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时还能听见我爸在跟姓凌的说些客气的胡话,他说:士越好读佛书,他的妈妈去得很早,他一直牵挂不下,每日抄经,为超度他母亲的魂灵……
    他是不是这么想的我是真不知道,我抄经的时候,反正是从未这么想过。经我是当书抄,因为常常找人代抄,结果连字都没有练得很好。反正,我爸这个人,需要干坏事的时候,一定会抬出我死去的妈来。他的良心不必不安,过不两天,他都又要娶新的老婆了不是。
    眼下我挂怀的只是张文笙的事。
    出了花厅我也来不及再去找什么德国医生,立刻爬上马背,跟谁也不招呼,拍马就走。九里山颇有些脚程,这段路即使上次跟佟小姐一道走,我也是从未走过像这么快的。
    真个是飞马报信,我活了二十出头,没有想过自己能有这种血气。天都没黑透,马儿都已经带着我回转了。
    到了九里山,就看见好几匹马拴在大营门口,都不是我家里养的眼熟毛色,可见他凌某带的人已经进营去提人了。我来不及思量,这回连马都没驻,扬鞭直接冲了进去,奔向张文笙的营帐。
    马没有停,我是直接骑在马上撞进去的。
    来得正好,就看见两个生脸孔架着这张副官,刚把他从床上拎起来上了副手铐,那手铐擦得特别透亮,是我从未见过的银白色,形状十分奇特。
    这个细节当时我也没多想,在脑袋里掠过去就算了。我骑在马背上,一鞭子抽下去,打算抽在抓捕张文笙的其中一人手臂上。
    按我的想象,一鞭子抽开他,再一鞭子抽开他的同伙,接着我拽住张文笙,助力他跳上马背——策马扬鞭,这里无人可以拦阻,就算有人想拦,看见是我应该也会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这一鞭子的确抽下去了。可惜,还没有碰到对方手臂,就被一只横来的大手抓住。马鞭顿时像生了根,鞭子并不长,连带着我都被这只手一扽,拽得掉下马来。我连是谁拽的我都没看清。
    张文笙本来烧得有点迷糊,加之已经认命,看见一匹马进来都没什么反应。我扑跌在他们跟前,刚好撞在三人身上,两个穿着北方军制服的陌生人一左一右,把我捞住,我一抬头就恰好与张文笙脸对着脸。
    他看见我,那副总是带着愁绪的眉毛都挑高了好多:曹士越?你怎么回来了?
    接着就想伸手抓我,左右两人一甩我胳膊,把我推远了些:你走吧!
    我高叫道:凭什么!?
    我是一边喊着,一边赶着闷低下脑袋直往回冲,想着冲到张文笙的跟前,我就先一把抓住他被人铐在身前的双手。
    先抓住人,其他的事情,之后再说。只要我死死抓着人不放手,我不相信,“凌叔叔”的人敢把我的双手砍下来,硬把我的人带走。
    其实我没有能碰得到他,我没能冲回到张文笙的面前。
    我才蹿过一步,我们之间就霍然出现一个巨大的躯体,我不抬头,都看不见脸。这人魁伟到完全可以将我和对面的三个人彻底隔开,今生今世,在此之前,我是只见过一个人,有这么高大雄壮的体格。
    我记得他,也记得他是怎么不见了的。
    我想着,这不可能吧?那个人明明已经到别处去了……
    怀着这想法,我仰面望上看——我确知,不是自己眼花了。
    眼前的巨汉,竟然真的是唱白素贞的那个白老板。
    第43章相见不如怀念的那个谁
    十九、
    突然又见到白老板,我当然是吓了一大跳。
    他的模样、身形,我是印象深刻,记得清清楚楚。他是怎么被张文笙坑了,直接被一个穿越定位器送走的,当时情形,我也一直都记得很清楚。
    张文笙跟我说过——其实这么长时间了,不同场合、不同态度之下,他说过不止一次——他说白老板给他送到不知哪朝哪代去了。
    知道穿越类同于神仙作法之后,我也问过张副官,问他白老板这还能回他们天庭吗?
    这个问题,几个月前佟小姐说过答案,她说白老板回天宫里烧锅炉去了。
    以上就是我印象中的以往从前。
    因此上我看到白老板,我认出他是白老板,我从惊吓里缓过神来,与他说的第一句话便是:你不是回去烧锅炉去了吗?
    白老板可真是个动手不动口的好佬,根本不与我叙旧,他挥起蒲扇大小的手掌,一劈手就直接冲我脸上扇过来。
    我以为这一巴掌,自己必吃无疑。看他打过来,离我尚有距离,我已经吓得动不了了,直接将双眼一闭,准备硬吃这一记。罡风袭面,我的脸颊都开始提前生痛了。
    啪的一声,这一巴掌打在肉皮上声音果然十分清脆,诡异的是我却没有觉到疼。
    睁眼一看,面前的乱局变成,我缩着肩膀站着没动,张文笙被押着他的其中一人按倒在地,脸都被摁在尘土上摩擦。至于负责押解他的另一人嘛……躺卧在地,两眼翻白,脸上很大一个五指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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