背后他拥住她的手上有什么东西对准了她的后心。
    但不知道他为什么犹豫了,始终没有刺进去。
    他忽然俯身,一个轻柔的吻落在她的眉心,楼月潼睁着眼睛,嗤的一笑,“你还是不够狠!”
    “你我之间,从来各凭本事……你还没有赢。”
    赢得是谁?输得又是谁?
    不知道,但那个吻……似乎又落在了她的唇上,那么的温柔美好,又那么的决绝肃杀!
    ——窃位者蒙蔽世人,叛乱者兴风作浪,吾等愿身化飞灰,永堕轮回,但求圣尊归位,诛叛逆,斩妖邪,还世间清泰安宁!
    烟雾缭绕,悠远寂静,九重天外天永远这么冷清。
    简朴的竹楼不协调地耸立在此,白云飘过,清风流连,巨大的扶桑神木笼罩一方天地。
    黑裙少女坐在树下,满脸不高兴的说:“堂堂一个圣尊为什么要住这么个破屋子?我在魔界的宫殿比这华贵千倍万倍!”
    神木口出人言:“有本事你自己变啊!”
    “我变了!”黑裙少女先是扬眉,随即又皱眉,更不爽了:“又被他变没了!”
    “活该!没大没小的,你应该叫‘师尊’!”
    “不叫!”黑裙少女轻哼,“除非……他把宫殿给我变回来!”
    一觉醒来,竹楼不见了,取而代之的是一座漂亮又大气的宫殿,屹立云间,她眨了眨眼,倏而噗嗤笑了。
    ——好吧好吧,我敢说敢做,师——尊,师尊师尊师尊!
    ——嗯。
    ——嗯什么嗯啊,这样,我允许你叫我的名字了。
    ——……潼儿。
    神木不满的悄悄嘀咕:“这心眼多的魔女就知道欺负圣尊不理世事,真不明白圣尊为什么饶她一命,还收她当徒弟……”
    程梓川坐在云端,似与那边隔开了一个世界,他喃喃道:“潼儿?”
    树下的白影看不清面目,程梓川耳边响起他的声音:“走吧。”
    抬手,挥袖,九重天阙,白云悠悠,那是人间看不见的风华,程梓川虽无心表象,却受旁人过多赞誉,此刻竟觉远逊于他——境界的差距如鸿沟,足以令此刻的他仰望。
    纵然他心中已明了,那其实是另一个时空的自己。
    袖风送他落下九重,满目焦土映入眼帘,他伸出手,对上另一只手……黑裙女子抿唇而笑,火焰的景象碎裂,仿佛有桃花漫天飞舞,美极妙极,飘香四溢。
    通仙路上,弱水边沿,手掌交握的二人同时一震,睁开了眼睛。
    小舟飘飘荡荡,那两个人却始终沉默着。
    “你看见了什么?”楼月潼先出声了。
    “你又看见了什么?”程梓川也问。
    目光相对,一个冷漠,一个淡然,却仿佛存在某种惊人的默契,异口同声道:“没有。”
    很好,谁都不想说。
    正在这时,门边天将威严的声音响起:“此地不是尔等通行之处,误入者速速离去!”
    “两个看门的下仙……”楼月潼抬了抬眼:“你能应付吧?”
    程梓川反问:“若是不能呢?”
    楼月潼变回了小灵狐,懒洋洋地趴着一旁,凉凉道:“那你就去死吧。”
    程梓川对她的无奈已经快堆积成山了。
    小灵狐满打满算的准备看戏,谁知程梓川却亮出了一个玉牌,守门天将一看就震惊了:“这是……”
    “敢问二位,能行个方便吗?”
    两个天将对视一眼,倒也不拦了,退到一旁,打开了门。
    小灵狐:“?”
    她跳到程梓川的肩上,“我发现你总有令人意想不到的东西。”
    程梓川回道:“在做一件事之前,该准备的还是要准备的。”
    “可我想不明白,你不过一介凡人,怎么会知道那么多不该知道的事,拥有那么多不该有的东西?”
    程梓川言简意赅:“运气好。”
    小灵狐:信你才怪!
    推开门,耀目的白光穿透而来,仙气荡涤污垢尘埃,当站在那里的刹那,程梓川感应到有什么流转而过——是规则!
    白云飘过,茫茫的一片,等到眼睛再睁开,才发现正站在断梯之上,周边几乎什么都没有,唯一可见的就是一颗高不见顶的扶桑树,巨大,厚重,散发着古老而悠久的气息。
    “传说仙界的尽头生长着一棵树,本源来自于神界的扶桑神木,它的高度不可估量,无数仙人都无法攀到顶端,是以传言它的顶端连接着神界神木。”程梓川拔下头上的木簪,微笑道:“这便是我来此的第一个目的。”
    那木簪乃是扶桑的草木之心,亦是他栖息之所,当日在程家,扶桑放弃妖身,元气大伤,闭关许久都未有动静。
    小灵狐以为程梓川是放任那棵树修炼,没想到他却一直记在心上。
    她说:“看不出来你还挺讲情义,为棵树这么费心思。”
    程梓川听不出她此刻的情绪,便坦言道:“若有朝一日你有所难,我也愿为你去闯幽冥地狱,千丈黄泉。”
    小灵狐瞳孔微缩,怔了怔,又垂下了眼睛。
    这番话纵然无关风月,不明真假,也委实太动听了。
    ☆、第26章 分歧
    那一刹那的触动来得快,去得也快。
    小魔女的心不冷,却硬的很:“是么,可惜不会有那么一天的。”她的性子,宁愿挺直腰杆的死去,也不愿接受怜悯的善心。
    程梓川顿了顿,淡声道:“刚过易折,强极则辱,慧极必伤……”
    “呵,你是不是还要加上情深不寿?”小灵狐甩了甩尾巴,冷嘲热讽地打断。
    程梓川待她说完,才慢悠悠地道:“对你大概不需要说这个。”
    小灵狐哼哼一笑,给了他一个“算你还识相”的眼神,而后摇摇头:“强者之路,至尊之位,必然一往无前,没有转圜的必要。”
    月魔君征战魔界,杀伐无数,从来都是一条路走到黑,就算没有路,她也杀出一条路来!
    “可若你心中没有责任,没有慈悲,没有大爱……所谓的强者路,至尊位,也不过是只有你一个人的孤独旅,寂寞途。”
    “高处不胜寒,怕寂寞就不会选择这条路了。”分明还是小小灵狐的模样,话中的冷意却仿佛让人看到了那个骄傲到骨子里的杀戮魔君。
    这就是两人的分歧所在,一个维护规则,一个蔑视规则,永远都无法达成一致,永远都无法走到一起。
    和平,也只在表面。
    程梓川轻轻摇头,并非是怕孤独,畏寂寞,而是……想了想,他却没再说什么。
    此时此刻,无谓的争端没有必要。
    手持木簪划破掌心,当血珠隐入其中之时,木簪忽地绿光大盛,程梓川低声唤道:“扶桑,扶桑……”
    一声一声,虽低却深。
    木簪中还没有响应声,那棵巨大的树倒是有了波动,枝干上竟幻化出一张脸来,“老朽这边……许久没有听到声音了。”
    小灵狐“咦”了一声:“你与神界神木相连,怎么会有自己的意识?”
    “不,不,老朽只是神木落下的枝干长成,受神木赐予本源,不敢高攀神木,”大树枝叶晃动,似在应和:“可惜老朽耳不聪眼不明,一睡便是数百年,纵然无数仙人来往去留,也只偶尔才能被人叫醒。”
    “……本源一致,就是母与子的关系,你也无需妄自菲薄了。”小灵狐似笑非笑,觉得这树像个老呆子。
    大树憋了半响,幻化的老脸都红透了,说了一句:“莫胡言!”
    程梓川淡定地用出血的手掌捂住小灵狐的嘴,抬头道:“既是有缘,能否请你帮忙?”
    木簪缓缓飞动,停留在半空中。
    程梓川又道:“人间罕见的草木之灵,本体被毁,误入妖道,又毁妖身……若能得一丝神木本源,便可脱胎换骨了。”
    “唔……”大树沉吟片刻,“它与我也属同类,帮自然是可以帮的,就是不知道它能否承受神木本源。”
    “可以。”这一回的声音来自于木簪,只见一个深绿衣袍的冶艳男子虚影现于空中,转头对着程梓川笑,“梓川,你费心了。”
    程梓川亦笑道:“应该的。”
    虚影仅维持一瞬就消失了,大树伸出枝干将木簪卷走,说:“他接受本源需要时间,你们在此等候吗?”
    “不,”出乎预料的,程梓川拒绝了,而是道:“敢问你可知升仙池在何处?”
    大树竟没多问,枝桠指了个方向。
    小灵狐爪子一扒,推开程梓川的手,嗤笑一声:“你也不怕我们是来捣乱的?”
    大树笑眯眯的,意味深长的说:“老朽听声能辨,能将我唤醒的,必然不是心有恶念之人。”
    哟,小灵狐瞄了眼程梓川,走了一个眼瞎的掌门,又碰上个耳聋的蠢树……此人运气果然是好。
    程梓川抬手回礼,以示谢意:“三日为期,必回此处,扶桑就劳烦照顾了。”
    说罢,便带着小灵狐往升仙池的方向去了。
    “升仙池是你第二个目的?”
    升仙池所蕴含的仙元力乃是整个仙界之最,其中一个用途便是助凡间渡劫飞升的修士转化仙体与仙力。
    程梓川颔首,低头看了她一眼,解释道:“我的先天道体境界越是突破,所需要的天地灵气便越是难以估量,脱凡境尚可,但要在人间突破逍遥境,怕是会完全剥夺一方地域的灵气,造成不可逆转的伤害……”
    “这么无私悲悯的做给谁看啊?”小灵狐趴在他怀里蹭了蹭爪子,对于这般懒散偷闲的状态很是享受,雪白的尾巴一下一下地抖动,一双狐狸眼微微眯着,妩媚又狡黠,“且不说你要怎么混进升仙池,就凭你对道之力的领悟,一旦越过逍遥境便会引来雷劫了,别告诉我你想在仙界渡凡劫,创千古之先例!”
    “哦,对了,”小灵狐生怕不够嘲讽,又加了句:“到时候你在升仙池的动静怕是不小,别提仙帝了,引来几个上仙围攻,你就得去阎君那儿报道了吧!”
    程梓川:“不是还有你在吗?”
    “别再来这一套,反正我是不会帮你的!”小灵狐正处于养老模式,悠闲的不得了。
    程梓川拎着她的尾巴:“是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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