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云起低声道:“再过一个时辰,就到了。”
    是啊,还有一个时辰,全家人就能团聚了,光是想想就让人眼眶发酸。
    门外,大海哥几个早就骑在了马背上,皆是一脸喜色。
    追云一见苏云起出现,便主动跑到他跟前,身子还十分有技巧地矮了一截。
    “走罢。”苏云起牵着白色的小马,单手抱着把江逸送上马背,然后自己飞身而起,抓住了追云的缰绳。
    苏云起率先扬起马鞭,“啪”的一声空响,追云便踢踢踏踏地迈开了步子。
    大海几个也纷纷扬鞭,一时间,安静的街道上,卖水的铃铛声与哒哒的马蹄声相映成趣。
    江逸的马矮,自然落到了后面,苏云起扭头看他,放慢速度等着他。熹微的晨光中,男人的背影让人莫名地踏实。
    时间卡得刚刚好,几人赶到之时,南城门刚刚打开。
    城门口围着栅栏,进出人口都要经过排查。挑着货担的小贩、背着褡袋的百姓老老实实地排着纵队,一个挨一个地走进城门。
    车队走的是另一个通道,查得更加严格。
    此时刚好有一辆带篷地马车进入城门,后面跟着五六辆平板货着,上面用麻绳捆缚着满满当当的货物。
    打头的青年坐于马上,月白的衣衫,虽带着露水与浮尘,却掩不住青年皎好的面容及俊雅的气质,就连守城的小兵都忍不住多看了几眼。
    江逸看到那人,心头一动,情不自禁地大声喊道:“云舒!”
    云舒神色动容,清清朗朗地叫道:“逸哥……”
    城口的守兵与入城的百姓皆被这两位风姿不凡的青年吸引,却没有嘲笑他们的狂喜与失态——城门口天天上演着大同小异的重逢与别离,这些看客们都习惯了。
    江逸从马上跳下来,跌跌撞撞地跑到云舒跟前,拉着他的手上上下下不停地看,努力压下眼中不断上涌的湿意。
    “逸哥,你可还好?”云舒红着眼圈,含着笑意,轻声问道。
    “这话该是我问你才对,一路上行来可还顺利?有无遇到难走的路途?可有邸店欺客?”江逸亲昵地捏捏云舒的手臂,略为不满地说,“怎么看着还瘦了?”
    “哪里有瘦?是逸哥心疼我罢。”云舒笑着答道。
    江逸略带愧疚地说:“这一年多,家里的活计都压在你和大山两个人身上,可是累的?”
    “我帮不上什么忙,都是二哥在打理。”大山在一旁插口道,有些惭愧,却也掩不住满脸的喜气。
    袁绣娘和余素娥从马车上下来,各自抱着孩子给兄长们行了礼。
    苏云起带着长兄的矜持,恰到好处地颔首示意。
    江逸作为“大嫂”,往前虚扶一把,热情地叫她们起来。
    江逸看了看袁绣娘臂弯里的小娃娃,手早就痒了。不过,他还是把视线放到余素娥怀里。
    他假装没有看到小女孩警惕的打量,十分亲热地问道:“这个就是小蕊儿吧?来,让伯伯抱抱。”
    小姑娘在她母亲怀里挺着腰、板着脸,眼神酷酷地看着江逸。
    余素娥面上显出几分紧张,连忙解释道:“逸哥儿切莫介意,这孩子认生……”
    江逸摆摆手,玩笑道:“你可别随便给我们十四宝儿扣帽子,大山早就跟我说了,咱十四宝儿就这样——这叫‘高冷范儿’,以后要当家作主的,知道不?”
    余素娥虽没听懂江逸口中的新鲜词,不过她也明白了,对方似乎并不介意。
    相反,江逸还十分感兴趣地逗弄小蕊儿,“跟伯伯去骑马,好不?”江逸指了指他来时骑的那匹漂亮的小白马。
    尖尖脸蛋的小女孩儿眼珠随着他指的方向转过去,面上依旧高冷,却掩不住眸子里迸发的光彩。
    小小的孩童却这般有个性,江逸不仅不反感,反而多了两分喜爱。他面上带上笑意,朝着小丫头张开双臂。
    小蕊儿看看漂亮的小白马,又看看眼前这个比小马还要好看的人(小孩的审美观大人不懂),一言不发地倾了倾身子。
    余素娥知道,她这是愿意了。
    江逸小心地把人抱过去,脸上露出大大的笑意,“跟伯伯骑马喽!”
    小蕊儿回头看了眼母亲,浅浅地、矜持地笑了一下。
    大山在一旁也憨憨地笑了,“我就说嘛,没有逸哥哄不下来的孩子。”
    直到回到马车上,余素娥才悄悄地松了口气。
    她心里明白,江小秀才不仅是当家大嫂,还是江家上下的宝贝,小蕊儿能过他这关,将来在江家的日子必定不差。
    袁绣娘轻轻地握住她的手,婉尔一笑。
    余素娥抬头看向这位未来妯娌,心里更加踏实了几分。
    家里,长辈们等在厅中,预备好温热的茶水。
    “孩儿拜见伯伯、拜见小叔,孩儿不孝,让二老挂心了。”
    云舒和大山带着各自的家眷,结结实实地给两位长辈磕了头。
    “平平安安的就好!”江池宴和苏白生亲自把他们扶起来,眼中带上了湿意。
    女人泪浅,在场的五个女子情不自禁地滚下泪来。
    江逸见状,适时说道:“爹爹,时间差不多了,现在用早饭么?”
    江池宴点点头,“端上来吧,叫你弟弟弟妹吃个热乎的。”
    “爹爹,小爹,二老请上坐。梅子,上菜咧!”江逸学着客栈里跑堂小二的样子喊了一声。
    苏白生斜了他一眼,“当着弟弟、弟们的面儿还这么不正经。”嘴上责备,眼中却满是笑意。
    江逸吐吐舌头,惹得大伙忍俊不禁。气氛一时活跃了许多。
    青秧同梅子把早饭一样样端上来,满满当当地摆了一桌子,米面点心一应俱全,还有小孩子们惯爱的牛奶和蒸蛋。
    夏荷热络地解释道:“听说绣娘喜爱软糯的点心,素娥钟情于浓浓的羹汤,我这两个弟弟偏爱面食,于是我们便准备了这些,有逸哥儿提前做出来的,也有我和青秧嫂嫂现做的,味道说不上多好,好在样子多些,若是这个不好吃就取那样,可不能饿着肚子。”
    两个媳妇刚刚止住住的泪,看到这个又滑了下来。
    袁绣娘一边抹泪一边含含混混地哽咽道:“满屋子的亲人,热腾腾的饭菜,这才是、这才是回了家呢!”
    一句话说的满屋的人都红了眼眶。
    江逸撞撞云舒的肩膀,给他打了个眼色。
    云舒走到妻子身边,轻轻地拍了拍她的手,牵着她坐下在桌边,那只手便自然地藏在袖中,没再放开。
    袁绣娘抽了两回没抽出来,一张俏脸红了个通透,好在,注意力却是成功被转移。
    另一边,大山有样学样,偷偷摸摸地挨着余素娥近了些,再近些,小手抓住。
    余素娥心里顾及得更多,毕竟两人还没成亲,生怕在长辈们面前失了身份。
    殊不知,家里人见惯了江逸和苏云起的腻腻歪歪,对这种级别的完全没有放在心上。
    余素娥这才松了口气。
    大山说过,人这一辈子总得遇到些沟沟坎坎,若是早些时候遇到,往后的日子便都是享受——想来,自己的好日子也要来了吧!
    余素娥默默地想道。
    第182章 蒙古婚礼1
    八月初五是成亲的正日子,然而婚礼实际上在八月初四就开始了。
    蒙古族婚礼与汉人婚礼相比虽然随性些,却也有许多规矩。尤其是蒙古贵族多信奉佛教,礼佛风尚贯穿整个仪式的始终。
    然而,对于这个梅子半点不懂,即使再有人嘱咐教导,心意不诚只有形式恐怕也不好。因此,两家商量过后,便把这个省了。不得不说,乌木家族那边也是给够了面子。
    八月初四这一天,江宅大门敞开,屋里屋外都是前来祝贺的人们。
    苏云起兄弟几个负责着各自的事情,迎客、招待、布置屋子,各项事务都安排得有条不紊。
    小孩子们成群结队地跑来跑去,衣服兜里装满了好吃的点心。
    远远的,一队人马穿着盛装拐进巷子,孩子们一边跑一边兴奋地大叫:“新郎官来了!新郎官来了!”
    随着孩童们的叫喊,原本敞开的大门“哐当”一声关了个干脆。
    乌木向来冷肃的脸上明显地泄露出一丝紧张。他从马上下来,叫人牵过来一只长着弯角的健壮公羊。
    乌木一步步上了台阶,走到门前,单膝跪地,右手放在胸口,无比诚挚地请求道:“乌木带了碰门羊,请逸哥开门。”
    “新郎来,公羊到,亲家开门、开门哟!”后面跟随的男傧也跟着一起求情,有用蒙语的,也有说着生硬的汉语,听起来倒热闹。
    江逸打开一条门缝,谨慎地看了乌木一眼,笑嘻嘻地问道:“只有一只羊么?这门可不会轻易开哦!”
    乌木看到江逸,反而没有那么紧张了。他悄悄松了口气,微笑道:“车上装着瓜果器皿,还有逸哥喜爱的野物。请开门吧,马车好进去。”
    江逸冲他眨了眨眼。
    乌木露出恳求的神色,轻轻地叫了声“逸哥”,倒是从来没有过的乖巧。
    江逸满意了,却仍是绷着脸面说:“门就在这里,要进来自己开罢!”
    乌木笑了一下,站起来,撑开双掌,稳稳地把门推开。
    江逸这才看清他的模样——天蓝的长袍裹着金边,镶宝腰带牢牢地扎在劲瘦的腰上,圆顶红缨帽,高筒牛皮靴,端的是一个翩翩美少年。
    乌木这两年长得快,个子早就比江逸高了。江逸微微仰头看着,颇有种“吾家有儿初长成”的成就感。
    乌木带来了美酒,直接倒在碗里,一碗接一碗地敬给长辈们。敬一碗便嗑一个头,每下都是实实在在的,没有丝毫拿腔作势的姿态。
    这个步骤原本就是为了给新郎官一个下马威,好叫他以后不敢欺负自家闺女。
    不过,怎么说乌木也是在自家长起来的孩子,如今看着他真心实意的样子,谁还忍心看着他一个个磕下来?
    乌木磕到苏云起和江逸跟前时,被苏云起一把搀住,他言简意赅地说道:“不必了,起来罢。”
    乌木拿眼看看云舒和大山,还有大海兄弟几个,眼中有说不出的儒慕之情。
    云舒也温温和和地开口道:“我们几个就免了,以后好好对待梅子是正理。”
    乌木点点头,郑重地说:“我一定好好待她,不让她受一点委屈。”
    江逸笑道:“有你这话就成了。快起来吧,进去看看梅子。”
    别说,这话的确有莫大的吸引力,乌木立马放弃了坚持,眼中滑过一丝期待。
    闺房内,梅子被亲友们陪着,等待新郎到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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