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有些委屈,“我才醒过来的时候总是不大快乐的,要身边的人亲亲我才会好一点。”
    “真无赖。”她腹诽。
    虽然心里在犯嘀咕,可是他生的实在太精致太好看了,早晨才醒过来,还没有梳洗,他却还是玉人一般晶莹温润。“这样的俊美郎君,亲亲也不吃亏的。”江城心里这么想着,色咪咪的凑过去在他唇上轻轻一吻。
    他眉眼舒展了,浅色眼眸中露出笑意。
    她却反应过来了,“十三郎,咱们没有在一起的时候,是谁在你身边啊?”早晨才醒过来的时候要身边人亲亲才会快乐,那以前是什么样的啊?以前他身边有谁?
    她凶巴巴的瞪着他,好像他的答案若让她不满意,她便会扑过去打他一顿似的。
    他懒洋洋的,“咱们昨晚才成婚的,从前自然没有人啊。”
    她心里松了松,“可是,你方才明明说了,你才醒过来的时候总是不大快乐的……”
    “从前身边没有人,所以我一直不快乐。”他笑,声音低沉,“所以阿父阿母会抱怨我不爱笑,太严肃了。”
    这个十三郎。江城一时无语。
    “以后我便会快乐了,因为我的小娇妻晚上会吻我晚安,清晨会吻我早安。”他深情款款的说道。
    江城不由的笑了。
    唉,十三郎真是刷新了她对他的认知。原来他这个人外表是正人君子,其实很会耍无赖,还会撒娇……
    外面又传来鸡鸣声。
    “哪来的鸡啊?”江城又想起她方才的疑问了。
    他忍笑告诉她,“应该是阿父的报晓鸡。”
    桓大将军书房养着只报晓的公鸡,若是他到寿康公主府居住,那只鸡大清上便会飞到公主府报晓。现在应该是他在这里吧,所以报晓鸡也跟过来了。
    “原来是这样。”江城晕。
    这只报晓鸡也太执着了,不给主人报晓誓不罢休啊。
    客厅里,寿康公主有些恼火了,板起了脸,“不是说了让你在将军府等着么?你一大早到这里来做什么?”桓大将军嘿嘿笑,“昨晚十四郎喝醉了,闹人,我反正也睡不好,便出来四处巡视。巡视到这里,累了,便在这里歇下了……”寿康公主不快的白了他一眼,心道这可倒好,你来了,把你的报晓鸡也给招来了。
    桓大将军邀寿康公主同去桓家,“咱们做长辈的摆摆架子,等着新婚夫妇登门拜见,如何?”寿康公主不大乐意,桓昭撺掇道:“阿母先去吧,阿兄阿嫂这里交给我了,我会照顾好他们的。”说的寿康公主一笑,“你自己还是个孩子,会照顾谁?”虽这么嗔怪着,不过吴媪差人来禀报说新婚夫妇已经在沐浴更衣了,寿康公主知道这边也没什么事了,便交待了桓昭几句话,和桓大将军一起往桓家去了。
    新房里,已经穿好大礼服的桓广阳站在落地大铜镜前,对镜自视,神情认真。
    “郎君对自己的形象还满意么?”江城坐在梳妆台前,娇声问道。
    桓广阳对着镜子仔细照了照,向她走过来了,“公主殿下,能不能借你的粉用一用?”
    能红、能红、王媪等人在忙着为江城公主梳妆打扮,听到桓广阳问了这么一句,都是抿嘴笑。
    江城也有些惊讶,上下打量他,“驸马,你已经很白皙了啊。”简直是冰肌玉骨,欺霜赛雪,为什么还要敷粉呢,有什么必要。
    桓广阳在她身边坐下,小小声的告诉她,“公主殿下你看我的脸色,是不是有些不大对?”江城看了看他,嫣然而笑,“是呀,是不大对……”他平时脸色如同冰雪,白皙中透着冷峻、冷静,现在却是白皙中透着粉润,一眼看上去便觉春意盎然啊。嘻嘻,怪不得他想要掩盖……
    “我替你扑。”江城笑咪咪拿起粉饼,“我会扑很匀的,来,快过来。”
    她要替他扑粉,他不许,两人打打闹闹,把江城脸上的妆给弄花了。
    能红等人忙着替江城补妆,这么一来,两人出发到了桓家的时候,便有些晚了。
    桓家大客厅中人已是齐了,笑语盈盈,喜气洋洋。
    桓大将军和寿康公主坐在上首,接下来是桓大将军的三个弟弟和弟妹,桓恺和妻子杜氏、桓恢和妻子裴氏、桓慎和妻子王氏,另外桓氏族中的长辈们,济济一堂。
    桓家七娘桓星和八娘桓昔小声说着悄悄话,“时辰好像到了吧?这位公主殿下架子蛮大,还没见着人呢。”桓昔笑,“她是公主,大伯母也是公主,她在大伯母面前可摆不起公主的架子。你知道么?她蛮聪明的,早就声明今天纯是家人聚会,不讲国礼,只讲家礼。因为她这样,我阿父阿母都快把她夸上天了呢。”桓昔是桓大将军四弟桓慎之女,这几天桓慎和王氏一直在夸江城公主,夸得太多,以至于桓昔都有点反感了。
    桓星自负的微笑,“这是她的聪明之处。她这位公主本就来的很突然,名不正言不顺的,她再冲着我们桓家人摆公主的架子,不是傻了么?”桓昔点头,“对啊。而且她和十三阿兄才成婚,现在这个时候还是谦虚些好。若是因为摆公主的架子失了十三阿兄的心,多不上算。她如果不珍惜十三阿兄,哼,有的是人肯珍惜呢。”桓星非常同意,“就是,有的是人肯珍惜呢。”两人相视一笑,接下来的话,不用说也明白了。
    她们的十三阿兄虽然已经成婚了,可是觊觎他的少女依旧大有人在啊。江城公主应该明白这一点的,对吧?
    桓星忽地有些伤心,低叹道:“咱们第一次见到她,是在桃园吧?那时她还是任家八娘子,那个身份,那个地位,唉,若不是因为她还有位出身范家的母亲,简直让人看都不想看一眼。但是现在,她竟然是公主了,还嫁给了咱们的十三阿兄。”桓昔心里也不大舒服,不自在的挪了挪身子,“她很会挑住的地方,京城那么多豪宅,她偏偏挑到了青云巷。后来,她真的青云直上了。”
    十娘桓晴和十一娘桓晶也在小声说着话。桓晶顾虑重重,“阿姐,咱们以前在桃园见过江城公主的,那时候咱们没得罪过她吧?没什么让她记恨的地方吧?”桓睛犹豫了下,“应该没有吧?咱们没怎么说话,要说得罪她也是瘐家那几位,和咱们没关系的。”桓晶一脸期盼,“那就好那就好。现在她是公主了,也是咱们的阿嫂了,我可不想因为曾经得罪过她,让她没有好脸色给我呀。”桓晴不由的一乐。
    桓昭窈窕秀丽的身影出现在厅前。
    “九阿姐来了。”桓晶看到她,眼前一亮。
    桓昭是在江城公主府帮忙的,她来了,也就是说江城公主快到了吧?
    桓昭和在场的长辈们行过礼,笑吟吟到了桓大将军和寿康公主旁边,小声和他们说了几句话。
    桓大将军和寿康公主脸上都露出了笑意。
    “大伯父和大伯母笑什么呢?”桓星等人都纳闷。
    就在这时,新婚夫妇到了。
    一身盛装的江城公主和桓十三郎携手缓步进来,华容婀娜,含词未吐,明眸善睐,容色照人。
    作者有话要说:  谢谢大家,晚上继续。
    ☆、第159章 159
    桓广阳和她并肩站在一起,神气高朗,轩然霞举。
    “金童玉女啊。”见到这样的一对新婚夫妇,众人都是称赞。
    桓大将军大概是在座所有人当中最为高兴的了,他笑咪咪瞅着桓广阳,殷勤问着寿康公主,“公主,你看咱们十三郎是不是和从前大不一样了?我觉得他面目温柔了许多,气色也好多了,温暖如春。”寿康公主微笑,神色慈爱的看着她的十三朗,“娶了妻便是大人了,不像从前还是小孩子,当然要不一样了啊。”
    虽然江城早就声明过只行家礼,但是桓恺等人考虑到她毕竟是一位公主,还是纷纷起身相迎。
    “叔父,叔母,请勿客气。”江城笑盈盈的道。
    桓恺等人和她客气了一番,重新入座。
    江城和桓广阳一起拜见了桓大将军和寿康公主,依礼献枣栗盘。时下有新嫁娘拜见谒舅姑时送鞋子的风俗习惯,江城送给桓大将军和寿康公主的礼物拿上来,是漂亮的木质鞋盒,打开来看,里面装的却是木屐。江城笑盈盈向公婆解释,“大人公,阿家,本来我应该做鞋子的,但是我不大会,便改成木屐了。这两双木屐虽然粗糙,却是我亲手所做,大人公和阿家不要嫌弃。”桓大将军乐不可支,恨不得立即取过这木屐穿上,一迭声的称赞道:“太好了!太好了!江城公主,这是我见过的最好看的木屐了!”寿康公主微笑,“这不就是鞋子么?还是很漂亮的鞋子呢。多谢你,我很喜欢。”拿过木屐看了,爱不释手。
    桓星和桓昔等人凝神观看,见江城公主送给公婆的竟是木屐,嘴角抽了抽。
    江城笑,“我做出来的第一双木屐是给翁翁的,那是我第一次做,手艺不行,所以那双是最粗糙的。不过翁翁不承认,他老人家坚持说那是大巧若拙,浑然天成,是最好看的木屐。后来我给阿父阿母也做了,手艺便略好了些。到大人公和阿家,分别是第四双和第五双了呢。”她语气甜蜜的告诉寿康公主,“阿家,您这双是第五双,我已经很熟了,所以是最漂亮的。”寿康公主大乐,“好孩子,难为你了。”露出满意的、灿烂的笑容。
    寿康公主很少会有这样的表情,桓家众人看在眼里,有的人惊奇,有的人心中感慨,“不一样啊,新妇也是一位公主,和寿康公主一样姓萧,和她是自己人,她便这样了。若换了另一个人,呵呵,怎么可能。新妇见舅姑,她不给个下马威才怪。”
    桓大将军最小的弟弟名叫桓慎,但性情和这名字其实很不相符,一点也不谨慎,见桓大将军和寿康公主都对新妇所送的木屐很满意,便笑着打趣桓广阳,“十三郎,不如让江城公主也给你做双木屐吧,好不好?到时候你就是第六双了,一定是又漂亮又舒服,自在的不行了。”
    “不要。”桓广阳一口回绝了。
    “为什么不要啊?”桓慎饶有兴趣的追问,“难道你是怕累着江城公主么?”
    “对,我怕累着她。”桓广阳坦然自若的承认。
    桓慎呆了呆,大家也都没想到十三郎会这么痛痛快快的就承认了,也跟着他一起呆了呆。
    片刻之后,众人哄堂大笑,就连一向严肃方正的桓恺也跟着笑了。
    十三郎一点也不隐讳啊,这样就承认了,哈哈哈。
    接下来新婚夫妇拜见诸位叔父、叔母,因为江城的身份,桓恺、桓恢、桓慎三夫妇都不肯受全礼,当然更不可能有刁难的情形,彼此之间,非常客气。
    拜见过长辈们,新婚夫妇便由桓大将军和寿康公主带领着行庙见礼去了。
    庙见礼之后本来应该是认亲的,因为长辈虽然见过了,但桓广阳的堂兄、堂嫂、堂弟、堂妹很多,既然已是一家人了,也是要一一相见的。
    桓家现在没出阁的女郎除了桓昭之外,便是桓星、桓昔、桓晴、桓晶这四人了。这四人想法不尽相同,桓星和桓昔很自负,“她是公主,我们桓家的女郎也不比公主差什么。而且我家十三阿兄太出色了,能嫁给十三阿兄是她的福气,她一定会对我们很和气的。如果聪明有眼色,还会巴结讨好我们这些小姑子呢。”桓晴和桓晶却是忐忑不安,“江城公主会喜欢我么?会喜欢我么?哎呀,真想让她喜欢我啊。”她们在想着认亲的事,考虑着认亲的事,谁知庙见礼之后直接便是团圆宴了,新婚夫妇便没有一一和平辈们认亲。
    “怎么回事?”“怎么回事?”桓星和桓昔没想到会这样,惊讶的询问。
    桓家大郎桓昂是桓恺的长子,和桓十四郎同父同母,他的妻子许氏是位温婉大方的女子,笑着告诉两位小姑,“你们的十三阿兄很体贴新妇,说她今天谒舅姑、庙见,已经很费精神了。若再要认亲,会很疲惫的。所以改天再认吧。”桓星和桓昔听的目瞪口呆。
    “那什么时候再认亲啊?”桓星忙问道。
    许氏笑,“今天家宴之后新婚夫妇便要回江城公主府休息了,次日你们的十三阿兄要陪江城公主进宫。认亲的事,之后再说吧。”
    “如此。”桓星和桓昔这两位骄傲的小姑子都是闷闷的。
    唉,敢情公主就是不一样,她今天累了,便可以不认亲,可以推到以后啊。
    桓星小声的嘀咕了一句,“依着常礼,不都是新婚次日认亲的么?”许氏眉头微皱了皱,随即微笑道:“若依着常礼,小姑你到江城公主面前俯伏下拜即可,也很简单的。”桓星脸不由的红了红。许氏含笑看了她一眼,又道:“江城公主丝毫没有架子,不肯拿公主身份压着夫家人,夫家人也应谦逊有礼,相互体谅,七娘你说对么?”桓星勉强挤出丝笑意,“大嫂说的是。”许氏微笑,又和她说了几句闲话,往别处去了。
    桓星和桓昔有些沮丧的交换了一个眼色。
    桓昔小声的道:“我还以为她会很随和呢,原来也不是。”桓星撇撇嘴,“到底位公主嘛,再随和,再没架子,还是和普通人不一样的。”桓昔犹豫了下,“听大嫂方才说的,这是十三阿兄的意思吧?十三阿兄对她倒蛮好的。”桓星悻悻然,“嗯,看样子是的。”
    团圆宴开始,众人依次入席。
    桓星、桓昔和桓晴、桓晶这四个人的座位是挨着的。桓星和桓昔很想看看这位新做了她们阿嫂的江城公主礼仪如何,桓晴和桓晶则是很想知道江城公主有什么喜好,不过新婚夫妇的座位在桓大将军、寿康公主旁边,她们的座位离得很远,想看也是看不清楚的,只好息了心思。
    桓星眼尖,把所有的人看了一遍,没发现桓十四郎,不禁奇怪的问道:“十四阿兄怎地没来?”桓昔不在意,“昨天观礼的时候十四阿兄便没在。大概他不喜欢这种场合吧。”桓星想想也是,便没放在心上。
    桓十四郎这时已离开桓大将军的书房回了他自己的住处。经过庭院,看到墙角有株六月柿,他眼神一暗,鬼使神差般绕了过去,蹲在那株六月柿前。六月柿枝干很结实,叶子青青的,羽状,上面结了不少小小的、青色的柿子。
    桓十四郎摘下一个青色的六月柿咬了一口,苦涩的滋味立即弥漫了整个口腔。
    成熟的六月柿味道鲜美可口,可没有成熟的时候,却是这么的苦,这么的涩,这么的难吃啊。
    “阿兄和她像是成熟的六月柿,我和她却像这刚长出来的、青青的六月柿啊,还没来得及长大,便……”桓十四郎看着水中还剩一半的六月柿,神色黯然。
    他父亲桓恺吩咐他离开京城去荆州的时候,他虽然不大乐意,却也不敢违背父亲的命令,不情不愿的去了。那个时候,他并没有意识到建康有什么放不下的人、放不下的事。到了荆州之后不久他开始思念某人,当思念愈来愈浓,他向桓恺央求过,他偷偷逃跑过,可是都没有成功。就在他用尽心机和他父亲周旋的时候,新帝登基了,桓广阳向江城公主求婚了,他一下子就懵了。
    这一切来得如此突然,令人猝不及防。
    他举起手中半个青涩的六月柿端详着,喃喃道:“可怜,你都没来得及长大啊……”
    他神情怅然。
    有的六月柿顺顺当当长至成熟,红艳艳挂在枝头向世人展示它的甜美芬芳。可是,并非每一枚六月柿都有那样的幸运。
    桓十四郎命人拿来一坛酒,携酒跃到了房顶。
    举起酒坛迎风独饮,大口大口的烈酒顺着喉咙流下去,就象一团火一路烧下去似的,很难受。
    但是,难受他也想喝,越难受越想喝。
    服侍他的童儿在下面急得直跺脚。好嘛,您昨天喝,今天还喝,这也就是家里有喜事吧,若换了平时,大人能放过您么?
    负责府中巡视警戒的安护卫带了一队卫兵过来。
    这些天府中有喜事,所以警戒格外严密。
    童儿看到安护卫,跟看到救星似的便过去了,指着房顶的桓十四郎给他看,“十四郎君又喝酒了,您帮着我劝劝他行么?”安护卫皱眉,先是设法上了院墙,然后从墙上到了房顶,“十四郎君,可不能这样了。您知道么,昨晚您在林中喝酒,那次便是危险的,昨晚有人夜探桓府啊。”桓十四郎一坛酒喝了个差不多,放下坛子,伸手抹抹嘴巴,“谁这么大胆?”安护卫面有惭愧之色,“属下没抓住那人,让他给跑了。十四郎君,您快别喝了,这么着喝酒太伤身了,况且也危险。您想想看,您不是在树上就是在房上,坐的那么高,喝的又那么多,若是一个不小心喝醉了掉下来,那还得了?”桓十四郎见他苦口婆心的相劝,笑道:“我知道你是一番好意。好,我不喝了。”把酒坛子递给了安护卫。
    安护卫大喜,“十四郎君,属下陪您一起下去吧。”桓十四郎笑着摇头,“不,我在房顶坐一会儿。你放心,我若不喝酒,便不会醉,以我的功夫,这房顶还是上下自如的。”安护卫欣慰道:“是,您只要不喝醉,上房还是上树都随您,属下哪里敢管。”陪桓十四郎说了几句话,之后便抱起酒坛子,从房顶上下来了。下来之后他将酒坛子交给童儿,嘱咐道:“便是十四郎君要酒,也不许给他了。”童儿连连点头,“是,再不敢给了。”安护卫放下心,带着卫兵到别处巡视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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