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了确定年号的时候,刘凌在殿下鸣鞭之后缓缓开口,正准备说出之前定好的年号,脑子里却鬼使神差般的想起之前神仙们说过的话。
    “瑶姬说的没错,是元平元年四月十七登基啊啊啊!”
    元平?
    元平!
    “自今日起改元,年号……”
    刘凌深吸口气,缓缓吐出。
    “元平!”
    哈?
    什么!
    正在昏昏欲睡的大臣们赫然一惊,一个个眼睛瞪得滚圆。
    有几个已经站的不太站的住脚的老大人,顿时脚下一软,全靠同僚搀扶才能站稳。
    元平是什么鬼?
    被吓到的官员们一个个心中歇斯底里。
    说好的顺贞呢!
    “为什么一个个吓成这个样子……”
    姚霁原本错愕地站了起身,好奇地观望。
    “哪里出了错不成?”
    “朕意已决,改元元平。”
    刘凌语气毅然决然。
    这是登基大典,平时不给皇帝面子就算了,这个时候要出声反对,那就是厕所里打灯笼,没人敢这么干。
    之前才通宵达旦吵成一团最后确定了年号的苦逼官员们,不明白好生生的“顺贞”为什么变成了元平,可到了这个时候,又是自己推上去的皇帝,也只能含着眼泪跪着认了。
    只是再看到傲然而立的刘凌,百官们心中还是油然升起了一阵不安。
    这,这位看起来最温顺宽厚不过的新帝,总不会是扮猪吃老虎吧?
    难不成刘家人那毛病,都是一登上皇位才开始犯的?
    刘凌君临殿上,见百官们无人反对,跳的嘭嘭嘭的小心肝才算是缓缓地放回了原位。
    “元平中兴啊……”
    姚霁带着淡淡笑意的声音在刘凌的耳边响起。
    “好好干哟,代昭帝!”
    ☆、第152章 狂人?暖男?
    新皇登基后的第一次早朝,宣政殿外,熙熙攘攘。
    “你们说,吕寺卿进去了,怎么就没出来呢?”
    一帮朝臣交头接耳。
    “之前不还是说保护谱牒有功,先帝还嘉奖过吗?”
    “别打听,里面的水深着呢。”
    一个官员有些不安的开口:“听说先帝最后一个见的人就是吕寺卿,也是问他要谱牒。先帝大殓的时候,那供出的谱牒就是宗正寺那本……”
    “咱们别提这个了,左右是国舅老爷,出不了什么事。”一个官员左看看右看看,“你们听说没,如今这位陛下,是冷宫里的太妃们带大的……”
    “你也听说了?”
    “啊,你也知道?不仗义啊,怎么吧和我说?”
    “冷宫里那群嫔妃,那都是牝鸡司晨,一群女人都造反的主儿。”几个大臣露出不齿的表情,“不知道陛下为什么还要荣养她们,明明都是乱臣贼子之后。”
    “嘘,小声点,别让薛舍人听见了!里面可有他嫡亲的姑母呢。”
    “呸,我有什么好怕他听见的?枉我还以为他是清流,看样子,还是奔着后戚的身份去的!”
    一个性子直的老臣瞪着眼。
    “薛太妃,那个妇人不就是之前在后宫之中出谋划策的……”
    “这世上的男人一旦无能,就总把错误归结在女人身上。可笑啊,可笑,其实只不过是懦弱自私,不愿意承认自己不如女人罢了。”
    狂狷的声音突然从这几个大人的身边响起,引得众人大怒,扭头去看。
    只见在他们的身侧,一身儒衫的中年文士抱臂而立,见他们看过来,不但没有露出尴尬的神情,反倒越发坦然自若。
    “你是何人?这里是宣政殿,早朝的地方,你不穿官服出入,成何体统!”
    被反驳的老臣老羞成怒,痛斥出声。
    “休得无礼!”
    当朝门下侍郎庄骏不知从哪里走了出来,向着白衣文士微微颔首。
    “陆博士,陛下等候你多时了。”
    一句话激起千层浪,刹那间,所有人都向着被称为“陆博士”的白衣文士看去,满是猜测之色。
    “刚刚走过去那人是谁?”
    “此人我认识,是犬子的先生,国子监博士陆凡。”
    “国子监博士陆凡?那不就是陛下在冷宫里启蒙的先生吗?难怪现在这么大胆……”听到只是个普通的博士,几位刚才参与议论的大臣心中才略微定了定。
    哼,陛下登基,什么和陛下有关系的阿猫阿狗都跟着抖起来了。
    然而等上了朝后,大臣们就开始不淡定了。
    “什么?让这个连官身都没有的人做太傅?陛下,学问和治国之道是两回事,您应当挑选贤明的大臣……”
    譬如我。
    “……来做太傅才是啊!”
    “臣附议!”
    “臣也认为太傅的人选,应当慎重!”
    刘凌端坐在御座之上,等到下面反对的大臣们都说完了,才对着国子监祭酒徐清露出请求的神情。
    徐祭酒今年已经五十有余,在这个时代,已经算得上是个老者了。
    只见这位德高望重的老人接到了刘凌的眼神出列之后,开口为陆凡辩解:
    “陆博士在我国子监中十余载,他的才华品德臣最为清楚,如果只是做个博士,确实是委屈了他。只是他性情豁达,对于功名利禄并不在意,所以十数年来,臣屡次想要为他举荐,都被他拒绝了。这次恩科的状元便是他的关门弟子,之前数位国子监的掌议,也俱是他的爱徒。在答疑解惑这方面,陆博士是绝对称职的。”
    “教导圣上,又岂能和国子监教导普通学子相比?”
    一群大臣群情激动。
    “他甚至没有外放的经验,如何教导您治理国家!”
    刘凌没想到反对之声如此剧烈,再见陆凡表情平静,似乎早有预料,心中更是过意不去。
    他刚刚登基,希望身边有靠得住的人,陆凡便是他用的最放心的一个。
    只是他这么多年都在国子监,确实名声不显,如果让他顶了之前遇刺身亡的中书侍郎的职,大臣们肯定不干,于是就想封他为可以御前行走的太傅一职,随时向他请教学问。
    毕竟太傅只是个虚职,并无实权,只是名头好听。但他却错估了文臣们对于“太傅”的执念。
    这几乎是最有学问的一群人才能拥有的头衔,可自古文人相轻,又怎会轻易相信别人的才华比自己的更好?
    “陆凡,你自己说,你自己的学问,可配得上坐着太傅之位?”
    一位大臣怒不可遏地指着陆凡的鼻子骂道。
    任是菩萨脾气,遇见人这样说话也要跳脚,陆凡虽然涵养好,但他放纵无忌惯了,被人指着鼻子一吼,牛脾气便上来,挑了挑眉,笑道:“在下的学问好不好,诸位臣公若不知道,不妨考校考校。若在下确实胸无点墨,当不得这太傅之位,自然是立刻跪地领了这欺君之罪。”
    “荒唐,这里是宣政殿,又不是殿试的金殿之上!”
    “你这狂人,把这里当做国子监考试的课堂了不成!”
    也有不服气,存心想让陆凡出丑,捏着声音在人堆里细声细气地道:“既然如此,在下想考考陆博士,‘周外重内轻,秦魏外轻内重,楚外轻内重,最终得天下者楚,而非秦魏,为何?如果皆是因为外重内轻,为何周不得长久?”
    “礼法重而百姓轻,周亡。法度重而人心轻,秦魏之败。帝王轻而臣民重,楚得天下。是以外轻内轻、外重内重并不重要,重要的是认清什么是轻,什么是重。一昧施展仁政或一昧集权,皆不是长久之道。”
    陆凡意态闲适,气度俨然。
    “施展仁政,无条件的满足百姓的愿望,国家必定不堪重负。天子和臣子对百姓若充耳不闻,则内外不通,必生动乱。说到底,不过两个字,平衡而已。”
    那提问的官员想要辩驳,却发现此人却有急智,不过片刻之间,已然解释通透,想了想还是不自取其辱,只用眼神示意同僚上。
    礼部一官员有些不悦,接着上来刁难:“国子监养士无数,可数十年来,三甲者寥寥无几,圣人曰……”
    “在下对:学与士,道不同……”
    “江阴侯有一御赐的仙鹤,有一日奴仆带鹤出门,却被王大人家的黄狗咬伤。仆役告到大理寺,状词上写着八个字‘鹤系金牌,系出御赐’,认为王大人藐视先帝,如何判?”
    刑部尚书庄敬原本不想凑这个浑水,只是看陆凡一双妙口舌战群臣而不败,一时间心痒,也扯出最近一桩最近引起争议的案子,看陆凡会如何反应。
    别以为当皇帝就只处理些国家大事,有时候这些鸡毛蒜皮的小事也经常斗到皇帝面前,很多有关朝臣的尊严与宗室的威望,怎样能平息怒气又伤了大臣们的颜面,便成了一个很大的学问。
    刘凌想要成长为一名合格的君王,仅仅会治国是不行的,有时候还需要有取舍的决断和和稀泥的厚脸皮,庄敬觉得这陆凡学问是够了,就不知道是不是只知道恃才傲物,如果是这样的人,反倒对新帝有害无益。
    庄敬是相国之子,又是刑部尚书,他一发问,大臣们自然双目放光地看着陆凡,等候他的答案。
    陆凡被庄敬问的一怔,几乎是不假思索地开口:“鹤系金牌,犬不识字;禽兽相伤,不关人事。”
    “好!好一个不关人事!谁‘关’了,谁就是禽兽!”
    一个大臣不满江阴侯的跋扈奢靡许久,无奈他的祖母是恵帝之妹,京中人人忌惮。如今听到陆凡的回答,顿时一声喝彩。
    这判法倒是不稀奇,如果给庄敬来判,也是王大人无罪的。只是陆凡这判词给的巧妙又合情合理,还隐隐有训斥那奴役的意思,自然是非常难得。
    庄敬当场拜服地对陆凡笑了笑,拱了下手,表示自己承认了他的学问。
    见庄敬不再刁难,朝中许多文臣就老实了许多,只有几个寥寥无几的大臣还在问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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