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凌吩咐身边的王宁。
    “命人选陆凡、戴勇进宫,朕要严查黄家!”
    “是,陛下。”
    王宁连忙出殿安排。
    “是不是要下雨了?”
    安排好一切的刘凌伸了个懒腰,只觉得殿中有些气闷。
    “天色沉闷,大概是要下雨了。”云旗点了点头。“现在是盛夏,暴雨说来就来,说走就走,也不稀奇。”
    “那我要趁没下雨出去走走,等下了雨,就得一天到晚呆在屋子里了。”刘凌笑着站起身,决定出去看看。
    有大司命首领在身边,他也不必担心安全的问题,两人微服在宫中随意闲逛,也不知是不是惯性作用,走着走着,刘凌就又来到了祭天坛。
    如今的祭天坛已经不是往日破败的模样,这座高大而宽敞的建筑占据了西宫和中宫的分界之处,成为了如今宫中西边最壮观的景色之一。
    刘凌仰首看看天,心中一声低叹。
    已经过去了一百七十多日,不知瑶姬再次下凡,会是何年何月。
    忽然间,刘凌感觉到自己的余光中有什么一闪而过,眼睛忍不住向着西边余光闪烁的位置看去。
    只见得西边的天空之中有三道不同颜色的光柱冲天而起,其中一道那熟悉的金色,赫然就是瑶姬每次升天时发出光柱的颜色!
    刘凌不可思议地看了看身后“通道”应该有的位置,再看看远方几条光柱,满脸震惊地瞪大了眼睛。
    “陛下,西边怎么了?”
    大司命见刘凌脸色变得如此难看,也频频往西边看去。
    “西边那边行刺的人手有什么消息回来吗?”
    刘凌脑子里第一个闪过的就是狄芙萝那边的事情。
    “暂时没有消息传回,那位王太妃依旧不能行走,身中剧毒。”
    云旗不明白皇帝为什么会问起胡夏的事情,但还是恭谨的回答。
    难道是他和瑶姬对王太妃下手的事情被那个秦铭知道了,秦铭伺机报复?
    不,他做的隐秘,即便是那位姨母自己也不会知道是谁做的,更何况代国和她之间并无利益冲突,这件事不可能被人发现。
    那究竟是为什么,瑶姬会选择从那边回天上去呢?
    她又是什么时候到胡夏的?
    刘凌越想越是心烦气躁,恨不得飞上天去看个究竟。他的手不由自主地摸向腰间,从腰上解下一个小巧的酒囊,仰首就饮了干净。
    “陛下,您……”
    刘凌充耳不闻,将那酒囊随手一扔,仰首向天看去。
    祭天坛上,五人合抱粗细的光柱依旧好生生地立在那里,刘凌离得近了,甚至能看见无数粒子漂浮在其间。
    他让云旗转过身去,一咬牙,不管不顾地冲向“通天路”去。
    嘭!
    一阵强大的斥力传来,再一次将他抛了出去。
    “可恶,为什么!”
    刘凌瘫倒在地上,眼望着西边的方向。
    “瑶姬……”
    ***
    宫中的道观里,负责督造三十六神女塑像的太玄真人和张守静突然身子一震,心里都生出一种极其不安的预感。
    太玄真人还好,张守静只觉得心烦意乱,总感觉有什么大事要发生。
    他似有所感地走出观外,运起天眼往西看去,只见得西方黑云滚滚,劫雷和天威密布整个西边的天空。
    “发生什么事了?”
    太玄真人紧跟着走出观外。
    “西边有人要飞升,在渡劫。”
    张守静犹如梦游一般说道。
    “飞升?渡劫?”
    太玄真人一副活见了鬼的样子。
    “还真有人能成仙?”
    他一直以为那是天师道糊弄人的东西!
    “有人得天道眷顾就能成仙。只是为什么我们这边毫无进展,西边却像是得了天道眷顾?是我们证道之路错了吗?”
    张守静一半期待,一半嫉妒地看着西边的三道光柱。
    “应该有三人飞升。”
    “啊,还一次三人。”
    太玄真人摸了摸胡须,悄悄看了小师叔一眼。
    小师叔肺肯定都气炸了。
    片刻之后,西边原本阴云密布的天空突然风和日丽,无论是光柱也好、劫云也好,一下子都消失的无影无踪。
    “怎么会这样……”
    张守静不敢置信地喃喃自语。
    “怎么会这样……”
    “发生了什么?没飞升成?”
    没飞升成才是正常事嘛!
    “不,有两人成功了,其中一人当场被劫雷劈的灰飞烟灭。”张守静自是将那三道光柱的情景看的真真切切。
    “但是……”
    他露出惊骇地表情,定定望向太玄真人。
    “西方天柱崩,仙路绝了……”
    ☆、第266章 造化?造化?
    借由“黄良才案”,刘凌终于下定了决心彻查湖州黄家,虽然说黄家多年来铺桥修路赈济灾民,可一旦涉及到谋反之事,哪怕平日里德绩做的多好,也只不过化为“心虚”之举。
    如今黄家的家主黄德宁一没有其兄黄本厚的魄力,二也没有黄本厚的智谋,官军包围黄家时,他惶惶不可天日,当天夜里就悬梁自尽。
    一时间,黄家两任族长,竟都是自尽而亡的。
    随着刘凌下令抄家严审,黄家多年来资助方家的事情也大白于天下,黄本厚为何愿意替方家隐藏着这位子孙、又为何自尽的原因,大致和黄家曾经和方家勾结倒卖官粮脱不了关系。
    黄家藏起来的,除了黄良才以外,还有因为湖州气候适宜而在湖州养病的方嘉,事情败露王师进入湖州时,方嘉提前接到了消息先行逃离,所以官兵前往他养病的小院时只扑了个空。
    但随着禁卫军在小院里找到了方嘉用药剩下的药渣,药渣被送往京城后验出方嘉的心疾已经很严重了,几乎到了难以延续的地步,即便是好生静养,怕也活不了几年。
    黄家的皇商资格被摘,而后抄家入狱,黄家人哭叫喊冤的声音响彻牢中,很多黄家人甚至不知道黄良才被掉了包,更不知道方琳居然做出在宫中下蛊的事情,他们只以为是当年贿赂方家之事事发,并不以为自家真做了什么十恶不赦的事情。
    刘凌并不是个残酷的君主,在翻看黄家历年来账簿、发现黄家和方家的“生意”基本是在方家造反之前以后,便赦免了黄家十岁以下年幼子弟的罪过,并且归还了黄家十分之一的土地用以抚养这些孩子长大,对于黄家主犯以外的子弟也并无一并连坐。
    但黄家藏匿反贼、盗卖官粮的罪过却是无法赦免的,昔日里富甲一方人人提起都羡慕不已的湖州黄家,到如今是真的倒了。
    因着黄家之事,皇商们很是风声鹤唳了一阵子,昔日里因为“官商相护”而有些得意忘形的新任皇商纷纷都夹起了尾巴做人,许多皇商人家更是严厉约束家中子弟,不允许他们在外招惹是非,倒也算是敲山震虎。
    ***
    宣政殿。
    黄良才案过去还没有半年,但半年前那场“巫蛊”之祸,让许多官员至今想起来依旧心有余悸,有些人即便知道自己身体里的虫子已经驱除的差不多了,可还是让家中的家医或在外寻些驱虫的房子平日里用着,有些年老的官员因为长期腹泻伤了元气,很多都在家中休养了不少的时间。
    然而即便是恨黄良才恨的牙痒痒,还是有不少人被皇帝的“雷霆手段”惊吓到了。
    “黄家也是自己作死。”户部尚书叹道,“只是黄家倒了,日后赈灾调粮,就没有那么好用的商家了。”
    “得了吧,谁不知道陛下将黄家抄出来的粮食都运往户部在各地的常平仓了!你还在这里哭穷!”兵部雷尚书挤兑他,“现在各地粮仓怕是满了,黄家一倒粮仓吃饱,你还愁个什么劲儿!”
    “粮食是粮食,粮商是粮商,现在哪里能找的出第二个像黄家那样有威望的皇商?”户部尚书解释着。
    “陛下往日里太过仁慈,以至于什么阿猫阿狗都想着在天家身上讨些好处,该让他们知道耍小聪明的下场了。”刑部左侍郎冷笑着,“下次再有哄抬物价、囤居积奇的奸商,何必和他们商议什么,直接跟这次对黄家一样。”
    一时间,众大臣沉默不语,各自都有着自己的心思。
    自古以来,行霸道的君王多而行仁道的君王少;专断独行的君王多而兼听则明的君王少,概因行霸道之路,比行仁道之路要简单的多。
    如黄家这般,之前刘凌考虑到皇商初选,人心未定,为免寒了天下商人的心,只能让东君在私下细细查探黄家的底细,便足见即便是皇帝,也不是想动谁就能动谁的。
    可一旦有了证据,这位年轻的皇帝也立刻向世人展示出他手段凶狠的一面,抄家审讯毫不留情,快的让黄家都反应不及。
    皇帝一天一天在成长,成长的太快了,可大部分大臣们还没有适应皇帝的这种成长,甚至心中生出恐惧之心。
    如果他品尝到了“霸道”的好处和便利,会不会渐渐不耐烦抽丝剥茧一般的繁杂关系,从此往后治国的手段也开始简单粗暴起来?
    庄骏当年致仕,说不得也许就是他们日后的结局。
    官员们这种敬畏中隐含着担忧的气氛,或多或少地传达到了上朝听政的刘凌这里,但刘凌毕竟已经不是当年那个时刻担忧自己做不好大人的少年,如今的他已经知道自己需要什么,可以舍弃什么,不可以舍弃什么。
    只要道路是对的,终点是对的,一路上那些旁人的眼光,已经在他心底惊不起什么涟漪。
    若说能让他时时在意的……
    散了朝的刘凌习惯性登上高处,眺望着西边的祭天坛。
    瑶姬已经近一年没有来了,自半年前看到三道光柱之后,他就再也没有看到过她领着一群奇奇怪怪的仙人下凡来。
    有时候他甚至觉得那些动人的情话、那轻触在自己唇上的吻,那些让人想要触碰却又偷偷收回手的酸涩情愫,都不过是自己一个人的胡思乱想而已。
    可笑世人借由烈酒来麻痹自己,这世上大概也只有他是靠烈酒来提醒自己不是在做梦。
    唯有饮下烈酒,他才能看到那些纷杂的光粒、那些层层叠叠交织在一起的画面,还有那绝对不会出错的触感,都在告诉他,他所经历的一切都不是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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