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牧海受不住沉默,说:“我也是逼不得已,你别恨我。”
    穆衡冷笑一声,理都懒得理他,失望归失望,他接受事实的能力还是很强的,既然事已至此,他就当以前没认识过周牧海这个人。
    穆衡看向周牧海旁边,那个之前袭击他的老人,“你是谁?”
    老人阴沉笑了笑,朝着穆衡被绑的位置走近,“好久不见。”
    穆衡微微皱了皱眉头,认真分辨对方周身上下的特征,但他遗憾发现自己并没有见过这个人,何来“好久不见”?
    “我不认识你。”
    说话间,老人已经走到了穆衡身边,他佝偻着腰仔细观察穆衡,眼底掀起汹涌的仇恨,那感觉像是在看自己的仇人一般,还是杀了全家的那种深仇大恨。这使穆衡更加困惑不解。
    老人说:“你不认识我,但我认识你。”
    穆衡沉着脸没说话,他明显意识到了某种可能性。
    “你演过我写的剧本,不觉得里面的内容很熟悉吗?可惜剧本被人改过了,最后还是成全了你,但那不重要,这些都是假的。”
    “你是大瀛的人。”
    “不,”老人摇头,“那时候应该叫岳朝。”大瀛之前,仅仅统治了两年江山的王朝,当时便被更名为岳朝。
    “岳朝?它早就消失了,被我亲手打败的。”
    “不!岳朝它永远存在,你是不可能打败它的!”老人情绪显得极其激动,“你这个叛徒!我做梦都在想这一天,你总算落到我手里了。”
    穆衡盯着老人,即使这张脸是陌生的,但他仍然很快从对方身上窥探到了熟悉的感觉,那种感觉已经过去了很多年,他没想到竟然会在这里,在今天重演。
    就像一场可笑的闹剧般上演。
    “是你,”穆衡盯着老人那双浑浊阴狠的眼睛,缓慢却不容置喙地说,“穆宴。”
    老人,也就是穆宴咧开嘴笑起来,他满脸皮肤下垂,遍布皱纹,肤色苍老失色,“没想到还能再见吧,穆衡。”
    “你老了,会死在我前面。”
    穆宴眼神一冷,猛地一拳将穆衡脸砸侧偏过去,他似乎特别讨厌听到“老”字,整张脸都紧紧皱了起来,看起来越发苍老可怖。
    周牧海紧跟着冲过来,将明显被激怒的穆宴拦住,“住手,你说过不动手的。”
    “你对他倒还挺上心的,可惜他领情吗?”穆宴冷笑,“敢狠心杀死自己二哥,还灭了他所有亲人的人,你指望他能对你有情?”
    没错,二哥,现在的老人就是穆衡名副其实的二哥,也是他造反路上第一个要掀翻的绊脚石,只是没想到他死了以后,却在这里得到了新生,还覆在周牧海父亲的身上,利用周牧海制造了这些事,想要致他于死地。
    即使挨了一拳,穆衡表情也没有任何变化,眼神越发冰冷,“狠心?当初你害死大哥,逼宫杀死父皇,到底是谁更心狠手辣。”
    周牧海怔在一旁,听的心惊胆战、不知该说些什么,要不后世为什么总结说‘可怜生在帝王家’呢。这些帝王家的人,论心狠谁也不输给他,明明是有血缘关系的亲人,却硬生生为了权势互相残杀,最后能够登上帝王之位的,也必然是踩着无数人的尸体上去的。
    动不动就杀大哥、杀父皇的,这到底是怎样混乱残忍的局势,周牧海即使没有看见,也能大概想象出来,因此他现在不难理解穆宴为什么这么恨穆衡,对于亲手杀了自己、还杀了自己全家的人,谁又能不恨。
    只是追根究底要说这件事怪谁,还真是没办法争论出来。
    穆宴:“还记得我说过什么吧?只要我没死,就一定不会放过你,现在你落到我手里,可就叫天不应叫地不灵了。”
    穆衡摇头,对他的话表现出极度的可笑,“你以为这里还是大瀛吗,你敢杀我,就等着再死一次吧,你没有为所欲为的资本,没有地方能让你逃。”
    “只要我想。”
    “你不敢杀我,杀了我你还怎么拿到自己想要的东西?”穆衡说着看向周牧海,眼底那些温和散的干干净净,带着疏离陌生的冰冷,“我很好奇,你到底在我身上动了什么手脚?”以致他们到现在都没能查出问题所在。
    周牧海心情沉重,这时也没什么好隐瞒的,便直接说:“是我送你的那块表,我在里面放了点东西。”
    “可那块表没有查出任何的异样。”
    “药的效用是有用的,我前一次见你,担心你们发现,就想办法加速了药效,你们检查的时候,表就是普通的表,当然没办法查出任何问题来。”
    穆衡不知想到什么,讽刺地笑了一下,“你演技真好。”
    周牧海沉声没有说话,穆衡的笑特别刺眼,让他心里觉得很不好受,但他毕竟对不起穆衡,也没立场为自己解释什么。
    就在这时候,楼下突然响起急促的报警声,一声比一声刺耳。
    周牧海跟穆宴脸色同时变得很难看,他们扭头看了穆衡一眼,随即周牧海快速朝门外走去,穆宴则脸色阴沉地死死盯着穆衡,整个人变得极其谨慎戒备起来。
    穆衡表面不动声色,心中却也猛一咯噔,不知道现在外面情况如何,来的人很有可能是赵戈,他应该没傻到单枪匹马地跑过来。这别墅表面看起来精致漂亮,其实还装着很多监控报警设备,刚才应该就是有人不小心碰到了什么报警装置,才会引起报警器发出响声。
    但没一会周牧海又走进房间,朝穆宴摇了摇头,“没事,是只野猫。”
    穆宴没有多想,“嗯,明天就通知赵戈,让他拿东西来换人。”
    周牧海没动,仍是紧盯着穆宴,“我说过东西会帮你弄到,但如果这段时间穆衡出了什么事,就算是看在我爸的面子上,我们也没有交易的必要了。”
    穆宴阴森森地瞥了穆衡一眼,“我说到别到,决不食言。”
    “最好是这样。”
    他们说完便走出了房间,周牧海临走前欲言又止地看了穆衡一眼,想说什么但到底还是没能说出口。
    穆衡索性闭目养神,懒得再看这些脏他眼睛的东西。
    门刚关上,穆衡便紧跟着睁开眼睛,神色之中难掩担忧。
    不知道赵戈现在怎么样了,看周牧海跟穆宴的样子,这间别墅绝不是表面看起来的这么安全,他们既然装了报警装置,有可能还请了人看守别墅,如果赵戈找的人不多,今晚看起来便绝对会有一场恶战。
    穆衡这边正担心着,便听门边再次传来开门声,他神经不禁绷了起来,视线牢牢盯着房门处。
    也就是那几秒的时间,房门便被打开了,赵戈冲过来迅速给穆衡解绳索,他看见穆衡此时模样时脸色极为难看,阴沉得几乎能滴出水来。
    赵戈一边解绳子一边说道:“这里还有周牧海的人,趁有人牵制住他们,我们赶紧走。”
    “好。”穆衡没有多说什么废话。
    两人都知道此刻形势严峻,没时间说多余的废话。
    看赵戈的神色就知道周牧海这里的人不简单,应该是他雇佣的保镖,至少能跟赵戈带的人能打个平手,也难怪赵戈会这么紧张。
    好的不灵坏的灵,赵戈还没来得及将穆衡所有的绳子解开,房门处便猛地出现了两道身影。
    赫然是周牧海跟他的保镖。
    那位保镖身强体壮、肌肉虬结,给人一种充满爆发力的感觉。
    第42章
    大概半小时后,赵戈和穆衡一人一脚踹翻企图抓住他们的男人,赵戈手里拎着砸断的椅子腿,上面还沾着新鲜的血迹,散发着血腥的味道。他们迅速冲出别墅,便有人将车开了过来,赵戈猛地拉开车门,招呼正跟围攻他们的男人纠缠的穆衡。
    “快走!”
    穆衡边打边退,他手里也是根椅子腿,逼的对方不敢太过接近,企图从侧面包抄穆衡。
    赵戈跟着上车,挡住男人的攻击,“你先上车。”
    穆衡没矫情,现在多犹豫一秒就多一分麻烦,他迅速钻进后车厢,“别管他们,你快上车。”
    见穆衡进了车厢,赵戈便没什么顾虑了。他眼神冰冷地盯着面前的两人,那是一种充满杀气的注视,接着猛地弯腰避过袭击,抡起椅子腿狠狠击中对方腹部,趁对方痛的弯腰之际,赵戈以膝盖顶住对方腹部,双手成拳用尽全力砸在对方背上,他下手极狠,几乎把人往死里打,见对方没有反抗能力,这才踹开这人,抡起椅子腿砸向试图从背后偷袭的人。
    赵戈没有恋战,只要能救出穆衡,他有的是时间慢慢收拾这些人。今晚也是怕周牧海狗急跳墙,所以才没带多少人,打算潜入别墅先偷偷把人救出来,谁知道周牧海别墅这么牢不可破,处处都是陷阱。
    汽车已经发动,赵戈扔掉椅子腿,抓着穆衡手快速上了车,然后猛地将车门关上。
    一辆银色汽车从前方驶来,试图就此截停赵戈的车,那架势看起来是打算如果他们不停,就撞过来强行让他们停下来。
    穆衡朝车窗外看了眼,他们车子刚驶离别墅,旁边是一条半米宽的水沟,一旦撞过去虽然没有危险,却会让车子没办法再开动,而且在车里不好动弹,他们根本没办法反抗,就直接等于被困在里面,只能坐以待毙了。
    赵戈这时候格外冷静,但这种冷静不但没法安抚人,反而是带着一种飘忽不定的危险感。
    他低沉道:“加速撞过去。”
    穆衡顿时了然,赵戈是在赌,他们车速加快,停的时候因为惯性,车仍然会相撞,这样唯一能避免相撞的可能便是对方停下或者变道,他堵的就是对方不想死,在死亡面前人的本能就是求生。
    汽车以极快的速度朝前开去,穆衡抓紧车窗上方的扶手,心脏不受控制地紧缩,犹如被一双手紧紧攥着。
    两辆车的距离在不断缩近,危险的感觉像针尖不断刺入皮肤,引来令人战栗的恐惧感。
    在就要相撞的前一秒,那辆银色汽车突然猛打方向盘,极速拐入旁边的空地。司机紧握方向盘的手出了汗,悬在心头的石头落了地,车径直朝着仅有昏暗路灯照明的道路前行,道路两旁的树木在灯光映衬下,透着一股森然的阴冷。
    穆衡转过头看远处笼罩在灯光下的别墅,仍然能听见打斗的声音,但已经看不清人的身影了。
    他放松神经靠在椅背上,有些恍然如梦的感觉。任赵戈认真检查他的伤势,温暖的手指用力捏着骨头,检查有没有造成太重的伤害。
    “我没事,”穆衡忽然想起赵戈受了伤,连抓住他的手,紧张掀开赵戈衣领检查伤势,“你感觉怎么样?”
    “能动,应该没伤到骨头。”
    “有淤血。”
    “没事,”赵戈看向穆衡,“你没事就好了。”
    穆衡苦笑一声,“我没想到真的是周牧海,他一直以来表现的……都太好了,还好带着项链。”
    “我早就觉得他不对劲了,周牧海在娱乐圈混了这么多年,怎么会对你青眼有加,还有他后来做的事,有太多的巧合了。”
    穆衡点头,心情虽然沉重,但因为早就接受了事实,也没觉得太可惜。
    “对了,”他突然想到一件事,“你知道我们下楼碰见那人是谁吗?”
    赵戈不知道穆衡怎么突然提起这件事,他压根没怎么注意过,只记得是个老人,看起来没什么危险。
    “怎么了?”
    “他是周牧海的父亲,准确来说,应该说是那具身体是周牧海的父亲,其实里面的灵魂早就易了主,”穆衡见赵戈态度认真起来,这才极为慎重地一字一顿地说,“那个人我们都知道,是穆宴。”
    赵戈脸色顿时变了,“怎么会是他?”
    “如果我没猜错的话,穆宴死后就来到了这里,他潜伏这么多年,肯定早就在打魂玉的主意,他想重回大瀛,目的我们都清楚。”
    赵戈有些讽刺地说:“沈家都没法确认的事,他以为自己能活着回去?”
    “如果我没猜错的话,他现在的身体肯定出了某种问题,让穆宴不得不铤而走险。”
    “周牧海呢?就因为穆宴占用的是他爸的身体,就对他言听计从。”
    穆衡盯着掌心,想起不久前还跟周牧海在农家乐吃饭的事,淡淡道:“应该是穆宴说了什么,但不管他说什么,肯定都是谎言,周牧海看样子没打算害死我。”
    因为两人都受了不同程度的伤,所以车直接开到了医院,这家医院赵家有很大一部分的股份,因此赵戈刚到,医生便安排两人直接进去检查包扎,态度极其殷切热情。
    穆衡身上只有一些小擦伤,最重的还是之前被穆宴用木棍击中的那一下,现在后脑勺还有些隐隐作痛。以防万一医生给他做了详细的检查,确定只是有些轻微脑震荡,但以后必须小心行事,再出这样的事或许就没这样幸运了。
    赵戈担心穆衡,是同时听的两人的检查报告,确定穆衡无碍才松了一口气,反倒对自己的病情并不是很紧张。在跟医生确定伤好后能够恢复到之前状态,并且不会有任何后遗症以后,便摆出了一副轻松的姿态。
    从医院出来已经快十二点,赵戈和穆衡的伤势都没有严重到需要住院,两人便决定还是回别墅养着,连续好几次的住院经历让穆衡对那地方有了些生理性的厌恶,看见医院那无处不在的白色墙壁便觉得烦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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