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源侯府的府邸京西,跟秦墨府邸的构造便不太一样,一看也是那种世家,各种装潢,设计,就是气派,花园假山连着假山,内堂里有长廊,廊上都是花,恰好四月,恰好那紫藤从头顶的石柱上落下,如点点紫雨,太阳从一摞摞的花藤垂下,在地上落点斑驳的光影。
    挨着小溪的地方,还大片大片的虞美人。
    宾客在未开席前可以任意在院中走动,欣赏那里的景致,而秦墨站在那走廊下面,看着如瀑的紫藤花,不知道为什么,心里却忽而的有些感动。
    身后跟着瑰儿,小丫鬟,小桃一般在家主事儿,今日便不跟着来了。
    原本是晚宴,而秦墨却来的早了些。
    本站在廊后,忽然听见侧面偏房里从挨着洞窗的后院屋子,便传来一阵阵妇人的笑声。
    听得出是聚集了一屋子妇人。
    为首的那声音,秦墨听出来了,便是那淮安郡主,好像是说着什么有趣儿的东西。
    惹的大家哄堂大笑。
    秦墨听着热闹,便寻那声音,结果穿过月亮门,然后看那侧面的一间房屋里,门在前面,秦墨绕了一圈,才看见。
    “贵客光临,不曾出门口去亲自迎接,可是失敬失敬!”
    秦墨才出现在门口,那淮安一眼便先看见,于是隔着距离便朝秦墨嬉闹。
    秦墨手放在身前,掩了一掩下腹,便笑过去
    “听这满屋子的笑声,觉得高兴,就过来了——!”
    秦墨一看,果然地上围着那郡主围坐了几个妇人。
    那郡主就专门给秦墨让了个位置,叫丫鬟端凳子,倒茶。
    又朝周围的命妇说道“你们快拜见吧,这就是国师大人——!”
    那郡主就对着那些妇人道,秦墨只看,那些妇人一件秦墨来,个个却跟有些害羞似的低了头。
    都相互见礼。
    那郡主便在旁边一一介绍“这是翰林院张大学士的夫人,这是礼部侍郎郭大人的夫人,这是…。!”
    秦墨一一见了礼,围坐的一共有四五位夫人。
    “今日国师大人也来了,我可给你们说一宗巧事儿,国师大人家中的妹妹,也就是二小姐,可跟我家的那丫头长的很是相同,恰好小姐今日下学,惠香芸香,你们去把二小姐带来——!”
    那身边的两丫头听罢便行了礼,出去。
    随后,只见这淮安郡主的脸略有些沉,便对她身后有两个一直坐着,坐她后面,从刚才起就一直不闻不出声的妇人。
    “你们也都下去吧,今日来了不少宾客,就不用侍奉我了,去你们各自的院子歇息吧,立马就要晚宴开席了——!”
    那两婆娘,听这郡主一说,还是埋着头,默默无闻的,就跟刚才秦墨进来见着的情形一样,对那郡主行了礼,然后退下。
    秦墨便有些好奇。
    “她们——!”
    “噢——!”这郡主便抬头对秦墨解释道“她们俩是侯府的侍妾——”
    一句话完,便再不提。
    秦墨也便不提,自古这妻子小妾的,是最敏感的话题。
    只是这郡主还算贤达,原本就是下嫁,居然还允许这侯爷纳妾。
    又一想,这古代女子,管你出嫁前身份多高贵,出嫁后为人妇,要从夫,夫君说什么就是什么,利益不能违背,想想还是挺憋屈的。
    又说了一会儿话,之前那出去的两个丫头进来了。
    两个丫头进来后便朝那郡主福了福身“回夫人,二小姐到了——!”
    秦墨也正觉得稀罕,其实一直说像,说她跟香香长的像,却是自己没亲眼见过。
    正是抬眼,仔细瞧时。
    忽而一道清甜的声音“娘——!”定睛一看,那丫鬟背后,站着一个约莫十来岁左右的丫头,绑着小女儿家的发髻,头上盘了几个小辫,圆圆的,鹅蛋脸,眼珠儿大,一笑起来两边腮帮子的肉挤在一起,甜甜的,可人的,咋然之下一看,可不跟香香长的好生相似。
    简直就是双胞胎。
    小丫头笑着,甜甜的声音,便跑过来,也不管别人,就跑到那郡主跟前,手压在母亲的膝盖上玩。
    不仅是模样像,这顽劣的,爱撒娇的性子,也跟香香如出一辙。
    “如何——!”
    见这小丫头如此,那郡主只是笑,然后转过头来看向秦墨道。
    秦墨抿唇,微笑,颔首。
    像,的确是像。
    秦墨正想着,忽然觉得身后似有一阵凉风拂过,背脊上忽然觉得凉凉的。
    心里仿佛有什么东西,压着喘不过气,但是,一时又觉得,似乎找不到什么事儿。怎么心里突然就不舒服了呢。
    那小丫头,一双眼珠儿似珍珠般透亮,清澈,只看秦墨,小嘴儿乐呵。
    冲秦墨笑,神情里带着一股机灵劲儿。
    似乎性格像香香,又似乎不像,好像还是有那么点区别。
    “皇上召你进宫伴读,你可好好的跟二公主相处——!”
    “听娘的话,颖儿都没做错,公主很喜欢我跟她一起——!”
    那郡主便叹气“这就好了——!”
    而秦墨却问起了其他“见过夫人多面,去却不知道侯爷有没有在府上,想一同拜访——!”
    那郡主便笑“侯爷此刻定是去马场练箭了,他每天总会去马场里一会儿——!”
    秦墨手漫不经心的抚摸着自己袖口上的织花
    “侯爷是一介勇夫,定是喜欢那跑马射箭之人——!”
    那郡主的神色道倒凝了一凝,又用旁的一根玉簪子扰扰头,似乎没之前那么兴致,只淡淡答道“侯爷并不是那样的人,恰好是平日里喜欢舞棍弄枪的罢了,也并不是勇猛的练武之人——!”
    秦墨见她在这个话题上似不愿多讲,自己便也不再继续下去。
    又说了些话,大伙儿就散了
    结果就是开宴席、
    吃吃喝喝,天色就暗了下来。
    随后就是那侯爷出来跟众人说道谢的话。
    “今日众贵客来参加犬子生辰宴会,本侯在此十分感谢,各位远道而来…!”
    秦墨从来没见过这侯爷,便有些好奇,只听众人闹闹哄哄,似乎很高兴的样子。
    片刻,秦墨突然听见衣角下角有人说话。
    背着别人说的悄悄话。
    “听说,这儿子不是他亲生的——!”
    “是不是亲生又有什么关系,那淮安郡主嫁过二夫,这孩子到底也把现在这个男人称父亲——!”
    “真是作孽啊,好好的李家门楣,之前那忠顺侯,好好的人,在沙场上战死了,留下这独苗——!”
    “听说这世子,还是姓李,只是跟着母亲,成家之后,还是继承李家一脉——!”
    “如此,也算得这李家还有后,好女都不嫁二夫——!”
    “人家是长公主的女儿,又是皇帝的亲侄女,不嫁,难道皇帝眼睁睁看着自己的侄女年纪轻轻就守寡到老。!”
    “也是这个理儿——!”
    秦墨听着这身边的私语,又往上面的人瞧去,见过这侯爷,身高昂扬,七尺有余,身上穿着蝙蝠纹的褐色长衫子,头戴金冠,腰间深褐色玉带,站在那里,自有一股威严,从身体里流出来。
    因为灯火下,烛光太暗,有隔了距离,距离比较远,秦墨细细看他,什么没见着,唯独看见他面向自己时,一侧头就能看见的眼尾的一颗痣。
    国字脸,方额。
    秦墨看久了,突然脑袋有些晕厥,头痛欲裂,她用手死死抵住太阳穴。
    然后另一只手使劲的揉着腕上的绿色披帛。
    什么人影,什么人的影子,似乎在眼前晃着,一列列的景象,在脑袋中清楚的演绎,记忆中的脸,原本就镌刻在记忆深处,仿佛被前主人深埋的记忆,秦墨一穿越过来后根本没有给予的这部分记忆,此刻仿佛印记被触发了一般,非要从秦墨的脑袋中争先恐后的出来。
    痛。头痛…
    秦墨为了压下去这种痛楚,执起面前的玉壶拼命给自己斟酒。
    她原本是不会喝酒的。
    因为是同一个父亲,所以,这丫头才和香香长的相同,就是这样么——!
    几杯酒下肚,身体微醺,秦墨低着看着那玉杯,直到眼中事物重叠。
    曾经,她们两姐妹还在村中受苦,他就一早的去了京城,这个商家云集的古代大都市,拿走了家中所有积蓄,说是回来让她们母女过好日子,结果,一去便再无人烟,母亲饿死,那时她和香香奄奄一息,而他却最终在这京城里当了侯爷。
    呵,大名鼎鼎的侯爷,有爵位有尊位的侯爷。
    想来真够讽刺的。
    而恰好也怪他运气不好,偏偏生出这女儿来,和香香长的一模一样,所以才把这女儿的母亲招来了。
    还要把香香娶过去给自己做儿媳。
    那郡主只是一个劲的新奇为什么两个孩子长的如此相似,却不想这背后如此的渊源吧。
    *
    秦墨坐在那桌旁,手执着那茶壶,一杯一杯的饮,当才那酒,喝的她现在头有些晕。
    看见这满庭灯起,那宾客未散尽,廊下明红的灯笼一路挂过去,秦墨已经见那侯爷转身,那架势似要进入府中内院。
    秦墨趁周围的人没注意,悄悄跟了上去。
    她今天来就是一袭白衣,格外有些惹眼,而恰好那水绿的披帛,帮她掩了掩。
    那侯爷在前,没发现秦墨,秦墨见他稳步的走着,而走去的方向似乎也不是内院,难道他现在还并不休息。
    秦墨再一路跟上,结果发现他的方向是东边,紧接着进入一个内院,秦墨才知道,他要去的是书房。
    阁楼上的灯光线没那么亮,那侯爷在前,主动驱散了那书房左右的侍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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