盛芳华站了起来,“唰”的一声,从掌柜的手里抄走了玉玦,利落敏捷。
    掌柜的张大了嘴望着盛芳华:“姑、姑、姑娘……”
    “哼,你捧着玉玦去给你东家看?若是被调包了怎么办?我这可是喊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了!”盛芳华将玉玦攥得紧紧:“你去跟你东家说,来了好宝贝,让他自己下来瞧瞧,若是不肯,那咱们这生意也不用做了。”
    价值万两的玉玦,她怎么放心随意交给旁人!
    “这……”掌柜的看了盛芳华一眼,没柰何站起身来:“姑娘,我这就去跟我东家说说。”
    楼梯拐弯处,露出一角蓝色的长袍,俊秀的眉眼里露出一丝笑意。
    “这姑娘甚是好玩。”
    “殿下,那位姑娘要您下去品鉴那玉玦。”掌柜的气喘吁吁的爬上楼梯,见着许瑢正站在拐弯处,慌忙行礼:“殿下,她实在有些无礼。”
    “何东,那块玉玦是什么样子?竟然要价一万两?”许瑢一点也不计较,笑得风轻云淡。
    “殿下,那块玉玦成色不错,但值不到一万,最多也就两三千,只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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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瑢儿,你有什么话要说?”
    内殿里此刻已经只有如妃与许瑢两人,所有的宫女姑姑嬷嬷们都已经退了出去,雕花门掩得严严实实,仿佛连外边的日影都遮挡住了,只阴沉沉的透进些许暗淡的光来。
    “母妃,我觉得任凭着月夕这般下去不行。”许瑢蹙眉,深深担忧。
    月夕小时候机灵可爱,又因为生得美,十分得父皇喜欢,几个公主里头除了月柔就数她最得父皇欢心,久而久之便养出了这般骄纵性子,即便是母妃也有些管不住她,有时去说教她,反而被她振振有词的抢白了回来。
    许瑢知道,母妃当然是为月夕好,可她却不宜好,自己任性放纵,根本就不去体会母妃的一片苦心,留下笑柄而不自知。
    就如阿钺这事情,月夕是越做越不像话了。
    最开始阿钺亲事未定的时候,月夕喜欢他也是正常的事情,年轻男女,有自己心悦之人也是无可厚非之事。可阿钺已经成亲,而且摆明了对她没有意思,她还去苦苦纠缠,这不是丢人现眼么?
    慎王府金花茶开了,月夕的笑话闹得更大了,竟然和盛家二小姐为了阿钺争执起来,可阿钺却没有搭理她们中任何一个,只是拂袖而去,两人都没落得好。
    虽然他心疼月夕,可与阿钺谈过几次以后,他发现阿钺确实是对月夕一点情意全无,也慢慢的看清了现实。想为月夕,自己不能再这样纵容她,俗话说良药苦口利于病,忠言逆耳利于行,怎么也要让月夕清醒过来,不能再沉迷在自己想入非非里。
    阿钺是喜欢芳华的,许瑢的手捏紧了几分,心中忽然有一丝丝酸意。
    如妃的眉毛耷拉下来,成了个倒八字,长长叹息一声:“本宫倒宁愿你父皇不要这般宠着月夕便好,现儿月夕哪里还有温婉的影子?”如妃伸手揉了揉额头,长叹一声:“本宫想着要将月夕的亲事早些定下来,皇后娘娘那边却不松口,到现在都还没给个准信。”
    “母妃是想让月夕嫁给高国公府的长公子?”许瑢想了想,摇了摇头:“可能皇后娘娘也有难处,是高国公府那边不答应呢。”
    最近月夕做的事情京城勋贵谁人不知?高国公府定然不会让自己的长公子娶心里有别人的女人,哪怕是公主殿下,人家也不一定会买账。
    都说皇帝的女儿不愁嫁,其实也要看是嫁谁,若是嫁身份低些的,人家早就额手称庆的接受了亲事,可那些高门大户,自己本身腰杆儿就直直的,根本不会将娶公主当成一件多么荣幸的事情。
    如妃心里头也明白是怎么一回事,想了又想,眼中全是失落,难道自己的女儿要嫁去门第低些的人家吗?她实在是心有不甘,堂堂的公主,若是嫁个三品四品的人家,笑都让人笑话死了,更何况她还想从月夕的亲事里捞些好处。
    望了望许瑢,如妃咬了咬牙:“瑢儿,这事情不用你提母妃也知道,本宫自会去皇后娘娘那边催催,总得要将月夕的亲事给定下来。”
    “母妃,此事宜早不宜迟。”
    “本宫当然明白,”如妃抬起头来,看了一眼站在自己身边长身玉立的许瑢:“你的亲事母妃也要开始考虑了呢。”
    许瑢微微一窘:“母亲,我不着急。”
    “什么不着急,都及冠了,若不是你生在皇家,只怕已经将亲事给定下来了呢。”如妃笑了笑:“瑢儿,你放心,母亲自然会要替你选一位才貌双全的小姐。”
    听及提到自己的亲事,许瑢忽然有几分不知所措,他朝如妃行了一礼,口中谢过如妃操心,急匆匆的转身打开内殿的门走了出去。如妃望着儿子的背影,不由得笑出声来:“瑢儿这般羞涩,就跟大姑娘一般。”
    一道人影闪了闪,楼嬷嬷从外边走了进来,手里拿着一张纸,飞快的奔到了如妃面前:“娘娘,我请太医院的姜院首看过,他说这方子治阴虚极为合适,娘娘可放心服用,还赞那开方子之人乃是有阅历的,定然是一位积年老大夫。”楼嬷嬷笑了起来,眼角处皱纹重重叠叠:“老奴觉得,若是请姜院首来看看钱姑娘,肯定会被吓一跳的。”
    如妃也笑了起来:“可不是这样,谁能料到是个这般年轻的姑娘呢?本宫原先也没想到呢,瑢儿他是如何认识这位钱大夫的?”她轻轻蹙眉,若有所思:“该是通过褚大公子认识的罢?只是钱大夫已与褚大公子和离,又为何还能与瑢儿……”
    楼嬷嬷凑了过来,声音低低:“莫非四殿下对那钱姑娘有意?”
    如妃一怔,很快摇了摇头:“本宫先前问过瑢儿,他说绝无此事,本宫的瑢儿自然是不会骗本宫的,更何况本宫也相信他不是那种拎不清之人。”
    口里说得轻松,眼前却闪过一张桃花粉面,这位钱大夫,不仅医术好,模样儿也标致,那一双眼睛亮晶晶,神采飞扬——瑢儿中意她?如妃捏了捏手中的帕子,心中一紧,应该不会罢?一个没有任何身家的姑娘,而且已经嫁过一次人了,瑢儿如何会喜欢她?
    “走,跟本宫去皇后娘娘那边走走。”如妃站起身来,舒展了下眉头:“有些事情,总得要解决了才是。”
    十一月的天气已经有些寒凉,走在御花园里,就见地上有一层刚刚掉落的树叶,几个粗使宫女正弯腰拿了扫帚在清理,那堆树叶被扫拢在一处,深黄深红,就如斑驳的锦缎。
    一线红色的宫墙蜿蜒,不知不觉的伸展到了人的脚边,如妃抬头看了看,“宸熙宫”三个大字熠熠生辉,站在门口的两个宫女头上簪着的宫花仿佛都要比自己身边宫女用的要大几分,红红绿绿的,瞧着格外鲜明。
    如妃出神的看了看那两个宫女,两人见着她走过来,弯了弯膝盖:“如妃娘娘安好,可是来找我家娘娘的?”
    “只是路过而已,就不打扰了。”如妃笑了笑,领着自己的人从她们身边走过。
    “如妃娘娘倒是个和气的,不比那几位,一个个儿眼睛都盯着咱们宸熙宫不放哪。”头上戴着红色宫花的宫女看着那渐渐远去的一群人,鼻子哼了哼:“盯着不放又能怎么样,宫里头还不是咱们娘娘最得皇上欢心。”
    “可不是,自不量力罢了。”她那同伴抿嘴笑着,清脆的笑声跟铃铛一样传了出去。
    这几分清脆洒在如妃耳边,听上去又几分挖苦的意味,她不敢久留,慌忙快步朝皇后娘娘的钟毓宫走了过去。
    皇后娘娘姓王,今年五十有余,出身大周的名门望族,气度雍容,坐镇中宫已有三十年之久。昔日她出阁时风华正茂,也是家族势力最旺的时候,那时候皇上还只是一位皇子,觊觎太子之位,需得要拉拢各种势力,王皇后便雀屏中选,成了皇子妃。
    等及嫁过去以后两年,皇子终于变成太子,再熬了十多年,太子又成了皇上,太子妃顺位成了皇后,皇长子也被立为太子,王皇后这时候正是人生得意,万事顺心。
    可是好日子并没多长时间,皇上即位以后没几年,王家便开始式微,皇上借着王家族人犯事,渐渐将他们的官职削弱,王皇后的叔伯兄弟们开始远离朝廷的权力中心,名门望族忽然间就落魄了不少,门前车水马龙的景象不再有,王家也不敢再如以前那般飞扬跋扈。
    有人说,这是兔死狗烹,飞鸟尽良弓藏,可王皇后却固执的认为这是因为后宫新进了一个美人,宠冠后宫的缘故。为了讨这位徐美人欢心,皇上故意打压她的娘家,来显示对那美人的宠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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