众人均是皱眉嫌恶。
    两次了,就是没看出具体是什么事,也该想到她有话要说了吧?
    可六郎似乎当她是贪嘴,与自己要核桃吃呢!不由分说,只将手中握着的那颗小核桃塞进了阿福手中:“行了行了,反正也让你弄湿了,这个你吃吧!”说罢,他竟扬长而去, 回了前面……
    望着夫子远去的背影,再瞧瞧手中的核桃,齐福都快气哭了:“这时候,哪还有什么心情吃核桃呀!”
    事态紧急,这条道行不通,那只有等夫子晚上 回房休息时再说了。
    齐福说是想要与夫子见面,却也不敢光明正大的去找他,毕竟,此事一旦暴露,她是死是活还不好说,但绝不能连累了夫子。
    所以,一到午后闭店休整之时,她趁众人不注意,悄悄溜上了前面二楼萧六郎的房间门口,将前一天偷用厨房的酱油写好了字的手帕系于门环上。想着之前在齐府时,她就这般做过,夫子定能看出是她所为。
    没呈想,齐福前脚刚走,柳掌柜便从六郎的门前经过,见那条鲜灵灵的鹅黄色的帕子好看得紧,便拿下来瞧瞧,也不在意上面的字,只当是有风雅之人提的诗呢,便收入了袖子之中,根本就没注意那行小字写得是:今夜子时,原城桥头。
    齐福怀着忐忑的心情挨过了一个下午,手中的抹布一直在和碗碟较劲,不觉已到傍晚时分。
    此时,仙客来又是上客的时间。小二前后穿梭交菜单,送菜肴,忙得不亦乐乎。小二一到后厨便会和大厨他们打趣,路过阿福身边时,她偶尔也能听见几句解解腻歪。
    聊着聊着,小二突然对大厨说了这么一句:“今儿个不用准备掌柜的和账房先生的夜宵了。”
    厨子手上炒勺不断翻腾:“怎么着,他们今晚都不吃饭了?”
    小二对厨子一挤眼,坏笑道:“那自是有地方请吃呗,陪县衙老爷的小舅子看戏,吃喝玩一条龙,入夜都不见得能 回来!”
    “那感情好,可以少做两个人的饭。”厨子哥憨厚,却也是不由得多想,“你说,这掌柜的出门应酬,怎么还总带着账房先生呢?”
    齐福的耳朵立刻竖了起来!
    小二故弄玄虚,不把话说透:“那账房眼看着都快成这仙客来的老板了,你还问这么蠢的问题?”
    厨子听后,撇了撇嘴,与小二对视一笑:“也是”
    荒唐!
    夫子怎么会稀罕成为仙客来的老板!
    这些人没事就会在私底下嚼舌根,齐福那是非常的不耻。可转念一想,不对呀,她和夫子明明约定的是子时见面,他若是入夜不归,那谁去赴约?不过,夫子要是在子时之前赶 回来了,那就另当别论了。
    比起那些个小道消息,阿福情愿相信夫子会赴约的。
    入夜后,齐福见无人在后院走动,便放下手中的活儿,一人直奔桥头而去。
    原城桥头说的就是顺着客栈出去,城门前的那条小桥的桥头。
    齐福独自坐在小桥的石阶上,一手托腮,仰头望向漫天繁星,晶亮的眸子中倒映出点点星光。
    阿福表面淡定,可泪水早已顺着脸庞蜿蜒而下。离家数日,不知爹爹的伤势如何了?发现她突然离去,会不会心急如焚,四处找她呢?
    还是想家了。
    即使刻意的克制,还是在夜深人静之时,想要 回去看一看,哪怕只是报个平安。可是为了爹和齐家好,她不能 回去。
    那种有家不能归的心境怕是无人能够理解她吧?
    时光分秒流逝,在秋风瑟瑟的深夜中等了许久。伤感片刻,齐福意识,她的夫子依旧迟迟未来。
    应是心急,来得太早了吧?阿福这般安慰自己。
    可傍晚时,小二与厨子的对话犹在齐福的耳边。夫子万一不来见她呢?就是见了,夫子万一想留在原城呢?万一夫子想当仙客来的老板,与柳掌柜在一起……另一个声音像是无形的利爪撕扯着阿福的心。
    她好怕有这些“万一”。
    可万一,这些都是真的呢?
    不知是秋夜寒凉,还是越发冷却的心意,齐福倔强地摇了摇头,她不想被这些猜忌左右,她还是想要相信夫子的。
    正在等待良人来见,突然远处红光一片,似是有一条火龙蜿蜒盘旋而至。
    不知道前方发生了何事?
    本来还在疑惑之中,可瞧着瞧着,就发现这条火龙正是冲着她所在的小桥而来,齐福便不淡定了。她一个机灵起身,赶紧往桥下跑,想找个不起眼的地方躲一躲,看看是个什么情况再说。
    这边,阿福还没完全将自己没入桥下月影之中,就听那举着火把跑来的人口中高喊:“无论死活,今天我们一定要抓住它!绝不能让这个孽障跑了!”
    齐福随之一惊。
    孽障?
    那是什么?
    阿福苦思冥想了片刻,突然吓得眼泪都要掉下来了……不是吧,她“扫把星”的名头原城的百姓都知道了!
    ☆、第15章 潜逃出原城,差点喂了熊
    看样子,那些人应该是这边县城的百姓。按聚集起来移动的长度测算,怎么也得有个成百上千号的人,且人手一只火把,集体行动起来,长队自如火龙翻涌。
    喊口号的那个汉子刚一说完, 回应之声此起彼伏,犹如雷声震天响!
    也震得齐福心神不宁。
    要怎么办?
    跑?
    对呀,此时不跑,更待何时?
    这么多人要抓她,若是跑不掉,岂不是要完蛋了!
    齐福再也忍耐不住内心的恐慌,一个跳跃,撒丫子就往桥后的方向奔去。众人看到桥边处有个影子突然窜出,那也是不由分说,先追再议。
    霎时间,只见黑夜之中,人群宛若火龙移动,光影流过。
    齐福的大脑中只有一个字,那就是“跑”。可她一个姑娘哪里跑得过那些个精壮如牛的汉子们?还好她占了起跑的先机,又恰逢是深夜,暮色凝重,这才稍微领先在前一些。
    脚下疾步如风,景物不断从眼前划过,齐福保证,这是她从出生以来跑得最快的一次了!
    跑着跑着,只觉眼前一黑,一头撞上了个全身是毛,且毛质很硬的东西上。由于跑得太急,这么一撞,便将她向后撞出一个跟头去。齐福瞬间感觉头好痛,整个人晕晕地躺在寒夜冰凉的土地之上,一时间,连起身的力气都没有了。
    木讷地转头看看后面,不知为何,身后的喧嚣慢慢退去,怎么没有人敢追上来的样子?
    她又将头转向正前方,眼前突然出现了一个庞然大物,那斯仿若墨玉般的一双小圆眼似乎正在研究一般的盯着她瞧。
    这时,就听身后的百姓们纷纷议论:“是黑瞎子!”
    那些刚刚还耀武扬威的汉子们,此时竟无一人敢上前搭救。齐福不知,她面对的正是一头成年的黑熊!
    阿福哪里见过熊呢?
    那黑熊被齐福撞得脾气暴躁,立起身子足有一人多高,双耳后翻,脖颈上的毛根根竖起,分明是生气了。
    见状,就算不认得是何物,有这等凶猛的生灵在前,八成也猜得出是只什么野兽之类的东西了。若说刚刚是撞得发懵,此时的阿福则是吓得瘫软在地,不能动弹了。
    本来认命了的齐福一想到要被这只大怪物吃掉,会死得好惨,她便挣扎着要起身。不动还好,她这么一动,那黑熊突然对天“呜~”的一声,便趴下身子,朝她爬去……
    “阿福莫动!”
    当这警告来传来之时,只听在不远处又是一声响亮的重物击打声,那只黑熊果然移开了视线,朝那声原处望去。
    惊魂未定之时,齐福就看到一张熟悉的面孔出现在她的身边。
    那人二话说不,趁机打横将她抱起,向远处跑去,远处的百姓们才暗暗松了一口气,此时竟还有一两个人叫“好”。
    听到叫好声,六郎心中那个气呀,这么多人围观,竟眼睁睁的看着一个姑娘喂了熊,岂有此理!
    “夫子……”阿福轻轻唤了一声,便虚弱地在六郎怀中昏睡过去。
    抱起昏睡过去的阿福,六郎心中担忧,刚要走,有个汉子突然拦在了他们面前,一脸歉意地说道:“这位公子,我们实在是对不助您和这位姑娘,莫怪啊!昨日这孽障跑入村子,一连伤了五、六个人,还差点弄死了孩子,大家是真怕了……只怪我们不知这斯如何对付,看公子似有对策,望能指点一二?”
    见这汉子一脸的老实像,语气甚为忠恳,六郎方才咽下了这口气,对其知无不言:“此物眼拙,闻声而动,若单人与其对峙,不要贸然行动,需静置,也大可利用这一点儿,进行围捕。”
    “可不是,黑瞎子嘛!”汉子听后大喜,忙拜,“多谢公子指教。”
    六郎点头以示 回礼,抱着阿福没走几步,觉得此事大可化小,又折了 回去,对那汉子道:“还有,据我所知,此物不会贸然进入村子的,可四处看看,是否有小熊崽子误入,它许是来寻的。”
    那村民听后,若有所思的点了点头,忽然焕然大悟,对着身后的人叫道:“王老二,你家前日不是收了一只壮得不像化的狗崽子吗……”
    见他们已有头绪,可自行处理,六郎怀抱着阿福抬步离去。
    远离了喧嚣之地,阿福感觉自己睡在了一个温暖又安全的地方,那里没有人追逐她,没有怪物要吃掉她,她可以安心的歇息一会。
    突然间,似是看到眼前有火光跳跃,以为自己还身在有诸多村民包围之地,齐福猛得一个起身,却瞧见了坐在她面前,以背而对的萧六郎。六郎正在往火堆中放树枝,火光恍惚间勾勒出了他的轮廓,那背影清瘦,却一直是齐福心头最坚实的后盾。
    阿福踉跄站起,几步奔上前,从后一把拥住了六郎,眼泪瞬间涌出眼眶:“夫子,你来了,你终于来了……”能再看到夫子,她是心怀感激的。
    “我以后都不贪吃了,夫子你带我走好不好?”
    沉量了片刻,六郎钝钝地应了一声:“……好。”
    他心道,今儿个是怎么了,本就是要商量带她走才出来的呀?
    阿福并不知这其中的来龙去脉相联,其实六郎早就在为离开原城做准备了。
    从昨日有人到仙客来捣乱开始,他便有所察觉。果不其然,翌日,有个官府的衙役来吃饭时说漏了嘴,说是有人投诉仙客来中混进了歹人投毒,命令一到,酒楼怕是要停业几天,等待盘查。
    六郎更加确定这件事没这么简单。
    早不出事,晚不出事,他与阿福当到仙客来没两天,偏就出事了,还要歇业盘查,这分明是冲着他们来的!
    想到这层,六郎将前一晚准备好通知阿福相见的字条握在手中,整个早上都在找机会交于她。却不知阿福是怎么了,几次三番的要和他捣蛋。
    那时,他见齐福坐在那只小板凳上清洗碗筷,好不安分,也是感觉到她似是有话要说,不过入夜便要相见了,不急于一时。也是刚好,对账时,六郎扫见小贩一早送来要做八宝桃仁的一筐核桃,他心中便有了打算。
    若将字条夹入捏裂了的核桃之中交于阿福,这个小吃货一吃,定会发现的。
    “那核桃你没吃吗?”六郎寻问。
    “核桃?”阿福摇了摇头,从袖口中掏出那只小核桃,“是说这个吗?”
    完整的!
    阿福竟然没吃?
    他萧六郎真是机关算尽,却唯独算错了一步,他没想到一向以“吃”为大的阿福这一 回竟没吃这只核桃……
    见他这般问,阿福当做是夫子对她的考验,直表忠心。
    “夫子,核桃我可以忍住不吃,别的吃食,阿福一样可以忍住不吃。”说罢,阿福又一头扎到六郎的脊背之上。
    被这背后的小姑娘温热的体温贴着,似是寒夜之中唯一的温暖,比这柴火更热,一时灼得六郎心头暖意融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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