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人一道往前厅走去。
    谢景修向来用人不疑,且深谙聚拢人心之法,跟在他身边的都是忠心耿耿之辈,这几个担起无名岛大梁的人各有才华,他自然十分器重。
    大厅里,吏官阎主事年纪最大,环视了一圈,抚着胡须缓缓开口道:“尚主事呢?怎么没来?”
    礼官赵主事笑道:“尚主事听闻城外发生了伤人案件,已经带人赶去审案去了。”
    说话间便听厅外响起了脚步声,几人转头看去,谢景修已经牵着萧御的手走了进来。
    大统领一看清萧御的面容,脸上瞬间一阵扭曲。
    “参见公子。”几人起身齐齐行礼。
    谢景修挥了挥手,没有说话,只是带着萧御走到主位上坐下。
    不等大统领等人出声,谢景修已经率先开口道:“这位是凤大公子,亦是我明媒正娶的妻子,以后你们也要尊他为主,不得有一丝一毫怠慢。”
    几人一窒,顿时面面相觑。他们本就是来劝诫公子勿要沉迷美色的,没想到公子一句话便堵得他们无话可说。
    明媒正娶?什么叫明媒正娶啊?!
    大统领纠结地道:“凤大公子?莫不是女扮男装……”
    “不是。”谢景修简洁的回答打破了他最后一丝幻想。
    公子真的娶了一个男人啊!几位主事被这突如其来的消息砸得晕头转向,却因为自家公子那副理所应当的态度,竟让他们无言以对!
    萧御坐在一旁,嘴角直抽。
    这也算是一件惊世骇俗的大事了吧,被世子这么搞下来,一点也没有惊世骇俗的气氛了啊。
    谢世子难道看不到他的手下爱将们个个脸都要纠成一团了吗?
    “你们既然来了,我这里正有一件事要吩咐。”谢景修接着道,“三日后我要设宴,一为介绍世子妃给众人认识,二为广安堂医馆开张庆贺。府中宴席尔等不需过问,街道上还需摆下三日三夜流水席,务必将此事召告全岛。”
    既然要办就索性办得大一些,免得哪个不张眼的在他看不见的时候又轻视冲撞了钰儿。
    京城中发生的那些事,谢景修嘴上不说,心中却还是记下了教训的。
    刚刚成婚他便离京,虽然给钰儿留下了侍卫相护,却抵挡不了元王妃和简六等人依着身份之利对钰儿百般刁难。
    若非他心中还顾念着对元王府的那一丝感情,也不至于置钰儿于如此困窘之地。
    谢景修知道,服从他的人未必服从他喜爱的人,这一次便要率先将所有人的侥幸之思尽数摁灭在萌芽当中。
    在这个岛上,他必要众人皆知,钰儿拥有和他一样至高无尚的地位和权利。
    大统领等人携威而来,最后却又垂头丧气地回去。
    赵主事拍了拍大统领的肩膀:“既然公子爱重那少年,我等只要服从便是。公子向来不是昏庸之人,岂会为美色所惑。我看那少年亦是眼神清明,乃是正直之辈。卫大统领只管继续做好份内之事,切莫自作聪明,坏了公子的心情。”
    阎主事也摸了摸胡须,道:“赵主事所言极是。且那作坊竟是用来开设医馆,老夫前去看过,里里外外十分井井有条,并非一味胡闹。这个少年既然被公子看重,定是有他人所不能比拟的好处。公子看人,从来不会看错的。”
    否则整个无名岛和历丰港,富庶如斯招人眼红,却如何能被守得铁桶一般,十年未有一丝动乱。
    “正是如此。公子爱重之人,便是我等同样效忠之人。”其他几人纷纷附和。
    大统领心中憋屈地狠了,想说你们是没有看到那个少年亵渎公子的场景,公子明明不愿意(?),那少年却逼迫(?)公子就范,简直令他十分心痛!
    可是为了公子的名声,他却只能把这件事死死地憋在心里,对谁都不能说!
    几人一道离去,墙外却有一名老者,怔怔地站在那里,不知听了多久。
    老七提醒道:“老王爷,他们已经走了。”
    元老王爷回过神来,轻轻地叹了一口气。
    元王府是修儿的家,修儿却感情淡漠,偏偏对无名岛牵挂极深,对岛上诸人即便态度冷淡,他却看得出来,自己的孙儿对这些人的感情,只怕比对元王爷等人还深些。
    他初来之时,不是没有不平的。如今听了那几个人的话,心中却惟剩怅然。
    元王府对修儿只有阻碍与伤害,便是他自己,虽然疼爱修儿,也打着为他好的名义,找来那陈姑娘岂图破坏他与凤照钰的感情。哪里比得上这些人一心一意的信任追随。
    “走吧。”元老王爷伛偻着身躯,慢慢地沿着游廊走远了。
    三日之后,整个小城都沸腾起来。
    街上摆开了流水席,各处的鞭炮噼里啪啦响了一整天没有止息过,岛上所有居民都知道了他们的主人娶了一个男子为妻,并且对他爱重至极。
    新的广安堂也再次开业,冯老大夫和秦家父子一同坐馆,百灵成了里里外外的事务总管。广安堂也趁机张贴出招任学徒的告示,只冲着这是公子所开的医馆,第一天便有数十人踊跃报名。
    谢景修在这一日亦被大统领等人尊为王上,赵主事身为礼部主事人,早已暗中安排好仪式,趁此之机召告臣民,一时之间民众更加雀跃起来。不知在谁的带领之下,众人齐齐下跪,山呼万岁之声一直传延到海域之上。
    隐藏在茂密山林中的几个人影远远地听到这些呼声,惊疑不定地眺望远方。
    “大人所料果然不错,谢景修早有称帝之意!”有人咬牙切齿道。
    “这个乱臣贼子!”
    山洞外突然跌进来几个人,个个如同血葫芦一般,倒在地上已无起身之力。
    “大……大人!快逃!我们被人发现了!”
    “什么?!”为首之人猛地站起身来。
    他们使尽了法子才从历丰港偷渡到岛上,这些天都隐匿在山林当中,还未曾寻到动手之机,什么都没做呢,怎么就被人发现行踪了?!
    不等洞中诸人撤离,山洞外突然出现一道矫健身影,一身深紫锦衣,黑发用玉冠高高束起,端的是身姿挺拔,眉眼风流。
    那人一手持剑指向洞中诸人,呵呵一笑道:“敢算计我们公子,也算尔等有种。既然有胆子上岛,现在想跑?晚啦!”
    城中众人自然不知那隐在山林深处的激烈冲突,仍自吃喝玩乐,整个小城当中俱是一派喜气洋洋。
    萧御原本有些担心的心情也彻底放松了。他还担心和男人成亲的事会让谢景修的下属不满,甚至在宴上发难,没想到居然是这样一个场面。
    谢景修在这个岛上简直是精神信仰一样的存在,根本没有人会对他产生任何怀疑和不满。
    谢景修对称王称帝没有什么兴趣,他拥有战力强横的舰队和军队,拥有威力巨大的新式兵器,拥有数之不尽的钱财,称不称王并无不同。岛上诸人素来只称他为“公子”或者“主子”,无论哪种称呼都带着至高无尚的服从和敬意。
    今日赵主事趁机再提称王之事,谢景修果然没有反对。
    众主事知道,只有公子称了王,那个少年才有一个名正言顺的至高地位。单单为了这一项,公子便不会反对。
    从此以后,王爷和王妃,便同是这个岛上至高无尚的存在。
    第183章 所谓恋爱
    王爷王妃名份既定,谢景修也允了曹主事再建新宅的提议。
    只是萧御已经从二九那里听说了大统领对于他一来就占了兵器厂开药堂,现在又要因为他延缓另一座兵器厂的建设,转而把岛上有限的人力全部投入新宅子的建造中去,大统领嘴上不说,其实已经委屈得无以复加。
    萧御忙劝住谢景修,先建兵器厂要紧。
    “本来你什么都以岛上建设为先,现在事事以我为先,不知道的该骂我是红颜祸水了。”萧御叹道。
    “你不是吗?”谢景修挑眉反问。“不是红颜祸水,能把本王迷得放弃原则,收拢野心,忍你约法三章,给你三年之约?”
    连你平胸本王都忍下了。谢景修的眼神往下一荡,才又不屑地移开。
    萧御一怔,低头看了看胸口,怒而暴起,欺身上去掐谢景修:“我就知道你是个色胚!”
    谢景修端坐在宽大的榻上,萧御这具身体仍旧有着少年的纤细,对比他成年男子的身量更显小巧,谢景修八风不动地坐着,任萧御在他身上作乱。
    “爱妃不要放肆。”谢景修道。
    萧御揉乱了谢景修整整齐齐束好的头发,几缕发丝垂在颊边,衬着他俊眉修目,挺鼻薄唇,更添几分俊美。
    那双清澈的眼睛静静地看着他,便让萧御暂时忘记了这副高冷容貌的主人其实有一颗闷骚的内心,渐渐被眼前的美色迷惑了。
    “真是美不胜收啊……”萧御赞叹道。
    萧御想着想着,脸色突然一黑。
    岛上这些大小统领管事个个对谢景修忠诚不贰,一副甘为谢景修抛头颅撒热血,虽死不悔的忠贞模样,只要谢景修出现,他们几乎是目不转睛地狂热紧盯不放。
    就算你忠心,也不需要这样看着别人吧?!还有没有礼貌了!
    美貌这种资源,虽然不会因为看的人多了就少一分,萧御还是觉得十分吃亏。
    他打量着谢景修的脸庞,摸着下巴想了片刻,一击掌道:“有了,让你手下的工匠们给你打个面具来,每天出门就戴上,省得总是在外面招蜂引蝶!”
    谢景修:“……好。”
    “别忘了正事,还是先给大统领建兵器厂吧,他一把年纪了,别把人家天天急得脸红脖子粗的。咱们的新宅子不着急,这里挺好的,广安堂里还有一堆事呢,我也忙。”萧御摆了摆手,一锤定音。
    谢景修:“……听你的。”
    还说不是红颜祸水,这才到哪里,就开始干政了。
    新的兵器厂其实没有那么着急,大统领为人向来要强惯了,一定要给军方争取最大化资源,谢景修也愿意偏向这些最为倚重的力量。
    不过,绝对不能因为他的纵容,凌驾在他和钰儿的头上。
    半个月后,一副薄薄的精美的面具送到了谢景修的案头。
    因为是为谢景修定制的,所以面具的材料极致轻薄,造型极致完美,边缘只修饰了一些简单的花样,却极力凸显了整体的精致。
    萧御一看就皱起了眉头,戴上这个玩意儿更加招蜂引蝶了好么?!这些匠人真是岂有此理,到底把谢景修的面容研究得有多透彻啊?!竟然能打出这么一副严丝合缝一点误差也没有的面具来?!
    萧医生再一次打翻了一缸醋坛子,抢过谢景修饶有趣味试戴的面具扔到一旁。
    以前在京城的时候谢世子只是一个低调的公务员,没有那么多追随者,即便有些恨嫁的闺秀,碍于礼法所缚也不会表现得十分明显。到了岛上之后萧御深深地感受到了三十万人对于谢景修的狂热崇拜与倾慕。
    倾慕和爱慕可只有一线之隔,真是有多少醋也不够吃的。
    两人此时正坐在后院一座凉亭中,亭子位于人造湖的中央,四周绿波荡漾,凉风袭人,十分舒爽。
    下人都被禀退,两人单独相处的时光比在京城时多得多了。谢景修觉得,若是这样下去,还剩一年多的约定时间,也不是那么漫长。
    何况,看这酸味四溢的小醋坛子,急的人还不知道是谁呢。
    猎手的耐心总要比猎物好一些,才能等到猎物自愿上勾的那一天啊。
    “爱妃让本王的工匠耗费心力打造了一副精美的面具,却又不让本王戴,实在是无理取闹。”谢景修道。
    萧御瞪了他一眼:“就是不让你戴,你有意见?”
    “有。”谢景修道。
    萧御呵呵冷笑,反正四周无人,便放肆地凑上前去跨坐在谢景修的腿上,低头捧住谢景修的面庞:“你有意见也没用,张嘴,我要吻你。”
    谢景修眸中带着笑意,微微仰头看着自己的王妃,饶有趣味地看着他还要如何行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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