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云起一只手把他拎起来,扔到一边,冷声道:“产房不能见风,你要想找抽我不介意帮帮你。”
    “刚刚听到夏荷叫,我、我吓了一跳……”小六白着脸求饶。
    苏云起守在门边,暂时放过他。
    屋内,夏荷的肚子还在频繁地抽动,她的脸色也渐渐女白,头上冒出细密的汗珠,应该是疼的。
    可是,这丫头却是再也不肯喊出一声。
    晴嫂子俯身凑近她跟前,温声道:“跟着肚子的抽动使劲,呼气——吸气——对,疼就喊出来。”
    英花大娘见了,在一旁劝道:“荷丫头,这女人生孩子哪个不是喊破天的架势,哪里用忍着?没人笑话你!”
    夏荷还是咬着帕子不出声,身子却是疼得抖了起来。
    青秧向来话少,如今看到她这个样子却不免焦急,于是灵机一动,说道:“夏荷妹子,你喊出来,孩子最听娘的话,你喊几声,孩子听见了才能出来的快。”
    “对、对!”大仁婶婶也顺势说道,“这么憋着可不行,你把劲头都使在这上面了,哪来的多余的力气生孩子?”
    关系到孩子,夏荷这才不再忍耐,发出一声声的闷哼,却不似别人那般嘶声裂肺。
    大仁婶婶一直观察着产道,约莫开了四指。孩子却是一个劲儿地耸动着,没见往下走。
    “这样不行。”大仁婶婶说道,“荷丫头,你还有力气不?有力气就下炕走走,让孩子顺下来才行。”
    夏荷点点头,被晴嫂子和青秧搀扶着起身,英花从后面给她披上一件大裳。
    夏荷每走一步身子都有软下去的趋势,她整个人完全就是挂在左右两人的胳膊上,肚子还在一个劲儿抽动,浑身都在痛,仿佛第一个关节都在拉伸、重组。
    英花半蹲着观察她的肚子,过了一会儿,惊喜地喊道:“我看着小崽子像是往下走了些,大仁弟妹,你来看看,我不懂眼,恐怕会看错。”
    她这一嗓子声音不小,不仅把仁婶婶喊了过来,似乎还惊到了肚子里的小崽子。
    夏荷又走了几步,大仁婶婶盯着看了好一会儿,纳闷道:“我怎么看着不动了?”
    “咦?”英花也凑过去看。
    夏荷也停了下来。
    眼看着月亮都升到正当空了,孩子还是没有出来的迹象。屋里的情景略诡异,屋外却只剩心急。
    苏白生扭头问了一句,“什么时辰了?”
    大海看看屋内的灯漏,回道:“刚刚过了子时。”
    苏白生轻叹一声,面上倒带上几分喜色,“看来得赶在十五了。”
    江池宴心里也高兴,顺着他的话说道:“十五岂不好?正应了那句话——初一的娘娘十五的官,这孩子定会前途无量。”
    苏白生斜了他一眼,嫌弃地说:“咱们家还稀罕做什么官么?”
    江池宴陪笑,“总之是好的寓意,放眼天下,也没多少人能生在这么大的日子,不管怎么说这孩子都是有福的。”
    “还用你说!”苏白生哼了一声,嘴角却抑止不住地扬了起来。
    江池宴趁机抓住他的手,凑到耳边小声说:“还在气么?昨晚是我孟浪了。”
    苏白生一听,刚刚缓和的脸色一下子就沉了下来,毫不留情地甩开江池宴的手走到江逸身边,再也不看他一眼。
    从今天早饭开始,全家人都已经看出来了,江池宴得罪苏白生了。江逸顺势勾住苏白生的手臂,给了自家爹爹一个自求多福的眼神。
    屋外讨论得热烈,可是屋里却突然就安静了。
    肚子不再抽动,还有几分疼痛的余韵,却在可以忍受的范围之内。
    英花几人也不再叫喊着鼓劲儿。她们搀着夏荷坐回炕上,把被子裹在她身上。
    大仁婶子和晴嫂子面面相觑,从没见过这样的,生到一半还能停?
    英花也很是担心,一个劲儿地问:“荷丫头,你觉得怎么样?肚子怎么没动静了?”
    孩子不动了,这种可不是什么好现象。
    夏荷脸色古怪,纠结地看着自己的肚子。
    英花焦急地问:“丫头,你有什么不得劲的地方可得及时说,千万别忍着!”
    话音一落,夏荷还没来得及开口,只听“咕噜”一声从夏荷的肚子里发出来,大得惊人。
    安静的夜晚,就连门外的人都听得一清二楚。
    小六正是神经敏感的时候,猛地听到如此奇怪的声音,整个人都不淡定了,他一下子贴到门上,一迭声地问:“怎么了?怎么回事?”
    江逸等人的心也都揣了起来——毫不夸张地说,这是所有人第一次亲自应付生产的场面。
    屋内,夏荷羞窘地低下头,脸蛋涨得通红。
    其他人却是掩着嘴,
    英花扬声回道:“小逸,快去给夏荷丫头做些吃的,不然可没力气生!”
    众人听她的声音似乎没有多少紧张情绪,反而透着股笑意,这才松了口气。
    江逸连忙回道:“有想吃的么?说出几样来,我去准备。”
    英花脸上挂着笑,捅捅夏荷,“荷丫头,想吃什么尽管点,女人被伺候也就是趁这个时候,过了这个村可就没这个店了。”
    “是啊,这种时候能吃是福,吃饱了才有力气生。”晴嫂也在一旁温声安慰。
    夏荷这才放松心态,开口说道:“请逸哥儿给我做碗油麦汤面吧,就照着平时那样,这个我顶喜欢,不用再费心做别的。”
    她这么说,一方面确实是想吃面,另一方面,也不想江逸太过辛苦,至少厨房里晒好的油麦挂面是现成的。
    江逸一想,下午熬了好几个时辰的骨头汤,原本是想明天一早做汤面的,正好现成用上。
    “等着啊,马上能吃!”江逸对屋里说了一句。
    夏荷“嗯”了一声,心里无比的踏实。
    江池宴从怀里掏出一个小包,递给江逸:“汤里放些参片,多少能添些力气。”
    江逸点点头,跑到厨房做面去了。
    屋里屋外一时陷入了诡异的安静。
    英花几次询问夏荷,对方都是平静的摇摇头,说来奇怪,刚刚的一波阵痛过后,她现在除了饿之外,真就没有其他感受了。
    英花把手轻轻地放在鼓起的肚子上,担心地皱着眉头。
    夏荷看到她的模样,出声安慰道:“大娘别担心,孩子没大碍,我能感觉到。”
    英花这才放了心,她也怀过孩子,因此她相信一个母亲的直觉。
    江逸动作很快,没过一会儿就连汤带面地端来一大碗。用的是大海哥几个平时吃面的碗,是夏荷正常饭量的三倍。
    后面,梅子也端着一个托盘,江逸一并从门缝里递进去,说道:“大娘,忙活了半天,你们几位也吃点,补补力气。”
    英花笑骂道:“你以为这是干家活呢,中间还能吃点补力气?快别忙活了,我们现在吃也吃不下,待会儿再说罢。”
    江逸抓抓脑袋,没再多说。面已经递进去了,吃不吃随她们。
    英花端着托盘往几人面前送了送,大伙都是摆摆手。
    “待会儿还得照顾荷丫头、收拾孩子,手上得干净着。”晴嫂子说道。
    英花不知道还有这讲究,忙把面碗放在墙角。
    夏荷却是十分捧场。一大海碗,被她一筷子一筷子挑着连汤带面地吃了下去。
    英花平日里跟她同桌吃饭的机会多,如今看到她这个架势却是吓了一跳,什么时候见过她如此狼吞虎咽的样子?生怕她给吃坏了。
    “差不多了吧?”英花委婉地问道。
    “还、还有一口汤。”夏荷巴掌大的小脸几乎埋进了碗里,最后,端着面碗往嘴里一送,“咕咚”一声,最后一大口汤被她咽了进去。
    暖暖的一口汤,从喉咙一直到胃袋,浑身上下都通泰了。
    然后,下身一热,只觉得一股暖流直泻而下,夏荷尴尬地动了动身子,产生了一个极为丢脸的猜测——是不是……尿裤子了?
    紧接着,肚子一阵大力的抽动,下身猛地一痛,“哗啦”一声,夏荷便不由自主地软倒在炕上。
    英花眼疾手快地接住一个胖墩墩的肉团,整个人都是懵的。
    似乎时间静止了,屋内的人维持着那一瞬间的表情,半晌没动。
    直到,小肉团感觉到受了冷落,不满地叫了起来——
    “哇——哇——”
    英花抽了抽嘴角,“赶情这崽子是被他舅母的一碗骨汤面给馋出来的吧?”
    第174章 吃货
    小十五被一碗油麦面从母亲肚子里馋出来的事迹不仅传遍了大宁城北的小巷子,还被他的无良舅母(也就是江逸)写信告诉了枣儿沟博学多才的二舅舅。
    云舒多了个外甥,向来稳重的性子也不免欢脱了些,他拿着江逸的信给袁绣娘看,只当是多个乐子。
    袁绣娘看了也是乐不可知,小夫妻两个凑在一起笑了好一会儿。
    云舒走后,袁绣娘的乳母袁妈妈坐在她身边,看着她的肚子期待地说:“小姐这胎若是也生个男孩,苏家老爷肯定更高兴。”
    袁绣娘奇怪地看了她一眼,不解地问:“乳母这话从何说起?”
    袁妈妈拍拍她的手,笑道:“上元节出生的那位小少爷严格说算是外孙,就赢得如此多的喜爱,您肚子里这个可是正正经经的内孙,苏家老爷当然希望是个儿子。”
    袁绣娘撇撇嘴,不满地说:“乳母休要说这样的话,云舒他早就跟我说过,无论我生男生女他都一样喜欢。”
    袁妈妈看着袁绣娘满脸幸福的样子没再多说,心里却暗自叹了口气,唉,到底是年轻。
    再说大宁这边。
    小家伙总算没辜负从一落地就背负的嘴馋的名声,反而把这个名号越打越响。
    对了,必须说明一下,说人家嘴馋不是因为挑食,而是因为不挑,见着什么都馋,什么都想抢着吃,小家伙对食物的执著表现的完全不像一个尚未满月、连母亲都不会认的小孩子。
    母乳就别说了,夏荷月子里养得好,被江逸一天一顿的乳鸽猪蹄伺候着,人没见消减,反而比怀孩子时还胖了一圈。
    青秧也是,在江家吃得好,连带着她自己的孩子也受了益,养出来的汁水供两个孩子都绰绰有余。
    此外还有羊奶,这个是晴嫂子建议加的,她说冬天出生的孩子都得多少喝些。草原上的说法,冬天出生的孩子不好养活,喂些早春的羊奶才能长得壮实。
    大多吃惯母乳的孩子受不了羊奶的味道,即便如此也要每天喂些,哪怕是硬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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