朝夕笑着躲了躲,然后有点好奇道:“说起来上次你是怎么受的伤,后来又去了哪?”上次她还来不及问个清楚师兄就消失得莫名其妙。
    “这个啊”严婺话刚说了口开头就没有再说下去,隔了一会才漫不经心道,“你要给我报仇吗?”
    “你知道是谁?”朝夕目光直直地盯着他,那个时候那么巧,她猜八成都是那个王爷搞得鬼,师兄是帮她去查探的,没过两天就出事了,说不是他想来都不可能。
    严婺目光看向外面的一株绿叶繁盛的树,淡淡道:“不知道。”
    朝夕:“……”
    所以,他这是一如既往地跟她开玩笑吗!这种事,怎么能开玩笑呢。
    严婺收回目光,意外地看到朝夕的脸色有点严肃,他诧异了一会,笑道:“哟,小师妹这是在替师兄不平吗?”
    朝夕不想和他说话,顾自寻了个位置坐下。严婺也随着她在她旁边的凳子上坐下,目光落在她有些气鼓鼓的脸上,不由得笑了一声:“小师妹好像变了。”
    朝夕打定主意这一会不跟他说话,这么久没见她心里都快急死了,好不容易出现了还跟她开这样的玩笑,一点都不好笑。
    “听说师妹要嫁人了?”空旷而寂静的屋子里想起严婺的声音,明明是带着调笑的意味儿,听起来却多了一番别的什么味道。
    听到这句话,朝夕状似害羞地拿手捂了捂脸蛋,背过身去道:“是的呀。”
    严婺:“……”
    看到朝夕突然这个样子,严婺不由得抽了抽嘴角,面无表情地开口道:“好好说话。”认识她这么多年,从来不知道她师妹会有害羞这样的表情,如今一见,果然很……不忍直视。
    朝夕眉梢跳了跳,她怎么就没有好好说话了!那些大家闺秀明明都是这样做哦的,她也是个管家小姐,怎么到她这就不能做了。
    严婺继续补充道:“你别违背本心。”
    朝夕:“……”
    呵呵:)
    朝夕给自己倒了一杯茶,一口气喝完,严婺称赞道:“这就对了,这才是做你自己。”
    ……
    朝夕搁下茶杯,作势要去揍他,就听见他继续问道:“是……萧阙?”
    这思维一时跳跃的有点快,朝夕反应了一会才点点头,然后开心道:“师兄你是不是也我们这是觉得门当户对天作之合?”
    严婺:“……”
    门当户对?天作之合?听起来确实是很美好的词呢。
    他默了默一时没有出声,朝夕又道:“师兄你会来的吧?”
    “师兄?”见严婺没有反应,朝夕拿手在他眼前晃了晃,“你在发什么呆,我正在和你说很一件重要的事呢!!”她明显感觉到她师兄有哪里不对!
    严婺回过神来才应了一声:“嗯。”
    朝夕捧着茶杯一脸喜色,师兄也找到了,她爹也同意了,好像所有的事就这样圆满了。
    严婺侧眼看她,她眼神柔和,脸上的暖意好像怎么都散不开。有阳光斜斜地洒进来,正好落在她的发梢上,丝丝缕缕的光亮。这是他以前从未见过的样子,他的小师妹终究是长大了,他突然想起她小时候的样子,明明是个小姑娘,却没有一丝柔弱。有一次摔得腿都肿了起来,她咬紧牙关硬是没有哭出来,他蹲下身子给她擦药,那一片红肿看着都疼,他很小心翼翼地怕弄疼她,她却说她不疼,还让他不要婆婆妈妈的擦快点。他当时就想,她大抵是这样的性子,做不来柔弱,还很喜欢打抱不平,这样的小姑娘长大了可怎么得了。
    这么多年,他一直在她身边,看着她一点点长大。看着她被一群人接回将军府,看着她一如既往地翻墙越壁,没有一点大家闺秀的样子。一个人无忧无虑才是最快乐的,如果背负了太多就不再有单纯与天真的资格,他动了动唇,最终也没有说出一个字。有些事,或许让它永远成为一个秘密才是最好的结局。
    朝夕又想起什么,问道:“刚才带我来的那位姑娘是?”看她对师兄的态度,似乎很不一般呢,若是师兄身边有个这样的红颜知己,想必很是不错。
    严婺将心里一点一点涌起来的情绪往下压了下压,换上一副不羁的表情冲朝夕眨眨眼:“你说红影?不如你猜猜。”
    朝夕对他这个表情表示很鄙视,站起身抖落一身的鸡皮疙瘩,道:“这个我可没有什么兴趣,那我就先回去了,阿月还在屋里替我装病呢!”
    严婺感叹道:“唉,真是难为阿月那个小姑娘,啧啧啧,我说沈朝夕,你就没有一丁点愧疚感吗?”
    朝夕走到门口冲他龇牙咧嘴地笑道:“没有呀,不过师兄记得要送一份大礼哟,毕竟师兄你只有我这一个小师妹呢对不对。”
    严婺:“……”
    他抽了抽嘴角,迟疑道:“沈朝夕,你从哪里看出来我对有你这么个师妹感到很自豪的?”
    朝夕早已习惯了他这样的调侃,不要脸地回应道:“全部啊。”
    严婺:“……”
    这是怎样的一种恬不知耻啊:)
    “好了我先走啦!”朝夕双手推开门,打算出去。
    “等等。”严婺几步走了过来,从怀里掏出一个很精致的匕首递到她手里,语气有些慎重:“这个给你。”
    朝夕有些疑惑地接了过来,拿在手里仔细地看,半晌才幽怨地开口问道:“师兄,你是想不来送贺礼了吗?”
    严婺:“……”
    他还真是这么想的呵呵:)
    他看着朝夕有些闷闷不乐的脸,不由笑了:“我说小师妹,你什么时候变得这么在意这些身外之物了?”
    “难道在你眼里我不一直都是这样的吗,你别以为我不知道,你经常背着我偷偷去师父那告状。”
    严婺:“……”
    他仔细回想了下才面无表情地开口道:“你说的应该是你自己吧。”那个时候,他师父经常教训他说身为师兄怎么能拿师妹的东西呢,因为这事他还不止一次被罚。他没有主动找她算账,她倒是还敢自己提起。
    朝夕失望地看着他,痛心疾首地转身往外面走,一边走一边道:“我真是看错你了,没想到你是这样的师兄。”
    严婺:“……”
    所以他到底是哪里做错了吗呵呵。
    他还是加快几步追了上去,有些无奈道:“给你这个是想让你在危机时刻可以保护自己”顿了顿,伸手抱了抱她,“记得不要让自己受伤,要好好保护自己。”
    朝夕有些呆呆地望着他,一时不明白他这句话是什么意思。她眼眸抬了抬,企图去看清师兄的脸,这才发现师兄比她高了很多,不知不觉间,好像她和师兄都长大了。习惯了和他顶嘴,习惯了他吃喝玩乐时不忘带上她,她有些感伤地开口问:“师兄,你是不是有什么事瞒着我?”
    严婺松开她,捏了捏她的脸蛋:“这样就感动的快哭鼻子了?这可不像我师妹,我还打算在你婚礼上送你一份大礼呢,看来并不用了,正好我也不用去了。”
    “要的要的。”朝夕将匕首握在一只手里,另一只手去扯他的衣袖,“我就知道师兄你不是这样的忘恩负义之人。”
    严婺:“……”
    他怎么就忘恩负义了?
    “好了,回去吧,记得东西要收好。”严婺推了推她,像是在下逐客令。
    朝夕点了点头,又再三嘱咐道:“记得一定要来,不然我猜你这辈子只能是个孤家寡人了。”
    ……
    待朝夕的身影彻底出了这个院落,他才瞥了一眼不远处的一个拐角,语气淡漠:“出来吧。”
    一袭红衣的女子移着莲步缓缓走了出来,脸上的妆容依然精致,嘴角挂着一丝笑意,称赞道:“严公子做的很好。”
    严婺目光落在她微微藏在袖里的玉手上,问了一句:“你的手怎么了?”
    红影低头看了下滴落在地上的血珠,一滴一滴落在地上开出一朵朵绚丽的红花,华丽而绝美,她嘴边的笑意没有散,只看了一眼便又移开,淡淡道:“没事。”
    严婺推开门走了进去,门却没有关上。红影踌躇在原地,一时没有动作。她等了会,就听见里面传出那道清冷的声音:“进来吧,包扎一下。”
    她看了看手,慢吞吞走了进去。
    这个世上,又有谁能真正懂另一个人呢?
    【四十六】十里红妆
    因这婚礼是皇上御赐的,所以办的格外盛大。萧阙身为当朝的侯爷,地位崇高,朝夕又是德高望重的大将军之女,身份也是尊贵。这两人的婚事,无疑是京都百姓茶余饭后讨论的话题。
    这其中大致分为两派,一种说法是支持这婚事的,二人郎才女貌又都是朝廷权贵,若是结亲,确实是一个天赐良缘。还有一种自然是不赞成的,说朝夕行为粗俗不堪,哪配的上被她们喻为一枝花的侯爷大人。
    侯爷要娶朝夕这个事,深深刺激到了那些明里暗里爱慕着萧阙的姑娘,不时集上一群人,浩浩荡荡地跑到将军府门口闹事,府里的人忙进忙出,根本没有心思管她们。相比之下朝夕实在闲的发慌,她在得知这个事后,颇为兴奋地搓了搓手,说一定要出去会会她们,让她们知道,什么叫做武艺过人。
    正在擦花瓶的阿月闻言差点把手里的花瓶扔了出去,她哆嗦着手将花瓶放回原处,一把扑过去拉着朝夕的袖子,简直都快哭出来了:“小姐!冷静啊,您可千万不能冲动!”
    都这个节骨眼了,她家小姐若真是跑出去揍了人家姑娘,且不说人家找上门来,光是这名声恐怕是再也挽救不回来了呀。到时候,她不敢想会有怎样的后果。
    朝夕任由她扯着自己的袖子,用眼斜瞟她,道:“阿月啊,你觉得你拦得住我吗?”
    阿月狠狠咬牙道:“为了小姐的名声,奴婢会尽力的。”
    “噗”
    朝夕忍不住笑了起来,阿月那一脸视死如归的表情实在是太好玩了。
    “逗你的。”朝夕抽回自己的袖子,拿手去拍拍她的脸蛋,笑的一脸得意。她不过就是说说而已,还真的能跑出去揍人家一顿不成。
    阿月哭丧着脸继续去擦花瓶,她都快担心死了,小姐还有心思跟她开玩笑。她觉得小姐明明马上就要嫁人了,为什么这爱折腾捉弄她的性子也不改改╭(╯^╰)╮!
    快黄昏的时候,朝夕由阿月摆弄着萧阙送来的喜袍,这嫁衣做的十分精致,繁复的图案相互交映,袖口金丝线
    朝夕坐在铜镜前,里面映出一个眉清目秀的女子,嘤红的唇,明亮的眸,白皙如玉的脸庞,上面泛起丝丝红润,这么看着似乎都有些不太像自己了。阿月将那顶华丽的凤冠轻轻戴在她头上,有那么一瞬间,她有点想落泪。
    这时候,二夫人走了进来,默不作声地接过阿月手里的檀木梳,站在她身后,执起她的一缕青丝,轻轻地梳了起来。朝夕愣了愣,透过铜镜,能看到二娘的眼眶有点湿润,这似乎是第一次,她这样清楚地看她二娘。这些年她和她不冷不淡地相处着,说不上好也谈不上坏,其实她爹当初会娶二娘,也是为了她吧。
    二夫人握着檀木梳的手指抚着朝夕的发,朝夕动了动唇,最终喊了一声:“二娘。”
    这两个字一说完,朝夕有点哽咽。她本来不是这般矫情的人,也不懂那些哭哭啼啼的感情,可是这一刻,她的的确确是想抱着她二娘好好哭一场。原来,有母亲是这样一件温暖的事。
    二夫人听到这声,再也不能抑制住眼里的泪水。抱着朝夕哭了起来,一边哭一边拍着她的后背。她自己没有子女,其实心里也早就把朝夕当做自己的亲生女儿了,只是没有说出口而已。这么些年,她看着她闹腾,虽然常常罚她,可这个家,也正是因为有了朝夕,才变得像一个家。
    哭了一会,二夫人又拿起木梳给朝夕梳起来,有些感叹道:“这女儿家出嫁啊,就应该打扮得漂漂亮亮的。”
    朝夕对着铜镜做了个鬼脸。
    二夫人笑了下,和朝夕唠起家常来,“我在这个家也有些年头了,你母亲的性格倒是和你不同。”
    “二娘,您跟我说说我娘吧。”朝夕支着下巴,回过头去看了看二夫人。
    “你母亲啊,性子温和,琴棋书画都好,可是当时有名的才女呢……”
    夕阳缓缓沉下去,斜阳在地上拉着长长的影子,映衬着幢幢房屋,层层树影,在夜来临之前,添上了浓浓的宁静与祥和。
    这一夜,朝夕睡的很安稳。她做了一个很长很长的美梦,她梦见了自己的娘亲,梦见她来给自己掖被角,她还笑着摸了摸她的头,祝她幸福。
    梦里,她和萧阙拜了天地,成了琴瑟和鸣令人艳羡的夫妻,从此山高水长形影不离。繁华盛开的时候,他们手拉着手奔跑在的绿油油的草地上,那里山清水秀,有一个条清澈见底的小溪,里面游着一排排自在悠闲的鱼,流水安静地趟过,发出细碎的声音,像是谁在低语;白雪皑皑的季节,他们就靠在覆难白雪的屋檐下的长凳上,背靠着背细数着飘落在掌心的雪花,看着它们在温暖的手掌心里一点点融化成一滩水。
    婚礼在五月初三。
    这一天天朗气清,居明修和,适宜嫁娶。
    天刚微亮,朝夕就被被一阵阵喧闹声吵醒,她还有些朦朦胧胧,不甚清晰地看了一眼外面,阿月已经手脚麻利地领着一群丫鬟进来给她梳洗,按照习俗,她要一直在屋里等,等午时迎亲的队伍。这期间,不能踏出房门,不能吃任何东西。
    梳洗用了近一个时辰,阿月终于满意地收了手。朝夕用手抚摸着大红的喜袍,还是忍不住凑到铜镜里看了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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