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养身子要紧,瞧瞧,都瘦了一大圈儿了。”太后抓握着她的手,眼里不掩心疼。
    项瑶唇畔扬起明净笑意,那双清若秋水的眸子漾着星辰色,“姑娘家的瘦一些才好看,青妤姐姐还羡慕呢。”说得俏皮话安慰。
    坐在位置上的项青妤感受到两道从上方投来的视线,腹部的肉莫名一紧,下意识地搁了手里拿着的点心,面上表情显了懵然。
    太后与项瑶瞧着这幕笑开,目光掠过项青妤旁边的空座,倏尔问起“怎的不见长平?”
    淑妃闻言,答了道,“说是身子不适,在宫里歇着。”
    “这时节的可得当心身子,话说回来长平年岁不小了罢,那么多青年才俊可有看得上眼的?”德妃侧过身子,插了话道。
    “长平有自个主意,妾身急也没用。”淑妃惯着一口吴侬软语,也颇是无奈的样子。
    德妃噙着笑,忍不住打趣了道,“说不准啊,是有心上人了,只是羞于说罢了。”
    项瑶略有些心不在焉地听着,余光瞥见一抹熟悉身影,正被宫人搀扶离开,脸上划过讶异神色,宋弘璟是何时醉的……
    直到过了一炷香的时辰还未见宋弘璟回来,项瑶终是坐不住道是探看长平,借以离席。
    昭阳宫不远,亭台暖阁,坐在雕花紫檀木椅上的景元帝不复半点醉意,内官奉上解酒茶退到了一旁侍候,不多时就瞧见一个小太监步入暖阁,面上着了一丝慌张,似是在德妃娘娘身边当差的全公公。
    “皇上,德妃娘娘有急事请您过去一趟。”
    原在闭目养神的景元帝倏然睁了眸子,半隐在夜色里,如出一辙的暗沉眸子里划过一抹异色。内官瞥过一眼,竟生出景元帝就是在等这刻的错觉,旋即将这荒唐想法压下,垂首恭立……
    ***
    “宋将军,将军……弘……弘璟……”
    女子一声声轻唤,仿若绒草勾弄耳廓,泛起一阵细微酥麻,宋弘璟揉了揉发胀的额头,眼前重影渐渐合并成一道俏丽人影,一双清莹的眸子,澄澈灵动,让周遭景象都黯然失色。
    宋弘璟伸手触到女子脸颊,指尖蓦然传递一抹灼热温度,薄唇轻启喃喃,于话音落下之际猛地将人环入臂中,把一切难以抑制,吻上她的耳畔,辗转落在樱红唇瓣。
    “唔——”女子陡然睁大的眼眸映出宋弘璟不自禁的狂热神色,那眼里仿若一潭幽邃深泉映射万点星光,又仿佛暗夜中的火光,以燎原之势熊熊燃烧。
    清瘦指节扶在她脑后,坚定用力,不容她有丝毫闪躲。
    舌尖探入,扫过她的贝齿,女子面上起了一丝慌乱,无意识地一挣,却触及他的胸膛,隔着布料依然能感受到一片火热,正一失神,便城防尽失。氤氲旖旎的口唇交缠,身子不由泛起一阵细密颤栗,女子紧紧攀着他凉滑的外裳,一声猫儿似的嘤咛,指掌顺着滑向劲瘦腰身,留在那里。
    宋弘璟闻着那一声,止不住的心神激荡,停滞热吻,垂眸凝着怀中女子,那抹红唇此时更是鲜艳的如玫瑰花瓣一般米分嫩水润娇艳,禁不住微促的鼻息荡在女子轻敞的衣襟上,两人的呼吸尽都凌乱不堪。
    细腻雪白上的一点红梅若隐若现,引无限遐想,宋弘璟突兀地摁上那处软腻,如云絮轻软的触感叫他陡地暗了眸子,软到扣进骨髓深处都得不到满足。甫一瞬,幽深眸子腾起一点猩红,埋首在敏感的颈项间厮磨啃咬,顺势而下,带着一丝得不到满足的急迫。
    底下蓄势待发的坚硬与灼热,紧紧贴着她的那处,令人清晰地感受那蓬勃生机,女子禁不住软下身子,却又与之贴合了几分。
    “阿瑶……”那声音黯哑,满是求而不得的躁动,倏然一抹清润自交缠的口唇中漫了开来。
    ……
    清凌凌的月光落进屋子,一室清辉,将屋子里的情形照得一清二楚,宋弘璟涣散的眸子似是迷乱,呼吸微重,面上晕着不正常的潮红,令人浮想……
    德妃跟在太后身后跨进长平公主的芷兰殿,一眼就瞧见宋弘璟那般模样坐着,甚是讶然,“宋将军……怎会在此处?”
    太后亦甚是意外地看着宋弘璟,不明白他为何会这副模样地出现在长平寝殿,听着德妃那声问句,眸光下意识在扫过殿内,却不见长平踪影。“弘璟,怎么回事?”
    宋弘璟仿若这时才回了神,目光闪动,携着一丝尚未隐去的回味之色,然在触及周遭之景,蓦地僵住了身子,抬眸定定看向一脸怒容的太后,见礼过后脸色一片青白。
    “臣……”
    “宋将军好大的胆子!”门外蓦然响起一道震怒的声音,景元帝面罩寒霜大步踏了进来。
    宋弘璟直直跪着,挺直的背脊隐约可见一丝僵硬,却是沉默以对。
    景元帝目光幽冷地睨着他,沉声喝问,“将军夜闯公主寝宫,意欲何为!”余光暗暗扫过四周,微微皱了眉头。
    “臣不敢!”
    景元帝的目光落在他稍显凌乱的衣衫上,忽听屏风隔断一角,发出一声细微响动,目光有一瞬凌厉,凝向那处,“谁在那,出来。”眸底暗潮涌动。
    淑妃自进门就悬着的心此刻更是提到了嗓子眼,在德妃提议过来时就觉得似有什么不妥,瞧见宋弘璟那一刻更是全身血液冻住,却因没瞧见长平而存了一丝侥幸,可现下……
    一众视线都聚焦在了那屏风后,神色各是不一,德妃亦是屏息凝着那处,余光暗暗溜向景元帝,眼底匿了一丝得逞暗喜。在那屏风没了动静后,眼神示意了全公公,后者正要上前,就见一道娉婷身影自屏风后慢慢走出。
    映在众人瞳孔里俱是惊色,淑妃堪堪激动地起了晕眩,踉跄步子,幸被身旁的宫娥扶住。
    “怎么——”是你!德妃不可置信地睨着眼前女子,及时止住,才不至于露馅。
    “臣女参见皇上,太后娘娘,德妃娘娘……”项瑶福身一一行礼,语调带了一丝彷徨之意,垂眸不敢直视。
    太后见是项瑶微怔之余,愈发看不懂这是怎么一回事了,“你好端端地怎么躲在那后头,长平呢?”
    “臣女……来看望公主,还未见着公主,却遇着了宋将军,似……似乎是行错宫殿,醉酒之下对……”后面的话项瑶似是羞于启齿,咬着下唇,“听到有人来,臣女一时惊慌才……才躲起来。”
    德妃脸上浮起异色,小心地瞥向了一旁沉默的帝王,神情沉肃,辨不清眼底情绪。
    宋弘璟自项瑶出现视线便一直紧随,一股清凉萦绕舌根,眼底复又一片清明。
    “臣酒后失仪,冒犯项姑娘,愿对此负责。”那语音清亮如玉磬,许的是言真意切。
    项瑶眼中掠过一抹笑意,暗忖这人这么快就反应过来,药效甚好,面上却依旧委屈,跪在太后跟前,“求太后为臣女做主。”
    这般被撞破,姑娘家的名声总要顾着的,两个原就是她看好的一对,再看项瑶的态度,分明是羞恼更多,并非无意,当即便出言定了二人婚事。
    “太后——”景元帝突地唤了一声,袖下双手倏然紧攥。
    “皇上有何想说的?”太后闻言,噙着一贯的温和神色凝向景元帝,询问道。
    “……太后决定甚好。”景元帝在那目光中败下阵来,半晌微哑着声音道。
    于此,尘埃落定之际,一道女子温婉的声音响起,不掩惊讶,询问发生何事,正是长平公主。一袭艳丽长裙,仔细瞧与项瑶身上有几分相近,一个容貌秀致,一个容色殊丽,两人婷婷而对,翦影难辨。
    景元帝冷凝着她,“方才去哪儿了?”
    长平怔怔,手摁上肚子,面上闪过一丝尴尬,似是不便言明。
    景元帝深见状,深瞥了她一眼后,携着一丝隐怒拂袖离开。一众恭送,长平垂眸,余光里瞧见那二人相视而笑氤氲开的温情,觉得自己决断未错。成全,何不是让自己好过。
    御书房里对话言犹在耳,父皇的苦心……亦或者是私心罢。长平眼前蓦然浮现起遥遥一幕,终究是惊鸿一瞥,存了心底。
    翌日,清晨白光,西风裹着桂花浓厚的馥郁香气,自庭院石桌上卷过,落下碎小几朵,项青妤凝着对面正仔细剥桔子的女子,漾了笑意,“皇上赐婚的圣旨已下,过完年便让你二人成婚,妹妹可是称心如意了。”
    项瑶闻言,嘴角亦是勾起笑意。
    项青妤接过她递过来剥好的橘子,想到昨个宫宴太后德妃娘娘突然离席,下意识地觉得与项瑶有关,忍不住问起。项瑶自个塞了一瓣,因着甜味弯了眉眼,并不打算瞒着项青妤,便细细说了道。
    “竟……这般曲折。”项青妤听完,替她暗暗捏了把冷汗,若是她没寻去,这结果岂不……难怪景元帝回来宣布时那神色有些怪异,还当是喝多了。所谓喜事,公主下嫁,亦是一桩……
    项瑶笑笑,即便没寻去,长平也派了人来找她,她所担心的依然不会发生。思及那温婉女子,项瑶心底涌出感激,亦对她果断放手而感钦佩。
    同是女子,她又怎会瞧不出爱慕一人时的神情。
    ☆、45|44.
    永成十年冬至,私盐贪污案重审,苏竞得以平反,一门三十口有了交代,皇上亲旨追封,予以其女苏念秋厚待。蔺王因督查不力,疏漏之罪削权禁闭,后江南毗邻的吴地暴动,主动请辞降制,吴地多水寇作乱,蔺王水上经验丰富,实乃最合适人选,景元帝应其将功抵过。
    “苏姑娘?”项瑶着了一件海棠红的夹袄,底下是条素净的白绫裙,纤纤玉指捏着白瓷汤匙,有点意外她的造访。
    “姑娘恩情念秋无以为报。”苏念秋说着便要跪下,被项瑶伸手阻了,微咬下唇,神色却是不见好,眼底似有一丝决绝之意。
    项瑶目光落在她身后背着的那只包袱上,“苏姑娘要回江南老家么?”
    苏念秋闻言,眸色一痛,并未作答,项瑶便从她的神色中猜了几分,虽说景元帝为苏家平反,归还一切,可人都已不在……她这样子怕是没断了刺杀顾玄晔的念头。
    她能想到的,顾玄晔不可能想不到,怎会不设防,依她之力,万一不成,必会被顾玄晔当作威胁除去。
    “吴地险恶,且与顾玄晔关系匪浅,姑娘此去未必能达成所愿。”
    苏念秋眸色隐隐而动,案上的香炉有微微的白雾飘摇,隔着几许,衬得项瑶脸上的神色愈发莫测,仿若洞悉一切。
    “……我不甘心。”袖下的手紧握成拳,抬眸定定凝着项瑶,“我不甘心!”冯吉被正法,然幕后主使却被米分饰太平,只一个督查不力,如何对得起她苏家三十口。
    项瑶阖眸,似有不忍。斟酌半晌,才开了口,“三十条人命一刀致命岂不太便宜了。”
    苏念秋脸上浮起一丝愕然之色,略不置信她会这么说。
    “姑娘信天道么。”项瑶神色倏然悠远,亦不等她回答自顾自继续,“该有报应的,躲不过,总有一天你会看到他的下场,又何必去脏了自己的手。”
    项瑶又浮起一笑,只这笑中隐几分深意。“姑娘若是相信我的话,便留在这京中罢。”
    苏念秋倏然沉了眸子,没有作声。
    项瑶还想继续劝她,却见她手腕突然一掷,就将桌子上的一块糕点打在了门后,跌进来一人,嗳嗳嗳叫着险些摔趴在了地上。
    “二哥?”项瑶甚是意外地瞧着来人,不清楚他究竟听到了多少。
    项允沣讪然一笑,瞥见屋子里伫立的秀丽女子,快速起身端起翩然姿态,装作方才你们看到的都是错觉,自欺欺人得很。
    苏念秋听了项瑶那声称呼,对项允沣的敌意稍褪,却仍有几分不善,后者察觉她的目光,不自觉扬起笑意,偏生笑出了几分流气,苏念秋横眉,“登徒子!”
    “……姑娘听我解释,那真的是意外!”项允沣忙是解释。“我……真没想到你会是个女的……”
    项瑶的视线在二人之间转了个来回,微一挑眉,看着他比划并用,觉得颇有内容。
    “你还敢说!”
    苏念秋似是羞恼,在她拿剑把项允沣戳成筛子前,项瑶岔了话,“二哥来得正好,你有门道,帮苏姑娘寻个住处罢。”
    项允沣一顿,略是羞涩地瞟过苏念秋那方向一眼,把项瑶惊得手中的汤匙险些没握住,一个纨绔作了纯情少男状实在吓人。再一瞧苏念秋,项瑶感觉到了腾腾的杀气,偏生项允沣跟不自察似的,在她的注视下颇是‘娇羞’。
    “……项公子,有劳了。”苏念秋从齿缝里挤出字眼,眼神一挑,项允沣很快领会,作了恭请姿势,便随着他走了。
    项瑶莫名有点担心。
    待面前的酥酪见底,流萤匆匆跑了进来,狠狠匀了口气,“奴婢……奴婢听说沈夫人方才在下人院大闹了一场,现下往夫人的苑儿去了。”
    项瑶一愣,当即起身往浅云苑赶去。还没到苑儿就听着一名婆子大声的斥责,伴着东西碎裂的响儿,乱纷纷的嘈杂。
    “你个千人骑万人压的小娼货,偷腥偷到夫人屋了,不要脸的小蹄子,今个老奴就替夫人好好教训教训你!”
    项瑶一进苑儿就瞧见沈氏脸色阴沉地站在庭院里,身旁的婆子插着腰指着萼儿怒骂,啪的一下掌掴向还怔愣着的萼儿,后者不备,被打得向后踉跄几步,一下显了五个指印。
    其他瞧着的小丫鬟和粗使婆子围着一团,诺诺的都不敢吱声,苑里今个正好没人,沈氏携着管事婆子,两个大丫鬟都随着一起,谁也不敢拦着。
    “夫人,奴婢犯了什么错?”萼儿捂着脸,眼泪扑簌簌往下落,咬着唇问道。
    “先带走。”沈氏不愿在顾氏的苑里闹出太大动静,毕竟她在这家里也是如履薄冰,要瞧人眼色的,凭顾氏身份地位,她是不敢这般来来抓人造次的,只是谁都知顾氏是个好脾气的,自己不过是来抓个下人,想也没多严重的事,犹豫中还张嘴厉害了一句,“若是不肯走,就在这活活打死。”
    萼儿吓得浑身打颤,猛地看见匆匆进了苑子的人,宛若见了救星,哭着扯了一嗓子,“夫人救命。”
    顾氏来的路上就听人说了,这会赶过来赶紧上前与沈氏询问。沈氏凝重面色,似难以启齿,一旁贴身丫鬟便代为开口将事情与顾氏说了一遍。
    “夫人,我真的没有做那种事。”萼儿忙是出声辩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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