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牧海暗叹好一出狗血青春剧,就不能给女主条活路吗。穆衡则在听故事情节外,迅速汲取可用的信息,他此时的大脑就像台飞速运转的机器,将所有有用没用的信息都收集起来,同时保持低调少提问,以避免太过泄露自己的无知。
    穆衡沉稳的表情使周牧海禁不住多看他几眼,“还有问题吗?”
    穆衡胸有成竹道:“没有。”
    并将‘男女方不曾三书六礼为何能碰手亲嘴’这样感觉会很蠢的问题默默咽回了肚子里。
    穆衡试镜的是他被女主误会找了人打伤情敌,两人体育课间在走廊发生剧烈争执的一幕。
    导演兴致缺缺喊道:“开始。”
    他对穆衡的表演不感兴趣,反正结果早就定下了;倒是周牧海饶有兴趣看着镜头下的穆衡,察觉到对方掩在镇定下的几分慌乱。
    穆衡能不慌乱吗,他明明站在这里,却看见不远处的黑箱子也出现另一个他,不仅长得一模一样,还随着他的动作做出各种姿势,难道这就是传说中的分身术?
    好在穆衡做皇帝久了,知道怎样掩饰面部情绪,他尽量无视身边各种怪异的铁疙瘩,开始人生中的第一场表演。
    然而皇帝陛下显然还没习惯身份转变,他试着将自己替换成寒窗苦读的学子,但积威甚重的气势随着他落在女人身上的眼神迸发出来,微敛眉目、薄唇紧抿,使人不敢直视,甚感惶恐。
    带着苛责的台词一字一字沉声道出:“在你心里,我难道就是这种卑鄙小人。”
    他措辞缓慢,语速也不快,但每个字都给人倨傲孤高的感觉,仿佛他面前的不是女神,而是地位卑微的丫鬟。
    导演脸比锅底还黑,周牧海托着下颌看得极其认真,手指一下又一下敲击着侧脸。
    真有意思。
    “cut——行了,行了,你回去吧,过两天来剧组报道。”导演不忍直视的挥手。
    穆衡听出话里的嫌弃敷衍,当即质问道:“我演得不好?”
    周牧海托下颌的手转为扶着额头,憋笑憋得腮帮子发麻。导演没好气道:“你觉得呢?”
    穆衡特严肃正经的回答:“我觉得很好。”
    “戏是演给别人看的,你觉得好有屁用!”
    穆衡昂首挺胸微抬下颚,理直气壮到不可一世的道:“我认为好便足矣,他人看法与我何干。”
    无论身份如何转变,穆衡都没想过卑躬屈膝讨好别人。
    “我告诉你,就你这种演戏态度一辈子也红不了!”
    “我不想红。”——戏子跟戏子里的头牌有差别吗。
    导演恼羞成怒指着穆衡,气得低吼道:“你脑子有病吗?不想红演戏干嘛,把我这当难民营,专收老弱病残吗!”
    穆衡皱眉,认定此人不可理喻。
    导演怕他再听下去会少活几年,赶紧打发道:“我说了你试镜通过,别在这没事找事,我很忙,没空跟你瞎扯。”
    穆衡缄默两秒,讽刺性扔下一句,“演的不好却选我,你脑子有病吗?”
    皇帝陛下学习能力超强的get到这个新句子。
    并在轻描淡写扔下炸弹后,转身潇洒恣意拂袖而去。满脑子想的都是试完镜,该去找赵戈了。
    导演气急败坏吼道:“你算什么东西,穆衡,要不是看赵总面子,演龙套都轮不着你。”
    穆衡已走到房外,满不在乎的声音携裹着一阵烈风传入导演耳内,“我不演了。”
    导演如何着急上火穆衡管不着,他此时正逼着陈安怡赶往赵戈家。
    陈安怡将酒店房间那一直吵闹的铁疙瘩扔给穆衡,“你手机,别到处乱扔。”又喋喋不休的埋怨道,“你知道机会多难得,说不要就不要了?没你电影照样拍,早知道这样还不如让渐棠演,起码人家有颜值有演技,比你不知好多少倍。”
    穆衡突然道:“齐渐棠?”
    “对,要不是你横插一脚,渐棠百分百能演男主。”
    穆衡没再说什么,陈安怡对他出演《候鸟》的不满与她对齐渐棠明显的偏袒足以印证许多猜想。
    赵戈住在寸土寸金的卢雅湾别墅,能在这住本身便昭显着身价跟财富,别墅外有大片绿化景观,宛若一座森林花园。陈安怡将车停在独幢别墅外面,此时别墅大门紧闭,显然赵戈不可能在家。
    穆衡主动投怀送抱的行为让陈安怡极为鄙夷,穆衡还是头次这么不懂事,金主都不喜欢情人找到家来,赵总想必也是如此。
    陈安怡存了坏心,期待赵戈能因此厌烦穆衡,最好就此甩掉穆衡。
    穆衡怎会看不透陈安怡的心思,只是形势所趋,他还需要利用陈安怡罢了。
    如此一待便直到夜幕沉沉,缕缕薄雾缠绕着空气,有些刺骨的寒气侵体而入。
    穆衡始终昂首挺胸、屹然而立,少年身体堪称瘦削柔弱,面容也透着些苍白之色,然而浑身那股尊贵高雅、傲骨嶙嶙的气势却展现得淋漓尽致,他挺直腰杆负手而立,冷冷路灯光芒在侧脸投下阴影,轮廓坚毅而棱角分明,薄唇紧抿显得难以亲近。
    一辆黑色豪车披着昏暗夜色驶近别墅,赵戈狭长冷淡的眸子转向前方,便恰好窥见这样的少年。
    第6章 见面
    穆衡听见汽车声响,转头看向声源时条件反射遮挡双眼,前照灯刺眼的亮光照得他睁不开眼。
    皇帝陛下心头大骇,暗叹这东西究竟是何方怪物,不仅跑得比猛兽快,还能在夜晚发出犹如白昼的亮光,比他旁边这跟柱子里嵌的夜明珠还要明亮夺目。
    赵戈掩在路灯阴影下的神情晦暗不明,拇指缓慢摩挲手腕朱红色刻满咒文的佛珠,语气古怪道:“他怎么在这?”
    沈萧潇余光瞥一眼穆衡,笑道:“哟,美人投怀送抱啊,看来某人今晚有艳福喽。”
    “他来多久了?怎么没人通知我。”
    “心疼了?”
    “心疼……”赵戈表情怪异咀嚼着这两个字,“心疼一个可有可无的玩物?”
    沈萧潇懒得拆穿赵戈,仰着头朝穆衡吹了声口哨——美人气质果真非同凡人啊。
    赵戈猛地一掌拍向沈萧潇,打得后者头差点磕方向盘上,龇牙咧嘴嚷嚷道:“赵戈你别欺人太甚,我了个去,痛死大爷我了。”
    赵戈毫无愧疚感,“活该,我的人是你能调戏的?”
    “你刚还说他是玩物。”
    黑色豪车停在别墅入口,两扇复古顶部宛如花藤状的铁门朝两旁打开,机械运转时发出细微声响,在寂静深夜被无声放大。
    穆衡就站在铁门不远的地方,运转发出的声响吓得他身体猛然一颤,赵戈透过后视镜将他的反应尽收眼底,顿时笑道:“别停,开进去——别忘了我在包养他,娱乐圈谁不知道他穆衡是我的人,我养的宠物。”
    沈萧潇缩了缩脖子,忽然觉得一股寒气迎面袭来,赵戈仍在侧头打量后视镜里的穆衡,刻意压制的眼里满是执拗跟疯狂。虽然跟赵戈关系不错,但沈萧潇其实看不太懂赵戈这个人,说他喜欢穆衡吧,以前也没见怎么搭理对方,但说他不喜欢穆衡吧,平常没事又总爱画穆衡的素描,一画就停不下来。
    难道赵戈就偏爱小美人这样软弱无能的类型?能激起男人本能的保护欲。
    外壳坚硬的‘怪物’从面前驶过,没有停下的迹象,穆衡眯着眼隔着车窗看见了赵戈,即使轮廓模糊不清,他照样能分辨出来。
    ‘怪物’跑进院子里,那两扇像长了脚似的门又开始合拢,比穆衡以前养的猫咪还听话。他自知热脸贴了冷屁股,在原地尴尬僵持好几秒,还是厚着脸皮趁房门关闭前蹿了进去。
    衣角差点被门缝给撕破。
    赵戈拎着沈萧潇衣领把人拖下车,在沈萧潇敢怒不敢言的怒视下指使对方去做饭,还必须有肉有菜有汤。
    “我操,放手,这套西装我刚买的!”沈萧潇一脸肉疼的抚顺衣领皱褶,“我是保姆吗,保姆还有工资领,你这是不尊重我的人权。”
    赵戈冷冷瞥沈萧潇一眼,轻描淡写地提醒,“寄人篱下没钱缴生活费的人谈什么人权。”
    沈萧潇双手揪着头发一脸崩溃的咆哮着进了别墅——要不是赵戈这混蛋,他堂堂沈家三少爷用得着东躲西藏、寄人篱下吗,还过得朝不保夕的。
    赵戈直接屏蔽沈萧潇的抱怨,进客厅便单手解开西服扣子,脱下西装随手扔到沙发,松领带时他微微仰头,手臂跟脖颈呈现出流畅的肌肉线条,将袖子一褶一褶向上挽,低眉顺眼的姿势又特别温文尔雅。
    他是侧对着大厅门口的,从穆衡所在的位置看去,这一系列动作便呈现出最撩人性感的效果,穆衡看得有些入神,他一寸一寸的打量赵戈,眼神顺着扎入裤子的衬衫往下滑,瞳孔渐渐变得幽深起来。
    赵戈的性感很爷们,他五官比较深邃立体,继承有他妈意大利人的轮廓层次感,浑身没有赘肉,完美的腹肌跟手臂线条彰显出澎湃的力量感,以致他一言一行便带着使人血脉偾张的男性荷尔蒙气息。
    脱掉具有束缚性的衣服,赵戈便泡了杯茶懒散倚着沙发翻手里的娱乐周刊,视在客厅门边站了好一会儿的穆衡于无物。
    倒是穆衡先按捺不住,往里走了两步又有些情怯。
    皇后薨逝之后,穆衡便日日思念,无数次梦见皇后回到他身边,但醒来后现实往往又狠狠扇他一掌,穆衡太绝望了,他不敢想象还能再见到赵戈,此时所有诸如惶恐、慌乱、激动的情绪纷纷涌入脑海,如泰山压顶使他屏气凝息忘却呼吸。
    喊出默念成瘾的名字,穆衡声音还微微发抖,“赵戈?”
    赵戈仿佛这才察觉到有人,施舍般掀开眼皮瞟了一眼,视线又聚焦在杂志上,冷淡道:“我准你来这了吗!”
    赵戈的冷漠让穆衡紧蹙眉头,他快步上前抽走赵戈手里的杂志,眼角余光恰好瞥见杂志里穿比基尼的女明星,面露不悦道:“君子非礼勿视,皇后何时这般粗鄙了。”
    没了杂志遮掩,赵戈讥讽的眼神统统落在穆衡身上,匪夷所思问道:“你刚才说什么?”
    穆衡也在打量赵戈,近距离观察赵戈跟皇后其实是有差别的,比如五官更棱角分明,轮廓更深邃立体,整体给人的感觉也更强势冷漠。
    奇特的是赵戈手腕还缠着一串朱红色刻满咒文的佛珠,佛珠一看便年代久远,带着些冰冷阴寒气息,总给人有些不详的感觉。
    穆衡耐心道:“我不是原来的穆衡,你也不是原来的赵戈吧。”
    “你没病吧?”
    “那晚你分明知道我的身份,为何现在还装傻。”
    赵戈一脸‘excuse me?’的表情,“我装傻?”
    穆衡在赵戈脸上看到的全是茫然,忽然间慌乱起来,但表面仍不动声色陈述道:“六年前我登基称帝,将你接进宫封为皇后,一年前你投井自尽,我也于不久前成为这具躯体的主人。”
    赵戈表情从你脑子没坏吧转为且先听你胡说八道,好整以暇问道:“那原本的主人呢?”
    穆衡想了想,“他灵魂不在,想必已死。”
    “你杀死了他?”
    “……”
    “杀人犯法,可是要偿命的。”
    “……”
    赵戈忽然起身朝穆衡走去,脸上挂着似笑非笑的神情,脚尖快要相撞时穆衡蹙眉想避开,却被赵戈伸手蛮横搂住了腰,穆衡盯着近在咫尺的男人,他们几乎鼻尖碰着鼻尖,能感觉到呼吸的热气,嗅到对方身体的味道。
    这样的姿势特别暧昧,穆衡呼吸一滞,禁不住伸手抱住了赵戈,感受对方身体传递来的温度,他实在太想念这样真实的拥抱了。
    “你想起我了?”
    赵戈骨节修长的手沿着穆衡腰线下滑,悄悄探入裤腰边缘,指甲不轻不重刮着尾椎处敏感部位,“你在讲故事引诱我吗?你看起来也没那么木讷无趣,不过今晚我没兴趣,改天再去找你。”
    说着忽然揉了揉穆衡屁股的软肉,轻佻笑道,“你这里还没养好,又耐不住饥渴了?”
    “放肆!”穆衡黑着脸扔开穆衡的手,威严道,“你当朕是什么人?!”
    赵戈怔怔看着吃了豆腐的手指,目光接触到穆衡不可一世的眼神时,所有笑容猛地尽数收敛,冷哼一声索然无味道:“没兴趣陪你玩了,赶紧滚吧,趁我心情还不太差。”
    穆衡不屈不饶道:“你还没回答我的问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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