿,便听得傅辛低笑道:“可是想着这个能卖多少钱?”
    流珠一愣,知道傅辛指的是徐道甫大帮亲戚要来投奔的事儿。她眼一垂,懒懒说道:“可不是吗。儿在你身边,受这等委屈,心里不安,身子也不爽利,还能图什么?总不能图儿姐姐的位置吧?图的不就是陛下这一点儿钱财吗?”
    傅辛知她是在玩笑,却还是把腕上珠子解了下来,给了她,定定地凝视着她,颇为意味深长地道:“只要你敢图,朕就敢给。”
    流珠心上一紧,午后的困意全都消散了干净。傅辛这珠子名贵至极,她怎么敢卖?搁在手里,简直是个烫手山芋。此外,他那话,又是什么意思?
    “儿把这个卖给陛下,求陛下给儿现钱。”流珠抬眉,故意耍赖道。
    傅辛嗤笑道:“小娘子找别的买家去罢。朕没这个兴致。若说是小娘子卖自己,朕还愿意还还价。”
    ☆、第8章 可惜春残风雨又(四)
    第八章
    流珠看着徐道甫这一大家子,面上带笑,心里犯愁。
    徐道甫的爹,快七十了,满口家乡话,一直大声嚷嚷,流珠也听不懂他说什么,只得笑着点头。徐娘倒是个好说话,因为她耳背,什么也听不见,流珠说话,她便点头。
    另有徐道甫大哥徐道协,可不是个好相与,不使力,却只想享好处,看着不是个正经人。他娘子是个乡野粗妇,泼辣得很,年近三十,得了个闺女,没取名,就称作徐大姐。徐大姐十八岁,没许婆家,只怕这事儿又要靠流珠操心。
    徐道甫二哥徐道正倒还好,一家人虽不识字,却很懂礼节。徐道正是个木匠,手艺不错,直说自己能养活自家,如今只是暂住,找到活计和房子,便会搬出去。可巧了,徐道正一子一女,儿子跟着流珠那个继子一同参军去了,女儿徐*跟徐大姐一样岁数,也没许婆家,人如其名,知书达理,虽略显生疏,却是个讨喜的小娘子。
    一个道“正”,一个道“邪”,也真是巧了。
    至于那孤女柳莺,更是让流珠不省心了。这女儿家的,长得有几分姿色,进了京中,心也活了,平日里搔首弄姿,眼带秋波,哪里像一个刚刚丧了爹娘的孤女?
    自打这群人住进宅院,流珠没睡过一个踏实觉。白日里被宣召入宫,那徐大嫂非要流珠带着自家傻大姐面圣,流珠只好道:“儿还真想带大姐进宫。可是那侍卫不让啊。”
    “你可是官家的小姨子,俺们都是皇亲,侍卫怎么能不放?”大嫂道。
    流珠正了面色,道:“儿不曾沾过国公府的光,你们自然也沾不上。京中水深事儿多,你们不要顶着皇亲的名头出去惹事。天上掉下个金元宝,在这汴京街上随便砸一个,可都是皇亲国戚,王公将相。论资排辈,排个几年也排不到你们。”
    大嫂讪讪地收了手,在心里好好埋怨了流珠一番。
    流珠入宫后,好几次差点儿睡着。傅辛自是知道怎么回事儿,都是个老男人了,却还孩子心性,拿毛笔在她脸上作画解闷儿,正高兴时,外头又进来了个人,竟然又是傅从嘉。流珠被脚步声惊醒,避到偏殿里,却是怎么也睡不着了,全然不知脸上还留着陛下的御笔。
    另一厢,徐道甫也在发愁。
    爹娘遭了洪灾,旧疾复发,抓药看病这都是钱。大姐说要相亲,置办新衣裳,*虽没张口,但不能厚此薄彼,这也是钱。徐老大前两天就在街上晃了一遭,赌的裤子都不剩了,还欠了一屁股债。徐道甫推说不管,徐老大便提起往日情分,嚷嚷着说要进宫城参徐道甫一本,要学戏文里写的那样告御状。
    这帮人才来了几日,花钱便如流水一般。徐道甫见了娘子,总觉得抬不起头来。
    说起来他领着的这职位,主要是管宫城一个宫门的轮值与守卫,以及某一片宫域的侍卫。这个职位,绝不是肥差,但也不是完全捞不着钱。
    这不,今日,他手下有了几个空缺,便有人领了几个人来,说是自家亲戚,希望能在宫城城门当个守卫,谋个饭碗。这人是京中世族出身,虽是旁支小户,可追溯起来,祖上也出过皇后太后,便如流珠所说,京中处处是贵人,徐道甫平头小农,一介武夫,哪个也惹不起。
    这是徐道甫头一次干这卖官买官的事儿。他宽慰自己道:官家山穷水尽,国库紧张了,也卖了不少闲职,咱只是跟着官家学罢了。
    他也不想想,这天下都是傅辛的,可这宫门,可不是他徐道甫的。
    徐道甫前脚卖了官,后脚就有人告诉了傅辛。傅辛看着伏在案边,难得酣睡的阮流珠,拢了拢她额前碎发,微微一笑,眼中发亮。待听得来人又说勋国公给敬国公、辅国将军等人写了绝交信,说是他们宴会没请自己,从前也有道不同的时候,在京中闹起了不小的风波时,官家抿唇,摇头道:
    “看来朕在乞巧节那日的话,他听进去了,但又怕朕是骗他,日后将他牵扯进去,便来了这么一出。他也不管,若是打草惊蛇了,朕的谋划,便是白费了。”
    半月有余过后,徐二哥徐道正在京郊找着了活计,还是做木匠,便领着娘子女儿一并离去。阮流珠喜欢这样的亲戚,给他们塞了些应急的银两,二哥千谢万谢,直说以后定会常来拜访,还请弟妹不要介怀。
    流珠送走了徐二哥,见怜怜欲言又止,给了她一个询问的眼神,这小娘子果然忍不住了,愤然说道:“娘子,奴可是看不下去了。那个死了爹娘的柳莺,前一段时日,总去街上晃悠,想要勾搭公子哥儿,可她虽有点儿姿色,可却万万入不得这些闲散郎君的眼。这几日,她收了心思,改勾引徐郎君了。”
    怜怜又列了些证据,香蕊却没有说话。流珠思忖着,回了屋里,不一会儿,便见徐道甫从徐大哥徐道协那儿回来了,喝了点小酒,不知唱的什么小曲儿,用的是家乡话,流珠听不大懂。
    或许是由于亲戚和钱的事儿,流珠总觉得徐道甫与她疏远了许多。虽说原来也不算多亲近,可她还是觉得自己是娘子,不是个单纯的管家婆,如今的感觉,着实古怪。
    徐道甫走近了些,唇红得异样,脸上也被人涂了胭脂,衣间还放着条小香帕。流珠一看,那香帕上绣着只柳间黄莺,除了柳莺,还能有谁?
    流珠却也不气。没有感情,便犯不着生气。她思来想去,勾连起前因后果,只一笑,玩笑道:“这胭脂偷的谁家的?香帕又是哪个小娘子的?可是同一个?儿不曾想到,郎君也会这般风流。”
    徐道甫却急了,道:“这有什么可管的?”
    流珠见他急眼,有些意外,也来了气,便冷声道:“儿不管你,儿只管儿的银钱和儿的首饰。儿匣子里那些钱,都是丫鬟们做绣活,卖了绣品换来的,郎君见过哪家当官的让丫鬟们做这等事?你拿这钱,给谁贴补胭脂了?儿的那些首饰,都是娘留给儿的,你要便要,悄没声地拿了首饰送给姘头,这叫偷。”
    徐道甫扔了串珠子到案上,也冷声道:“不过是些首饰和小钱,你身上哪一件衣裳,不是我赚来的?说起这偷,我倒要问问你,你是不是偷汉子了?这珠子怎么回事儿?”
    却原来徐道甫进了京后,从前以娘子为傲,如今却总觉得被压了一等,这辈子也超不过去,流珠平常与他说话,他总觉得流珠是在难为他,给他脸色看,心里不免憋屈。看着娘子如花美貌,再想起人家的流言,他还真觉得自己是团牛粪,心里恹恹的,提不起兴致。
    柳莺来了之后,这姑娘会哄男人,架子低,姿色虽不比流珠,可却千娇百媚,投了徐道甫的心意。他又想,反正柳莺没去处,自己纳房妾室也不是什么大事。可不知为什么,他就是不敢和娘子提起。妻不如妾,妾不如偷,徐道甫去偷柳莺,反倒更刺激了。
    柳莺说要首饰,徐道甫也不知道什么首饰好,只知道娘子带的必然好极。他拿了首饰给柳莺,却不小心翻到一串男人带的佛珠子,明显不是娘子的东西,从前也没见妆匣里有这东西,再忆起同僚所言,徐道甫起了疑心。
    他将佛珠送到珠宝玉器的铺子里,请了曾有一面之缘的老板相看。那人说这珠子,天底下只这一串,能拿到这珠子的人,定然大富大贵,身份很高,多半不会败落到变卖家产,只会看情面送人。
    流珠一想,弯唇一哂,猜了个大概,镇定道:“凡事都要有个证据。你闻闻这香气,那是龙涎香,只有官家能熏。这是官家赏我的,便是天底下只有一串又如何?天下都是官家的,都要由着他性子来。”
    徐道甫一愣,知道自己一时妒恨,气到心头,竟然忘了这一层,不由得愧疚起来,又转了态度,好好哄起了流珠。流珠别过头去,指甲却几乎陷入手心里。
    ☆、第9章 六曲连环接翠帷(一)
    第九章
    徐道甫对阮流珠心生愧疚,阮流珠提出要替他纳柳莺为妾,徐道甫反倒摇头拒绝了。阮流珠不由笑道:“郎君亲也亲了,摸也摸了,却不愿意纳,人家只怕真的要去告御状了。”
    按理说来,柳莺身在孝期,不能行婚嫁之事。可过了这村儿,便再也找不着这店儿,柳莺便说爹娘的尸身至今寻不到,也是有活着的可能的,不能草草断定,所以她算不得在孝期。这话虽可笑,可按着律法,活不见人,死不见尸,确实不能销户。
    徐道甫别无他法,只好纳了柳莺入门。但也不知为何,将柳莺纳了之后,徐道甫怎么看她怎么生厌,全无之前的兴致,又想老老实实睡在娘子房中。可每次他刚一进流珠屋里,那柳莺便撒娇哭闹,令人来请走徐道甫。
    怜怜对此很是生气,背地里道:“只以为郎君是个老实人,谁曾想一入了京,什么麻烦事儿都找上了头,郎君也变成了狼君。还有那柳莺,比巷子里的流莺还下贱,真让人瞧不起。”
    流珠只一笑,道:“哪里有什么真正的老实人?要么是揣着明白装糊涂,要么是真傻,要么就是还没遇着让他不老实的东西。”
    怜怜撅着嘴,玩笑道:“娘子这样说,直令奴觉得天都塌了。奴可是想找个老实人过日子的。”
    其余几个丫鬟对着恨嫁的怜怜玩笑了一番,流珠看着她们笑闹,但觉得郁气跟着少了几分。
    可谁知,这孤女柳莺的事儿刚消停了,徐大郎徐道协又闹出了一桩案子。
    却说那国公夫人冯氏亲自乘轿,前去视察名下的铺子,归返之时,忽地听得不远处有人自称是皇亲国戚,与官家与皇后与国公府都沾亲带故,嚷嚷个不停,口气着实气人。那冯氏听了,心生不悦,便叫家仆去看。
    家仆回来后,先是笑,这才恭敬地道:“奴还当又是哪家破落亲户,谁知竟是个鼻孔里插大葱,装象的,实在不知天高地厚。”
    冯氏一细问,却原来这嚷嚷的人,竟然就是住在流珠宅子里的徐大哥徐道协,和他那女儿傻大姐。徐大哥来了汴京之后,自觉是贵人,每日上街,吃喝嫖赌,没有不沾的。这不,眼下他与人关扑,欠了赌债,那人死拽着他不让他走,徐道协觉得跌份儿,便扯着嗓子道:
    “你这小郎,也不打听打听咱是哪一家的。若是说出来,只怕要吓死你!咱一母同胞的亲弟弟,可是官家的妹夫!我有这样的亲故,哪里会短了你这几两银钱?”
    冯氏觉得荒唐可笑,心思一转,决定给流珠家里找些麻烦,便叫了个家仆,交待了他几句。那家仆得了令,便去给徐道协下套儿了。
    这日晌午时分,柳莺正在宅子里耍泼,说阮流珠薄待她,她的首饰份例等还比不上流珠身边的丫鬟,流珠懒得理她,却只能强打精神与她应对。两人正对峙着,却听得外头起了一阵喧哗之声,流珠眼睛一睁,连忙往外面走去,见是一群带刀的官差,待闻得个中缘由,不由恼恨至极。
    却原来冯氏令家仆去和徐道协关扑,还帮徐道协补了他之前欠下的银钱。徐道协十分高兴,便听得那家仆说:“徐大哥,你和官家那样亲近?官家肯定赐了你不少宝贝吧?”
    官家哪里知道徐道协是谁?徐道协却非要打肿脸充胖子,道:“官家赐了我弟弟,我弟弟与我是一家。他的东西,也可以说是我的东西。”
    家仆道:“这感情好。小弟不过是个做买卖的商人,还不曾看过皇宫里的东西长什么样子呢。”
    徐道协便拍胸脯道:“我来了这汴京,难得遇上兄弟你这样的好人。不就看两眼么?”
    徐道协回了家,从徐道甫房中偷了几样御赐之物出来,便给那家仆显摆,却不知这几样东西他觉得稀罕,那国公府的家仆只觉得稀松平常。即便如此,那仆人仍是扮出一副很感兴趣的样子,徐道协扫了扫那男人鼓起来的荷包,心思一转,道:“兄弟你若喜欢,咱卖给你一两样,倒也不是问题。”
    家仆心中暗喜,想着这人心里有鬼,不用给他下套,他都往套子里钻。
    徐道甫前脚卖了御赐之物,得了银钱,去勾栏瓦肆里玩乐,后脚这家仆便去禀报了冯氏。冯氏笑着让家仆给人送了封信,信中写了徐道协的罪状。收信那人是京中捕头,名唤萧奈,因时常帮着几个大家族料理了不少上不得台面的事儿,便被人叫做“操刀鬼”。操刀鬼萧奈这一见信,便去抓徐道协,抓完之后来流珠家里一清查,果然少了信上说的那几样。
    古代讲究君权神授,见着御赐之物,就如同见了皇帝一般。胆敢变卖御赐之物,那可是大罪,保不定还有连带责任,要交由官家亲判。
    徐道甫慌慌张张地回了府,看见这阵势,乱了阵脚,拉着娘子道:“大哥出了这样的事,我都没敢告诉爹娘。娘子,你看这样如何?你去宫里,在皇后和官家面前求求情,说不定能免去这桩罪过。”
    流珠心里憋屈,却只能应承下来,头一次主动去找了傅辛。可等车辇入了皇城,流珠心思一转,却去找了阮宜爱。
    浣花小苑依旧是宫城里头最别致的一景儿。阮流珠入了宫苑,便见阮宜爱正小舟泛游荷花池,与宫女嬉闹,又令太监念话本,好不惬意。
    “流珠怎么来了?”宜爱抬眼见是她,小孩子一般高兴,坐起了身子,命掌船的太监靠岸,“可是给妾带了新话本?”
    流珠笑道:“新话本子一刊印,官家便会统统送来姐姐这里。儿哪里敢抢先官家?”
    她话音刚落,便听得不远处一个男声沉沉笑道:“又说官家什么坏话呢?”
    阮宜爱甜甜一笑,吐了吐舌头,上了岸,小跑到傅辛身侧,道:“当然是在说你坏话!你这几日都没来看过奴奴,之前便是来看,也敷衍得紧,流珠也为奴奴不平呢。”
    流珠眉眼低垂,福身给他请安。傅辛揉着阮宜爱才及他腰上方的小脑袋,深邃的黑眸却定定看了流珠一眼,心里有些痒痒。这小娘子也不知都在忙些什么,胆子越来愈大,叫她入宫她敢抗旨不来,着实令人气恼,也叫傅辛心里渴得不行,想着她的模样,偷摸着自己弄了好几回。
    此番听到流珠进宫,傅辛很是高兴,可一听说流珠去找皇后了,傅辛气急,搁了奏折,便摆驾浣花小苑。
    阮宜爱不知他心中的腌臜念头,只一个劲儿和他腻歪,又叫人端来冰粥,命傅辛一勺一勺喂她吃。傅辛心里厌烦,推说道:“朕连着批了许久奏章,手都麻了。若是手一颤,把粥洒在了爱爱身上,岂不是唐突美人?”
    阮宜爱嗔怪地看了他一眼,娇软的小手在他结实的身躯上蹭来蹭去。他只需一个稍显严厉的眼神,阮宜爱便甜甜一笑,小肩膀抖个不停,娇憨得很。她乖乖喝起了粥来,亦分了流珠一碗。
    流珠心里有事,见得了时机,便开口道:“儿也是无事不登三宝殿。儿的大伯哥,乡下来的粗人,不懂规矩,变卖了官家御赐之物,下了狱。儿想请官家法外开恩。”
    阮宜爱张口娇声道:“什么是大伯哥?是谁?可是国公府里的人?”
    她这般天真稚拙,流珠不由苦笑,道:“是儿郎君的哥哥。”
    阮宜爱点了点头,声音绵软地缓缓道:“流珠不急。大伯哥定然会平安无事,只不过是你姐夫一句话的事儿。”
    流珠心思一转,道:“儿却有别的心思。这大伯哥不是个安分人物,又来了个不安分的地儿。这汴京城,足可令得人变一副面孔。若是果然令他平安无事,他只怕会更加猖狂,不知要捅出什么更大的篓子,儿可不愿为了他,再入宫求情。此外,他要是真的不受任何惩戒,着实有碍皇威。”
    阮宜爱听得云里雾里,不明白为何有人来求情,却又不希望对方平安无事。傅辛低笑一声,饶有意味地看着她,道:“将他一家逐出汴京,可合你的意?”
    流珠微微一笑,低头一叩,道:“谢陛下恩典。”
    傅辛眼神灼灼地盯着她,忽地又对阮宜爱道:“爱爱,你可要好好宽慰你妹妹一番。”
    阮宜爱不明就里:“流珠又出了什么事?”
    傅辛道:“也是听臣子们闲谈时说的。说来投奔你妹妹家的孤女勾上了你的妹夫,如今也抬了妾,想来流珠也是心中有怨气罢?”
    他也是扯谎,臣子们哪里会聊这等事?还是在官家面前?
    阮宜爱且不怀疑,一听,便气鼓鼓地说道:“怨,该怨。官家之前还说你那郎君是个老实人,如今看来,哪里老实了?若是妾的话,只怕要气得不肯多看他一眼。”顿了顿,她道,“小妹不如住在妾这里几日?一来陪陪妾,给妾讲讲如今汴京城里有什么新鲜物件,二来么,与那负心汉远上几日,让他与那狐狸精待着吧,咱不理他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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