托这次车祸的福,薄宴和隋安成了守望相助、互相扶持的好朋友,隋安是薄宴的手,薄宴是隋安的腿,早就成了医院里一道奇特的风景。
    清晨,医院花园中间的躺椅上,隋安随意地盘腿坐着,身上披着一件毛线外套,薄宴坐在一边看报纸,阳光恰好穿过干枯的树枝洒在他们身上,很惬意。
    旁边的孩子在踢球,球滚到隋安面前,隋安抬头看了看薄宴,“薄先生。”
    薄宴左手放下杂志,站起身把球踢回去,孩子开心地接住,“谢谢叔叔。”然后带着球跑开。
    薄宴拿着杂志坐下继续看,看了一会儿回头把书放到她面前,隋安立马把小手递过去,翻了一页。
    如此,看上去很默契。
    当然,也只是表面上的默契,琴瑟和鸣什么的,根本就从来不是属于他们的词汇。
    薄宴看书很快,不到半小时,一本密密麻麻小字的杂志就看完了,隋安对于他们这种人,总是嗤之以鼻,你看,经济杂志第一页就是薄宴那个宽敞明亮牛逼的办公室,是不是翻一翻也很有自豪感,好吧,隋安承认,她这么想是很无耻的。
    所以隋安压根就不理他,十分认真地在打一款无比之无聊的游戏,对于她这种游戏高手来说,简直soeasy,金币哗哗地掉入囊中。
    薄宴起身皱眉看她,“回去吃饭。”
    她岿然不动,眼睛都快掉进手机里,“等会等会,打完这一局。”
    薄宴长腿一迈,“既然游戏比早餐重要,你就别吃了。”
    隋安快速触摸着手机屏幕,撇撇嘴。
    薄宴抬起左手腕盯着腕表,自带的冷气循环装置又开始工作,“给你五秒时间,五,四,三……”
    “我马上就好,马上就好。”
    “时间到,不吃饿死。”
    薄宴抬腿就走,隋安正在收最后的金币,一路过五关斩六将,这最后拿金币的时候要是撤了,那得多冤啊,“薄先生,你再等两秒,我回去好好喂你。”
    薄宴停下脚步,无法忍受的是,吃饭还要被一个女人伺候。
    薄宴似乎要发火了,隋安手上加快速度,嘭得一声火花四射,完成任务,隋安收了手机,连忙笑嘻嘻,“薄先生,拜托您扶我一下。”
    薄宴皱眉,隋安又笑,“麻烦薄先生抬起您高贵的手臂好吗?”
    然后薄宴才伸出一条手臂让她把所有的重量都压上来。
    “沉死了。”
    隋安却笑嘻嘻地不安分地捏了捏,“哎呀薄先生,您的肱二头肌真结实,全是肌肉呢,肱二头肌,哎呀。”啧啧,一副口水横流的语气。
    “没脸没皮。”
    隋安愣了愣,然后又笑嘻嘻地贴上去,“您不就喜欢我没脸没皮吗?”每次放大招,都很好用。
    “喜欢。”
    薄宴说完,自己也惊讶了,停住脚步忍不住冷冷地低头瞪着隋安。
    隋安一双杏眼水汪汪的笑意。
    两个人走到病房门口,薄宴先停下脚步,隋安低着头一步拖着一步地跟在他身后,这才抬头,一个头发花白的老头拄着龙头拐杖站在那里,混浊的眼里满满都是怒气。
    隋安见过他,在视频会议里,隋安记性好,知道这是薄老爷子。
    隋安犹豫着要怎么打招呼,是该沉稳一点说薄老先生,您好,还是可爱一点,爷爷好久不见您啦,还是要虚假一点,爷爷,这么久不见我都想您啦,估计他会被气疯吧?
    正想着,老头子却已经提起拐杖气势汹汹地过来,“你敢躲着我,今天我看你还往哪里躲。”
    薄宴退后一步,手臂护着隋安,“您这身体恢复得还真不错。”打人这么利落。
    “没有你在家里气我,我自然恢复的快。”老头子停住脚,双手交叠拄着拐杖,吹胡子瞪眼。
    薄宴拉住快要栽倒过去的隋安,“见面就动手,您这脾气是不是该改一改?”
    “我还能动,轮不到你来管我。”
    薄宴叹气,“来找我什么事?”
    薄焜哼了一声,目光落到隋安身上,“让你女人走远点。”
    隋安腿脚本就不好,薄焜即便不愿意见到她,可也不能这么没礼貌吧,没礼貌的老头,隋安心里腹诽。
    “她腿伤了。”薄宴拉着她,没让她动。
    “我还没老眼昏花到那种程度,我不瞎。”老头子说话很冲,隋安尴尬地从薄宴手心里抽出手。
    “我得为我女人的安全考虑,您是什么样的人我最清楚。”
    薄焜气得火冒三丈,提溜起拐杖就往薄宴大腿上削,“我是什么样的人?我是你爷爷,我是你亲爷爷。”
    薄宴生生受了一拐杖,连声都没吭一下,“有什么事您可以直接说,她得在我身边。”
    隋安再一次被薄宴的执着感动了。
    薄焜叹口气,“你再这么执迷不悟,我那一票是不会投给你的。”
    “您如果希望把公司交给一个精神病患者,我没有意见。”薄宴无所谓的态度彻底激怒了薄焜,他瞬间面皮发红,呼吸急促,“好好,翅膀硬了,敢要挟我了?”
    “您来就是为了这件事?”薄宴开口要赶人,“你这两年提拔阿誉,有目共睹,您亲手把他扶植起来,让他有能力跟我对抗,难道还会在最后一刻把票投给我?阿誉总说您偏心我,他真是个傻子。”
    “你和阿誉都是我的孙子,我不会偏心谁。”老头子气得手臂发抖,“有能耐你就做成给我看。”
    “你以为拿到你姑姑的表决权就能翻手为云?我告诉你,还太早。”
    他拄着拐杖往回走,临走时还不忘了回头看隋安一眼,“我劝你千万别栽在女人身上。”
    薄焜进了电梯,走廊里突然安静下来,隋安开始不安,薄家人相继出现,已经把目光都聚焦在她身上,这种感觉很不好。
    栽在女人身上是什么意思?薄焜觉得她有可能会把票投给薄誉?那么薄宴是否也这么想?
    薄家关系复杂,她怎么能够身处其中而游刃有余?到最后是否还能全身而退?恐怕她的智慧还做不到。
    隋安忍不住皱眉看向薄宴,薄宴抓住她手腕,“别想太多。”
    可隋安,怎么可能不去想。
    从薄焜的态度上来看,他也许还是喜欢薄宴的,可薄宴太不听话,在这一点上就远不如薄誉,试想一下,如果薄誉真的没病,可能总裁的位置永远都轮不到薄宴,但偏偏薄誉的病时好时坏。
    薄焜这是铤而走险,一方面他想用薄誉来打压薄宴,一方面他大概也真的想看看如果薄誉坐到那个位置会是什么样吧?
    “薄先生,你为什么从来没跟我谈过这件事情?”隋安终于还是问出了口,“你不怕我把票投给薄誉?”
    薄宴沉沉地看她,“你还不敢。”
    隋安皱眉,心口紧了起来。
    “你也不会。”他抬起手指点了点她的太阳穴,“我相信你有脑子,能自己权衡利弊。”
    隋安摇头浅笑,脸色莫名地有些苍白,“如果我拿这个跟你谈条件呢?”
    他的手指捋了捋她的发丝,然后吻上她的额头,神色恢复冰冷,“隋安,有些话,想好了再说。”
    ☆、第四十八章
    在医院住了整整一周,薄宴命人办理了出院手续,因为右手受伤的原因,薄宴一直都没去公司,所有文件送回家里来处理。
    傍晚,秘书照例来送文件,隋安正在整理衣物,恰好听见楼下秘书的说话声,“薄先生,您弟弟的腿伤了要害,已经确诊,无法正常行走了。”
    隋安抖衣服的手顿了顿,连忙放下手里的东西,听见薄宴说,“没办法做复健吗?”
    “做复健还是有机会的,但是您弟弟拒绝了。”
    为什么要拒绝?
    隋安隐约担心,毕竟那一枪是薄宴亲手开的,如果薄誉真的一辈子都不能正常行走,这两兄弟之间的恩怨是不是又要激化了,而他作为哥哥,是不是会后悔?
    然而,薄宴只是平静地说,“知道了。”
    “薄总,薄老先生对此事非常生气。”秘书在一边提醒。
    薄宴皱眉没有继续这个话题,“股东大会的事情准备得怎么样了?”
    “已经确认除了薄荨女士其他股东都会准时出席,还有这是今年的财务报告。”
    秘书递过去一份文件,薄宴开始认真阅读报告,皱眉的侧脸给人无形的压力,不时会提出问题,秘书耐心地解答,偶尔遇到专业性较强的问题,会打电话给专业人士咨询。
    楼上愕然站着的隋安一脸茫然,薄宴为什么一点反应都没有,是无情?是冷漠?薄誉虽然想杀他,但从没真的伤过他,而他却可以毫不犹豫地打伤薄誉,薄誉甚至可能永远无法做一个正常人,可他却像在听一个无关紧要的消息,这太可怕了。
    虽然薄誉也不值得同情,可哪怕他皱一下眉头也好,却不曾有过。
    隋安突然觉得很冷,如果他真是这样冷酷无情,那么,他杀了自己喜欢的女人的传闻,也不是不可能。
    这样的薄宴又怎么可能会输?
    因为无情,所以强大,永不被伤害,永远不会输。
    “站在这里做什么?”
    隋安吓了一跳,薄宴不知什么时候走上楼,已经站到她身后。她居然一点都没有察觉,她回头朝楼下看,秘书已经收拾东西准备离开了。
    “发什么呆?”薄宴扳过她的肩膀,目光灼热地盯着她。
    “哦,有点冷。”隋安敛住神色。
    薄宴撩开她额前略凌乱的头发,手指轻轻贴上,“生病了?”
    “没有。”她扭开头,也许是她闪让的动作太过明显,薄宴脸色阴了下来,隋安连忙解释,“也许是站了太久了。”
    薄宴攫住她,“又动什么歪心思?”。
    “没有,真的没有。”隋安紧着摇头。
    薄宴敲了敲她额头,单手捧住她的后脑,揉了揉,吻上她的唇。
    蜻蜓点水般地一下,薄宴便绕过她往书房方向走,“明天带你去外面住一阵子。”
    “哪里?”
    “去了就知道了。”
    第二天,薄宴带着她到别墅后的空地,是一架直升飞机。
    薄宴的私人飞机,他亲自驾驶,隋安惊愕于他的专注,系好安全带,隋安的目光就全落在薄宴身上。
    “你真的有驾照?”
    薄宴安静地看她,“不信任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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