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太妃,可是您的水缸里一点水都没有了啊!”
    刘凌指着水缸嚷嚷。
    “所以我和白芷才在这里叹气嘛!浇了两桶就没水了!”
    张太妃理直气壮地瞪大眼睛辩解。
    “您都快四十岁的人了,能不能不要老是这样装小姑娘啊……”
    刘凌小声嘀咕着,认命地抄起墙边的扁担,去珠镜殿后面的水井里挑水去了。
    张太妃怕男人,连宦官也不例外,身边伺候的都是女人。女人力气小,用水却多,水缸常常见底,所以张太妃才见了刘凌就格外高兴。
    刘凌足足跑了三趟,才把水缸里的水装满,然后又把张太妃的菜浇了,继续把水缸装满,这才丢了水桶和扁担,对着满脸高兴的张太妃说道:
    “不是我说,太妃你种菜不浇肥是不行的。你看杨太嫔和窦太嫔那里,菜浇了肥长得多好,也不会水一浇的不足就成这样……”
    “我才不要吃浇了那个……那个长出来的菜!”
    张太妃连连摇头。
    “您要嫌脏,我帮你弄肥来浇。”
    刘凌以为她不喜欢和脏东西接触,一口先应承下来。
    “不是怕脏,我反正不要吃……吃……”
    张太妃说不出那两个字,只能跺跺脚。
    “就这样好的很!这些白菜过几天就能拔了!”
    “好吧好吧,随您……”
    作为静安宫里唯一的小男子汉,刘凌表示自己要大度一点,这些奶奶们说什么就是什么。
    “对了,你来我这里干嘛?现在不是学医的时候,还要过一个时辰呢。”
    刘凌每个时间段都是严格规定好了的,这时候应该在薛太妃哪里,所以张太妃才很是奇怪。
    “薛太妃书没准备好,让我自己休息一个时辰。我正好有问题想问您,所以就来找您了……”
    刘凌把自己的问题说了一遍,眼巴巴地看着她。
    “我脸上会长疮吗?”
    “你说面疱?确实会有人长,不过以你的皮肤,应当没有这样的问题。”张太妃捏了捏刘凌的小脸,笑着打趣:“怎么?你现在也会爱美了?”
    话一说完,张太妃突然想到了其他的,脸上的笑容也收了起来,心中开始担忧起刘凌来。
    是不是刘凌从小和她们这群女人泡在一起,开始变成娘娘腔了?
    男孩子会关心自己长得好不好看吗?
    张太妃开始拼命回想自己的兄长和孟帆九岁时是什么样的,似乎只喜欢拿药材里的蛇虫鼠蚁吓她?还有就是玩一些奇奇怪怪的东西,把身上脸上弄的黑漆漆的……
    一想到这里,张太妃脸上忧色更重了。
    这样的神态看在正在等答案的刘凌眼里,则让他变得更加紧张起来:“怎么了?怎么了?是我脸上有什么地方不对吗?”
    会长残吗?会吗?
    不是说以后他的谥号是“昭”吗?
    “你要真怕皮肤变差,可以找王姬要一些珍珠,磨成粉经常敷敷。只是你是男孩子啊……”
    张太妃有些怕伤到刘凌的自尊。
    “……我觉得你该更注意自己的本事什么的……”
    “本事可以一点点学,长成什么样就不是我控制的了啦!”刘凌苦着脸:“我不担心我变成平庸的笨蛋,却担心我变成个丑八怪啊!”
    “哪有这么漂亮的丑八怪!”
    张太妃笑着揉搓着他的脸。
    “别老想着这些莫名其妙的事情啦!还有一个时辰可以放松放松,不如出去晃晃吧,去前面看看那些小宦官在玩些什么?”
    刘凌闻言点了点头,再也不想着长相不长相的事情,兴奋地钻进了张太妃的屋子,片刻后出来,已经是一身小宦官的打扮。
    “我等会再回来跟您上课!”
    刘凌整了整衣衫。
    “我有些事要跟薛姐姐谈谈,我也放你一时辰的假,你今天早晨自己放松吧。”张太妃准备去找薛太妃好好谈谈刘凌“娘炮”的问题。
    “小心一点,别露了马脚!”
    “不会的!我不出声!”
    刘凌兴奋地原地跳了几下,一拔腿就跑了。
    自王宁将冷宫外变成“据点”之后,刘凌也经常换了小宦官的装束出去透透气。他一年只在宫中出现两次,一次是年底的宫宴,一次是年头的“大祭”,每次出去时都会被张太妃细细涂了药汁,变成一幅蜡黄面孔,又将眉毛剃的细长,将好好的长相掩盖了五分,人为造成面黄肌瘦之感。
    也不知是不是眉毛剃的多了,刘凌的眉毛越长越浓密,渐渐有了“剑眉星目”的雏形,加上皮肤还算白皙,换了小宦官的衣服出去,没几个底层的小宦官认得出他是三皇子殿下,倒是多了个叫做小三子的宦官。
    可惜今日刘凌来的不巧,马上到夏季了,宫中到处都在大换洗,一干宫人们大多是贱役,这个时候是最忙碌的时候,只有寥寥无几的几个人窝在那里,见没什么人也都走了。
    这下刘凌傻了眼,好生生多出来半天的休息时间,反倒没什么地方去了。
    要是回去吧,薛太妃肯定高兴地说“来来来没地方去正好,你再去哪个哪个殿里加一堂课……”
    想到薛太妃可怕的笑容,刘凌打了个哆嗦,踮脚看了一下四周,决定去祭天坛看看。
    神仙们每次都是从这里来去,一定有什么缘故。
    说不定能捡到什么神仙留下的法器,或是发现隐藏在宫中的法阵,就跟传说故事一样,从此能够排山倒海、扭转乾坤什么的。
    嘿嘿嘿嘿……
    刘凌幻想着自己脚踏祥云、手持法器,被众仙拥簇着升仙的模样,露出了兴(痴)奋(傻)的笑容。
    ***
    “一天到晚就说我这里不好,那里不好!泰山宗又重得皇帝信任,还不是我的功劳!不就是小师叔嘛,简直比师祖还啰嗦!”
    一身道袍的太玄道人小声地嘀嘀咕咕,边埋怨边往西边而去。
    “寻仙缘都不带我,真是小气!”
    自昨天张守静在中宫里发现了仙气,从昨晚开始他就有些魂不守舍,觉得宫中一定藏着什么和“高祖遇仙”有关的秘密,所以才能在这人间最显赫之地发现最不该出现在人群中的仙气。
    所以一大早,他就捧着个罗盘出去了,说是去探探宫中的气脉在何处,好进一步推算寻仙的机缘。
    道家什么事都要讲究“机缘”,昨天那股气,说不定就是仙人留下的“机缘”,只待有缘人的。
    所以白胡子老道太玄真人才气歪了鼻子。
    虽说他不像身为张家嫡脉的张守静那样从小天赋异禀,开了天眼可以观气,但一个小孩子在宫里到处跑,怎么看怎么奇怪不是?但是带上他就可以了!随时可以用“占卜吉凶”敷衍过去嘛!
    结果他居然嘲笑自己,说他一身浊气,会干扰他探查那微弱的气息?!
    他好歹修道也修了三十年好嘛!
    他好歹也熟读道家经典,忽悠人,咳咳,答疑解惑的本领天下闻名好嘛!
    什么浊气!他也想有童子身哇,那不是少年失足,遇到如狼似渴的,咳咳,那啥……正好又缺钱,那啥……
    他也不愿意的好不好!
    怎么能歧视大龄失足男青年呢!
    “你不带我,我难道不知道自己找?!”太玄真人一吹胡子,手中拂尘一抖,得意地自言自语:“他终归是年纪小,总想着自己去找,却不知道高祖既然是在皇宫所在之地遇仙,那只要打探出当年那处遇仙的地方在哪里就行了……”
    “所以说姜还是老的辣,真要用脚一寸寸找机缘,机缘早飞没了!”
    老道士去也!
    太玄真人摆出一副最超脱出尘的姿态,一步步向着人群聚集之地而去。
    “无量天尊!贫道见宫中有仙气出现,想要去查探一番,想借问各位,宫中可有什么地方曾有仙人的传说?”
    片刻之后,打探出一些消息的太玄真人露出满意的笑容。
    嘿嘿,难怪小师叔往西边走!原来西宫才是原来宫中的正中心!
    “天师,你不会真要去祭天坛吧?那里有许多巡逻的侍卫,非但如此,那里靠近冷宫……”一个宦官露出害怕的表情。“……听说闹鬼!”
    太玄真人挥舞着拂尘的手臂突然一僵,顷刻后便又恢复了正常的姿态,大义凛然道:“青天白日,朗朗乾坤,皇宫又是龙气汇集之处,怎么会有邪魔鬼怪?就算是有,贫道身为天师道掌教,必定会除魔卫道,决不让妖孽害人!”
    那原本还在颤抖的宦官立刻露出崇拜的表情,感动的泪流满面:“那太好了,天师啊,静安宫里面真的有鬼啊!上个月里面还死了两个想进去偷窃的小宦官!您老要去那附近,顺便超度超度冤魂吧!啊?”
    “正该如此!”
    太玄真人一抖袍袖,姿态潇洒,原本就高达九尺的身躯因为他凛然的话语,而越发显得渊渟岳峙,也更让人敬仰。
    在众人仰望、崇拜、叹服的表情中,太玄真人毅然决然地转过身子,朝着祭天坛的方向而去……
    “真有鬼吗?”
    一离开众人的视线,太玄真人的肩膀就垮了下来,看起来可怜兮兮的。
    “小师叔背走了七星剑,有鬼我也斗不了啊……”
    他想要缩回脚回自己在宫里居住的仙居,可一扭头,来时的路上那些宦官和宫人们围坐一团,边指着他边满脸喟叹之色,显然正在谈论他的“丰功伟绩”,见他回头,各个向他行礼的行礼,鞠躬的鞠躬……
    这时候要回去……
    那也不要在宫里混了!
    “哎,大白天,应该没那么邪门。”
    太玄真人为难地摸了摸胡子。
    “大不了我离那静安宫远远的,就去一趟祭天坛看看就回来……”
    就这样,被自己“耍帅”逼到无路可走的太玄真人,心中颤巍巍地走上了他的“寻仙之旅”。
    大约是他太有名气,一身朴素的道袍和高大的身材都快成了他的象征了,这一路行来居然没遇到几个侍卫盘查。
    偶尔有几个看过来的,太玄真人就装模作样地掐指做算,一副高深莫测的表情,有些个想要过来问个究竟的,也不敢打扰他的“法事”。
    反正皇帝都说了,太玄真人在宫中时,要给予他最大的方便,他又没去妃嫔们居住的后宫,也没有去什么禁区,索性就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祭天坛的高度和规模都颇为壮观,太玄真人只是循着那方向找了一会儿,马上就看到了远处巍峨的庞大宫殿群和宫殿群前的一片白色接天祭坛。
    “真是奇怪,这么大一座宫殿,便是比起中宫也不遑多让,怎么就做了冷宫?哪里有这么多犯错的妃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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