身边人也说:“夫人那里刚刚传话过来,她和家里的仆妇们,大早起来烧了羊肉羹和麦屑粥,多多地放了葱姜,给大家暖身子。”
    杨寄冻僵的脸上露出暖心的微笑,后半夜紧张地蹲守,其实是极无聊的,脑子里乱纷纷就在想沈沅和阿盼,若是壁垒失守,他们一家子就断送了。现在想想还真是后怕不已。
    转眼,羊肉羹和粥送了过来。杨寄和士兵们一起,拿着瓦罐从大锅里捞了稠稠的一罐,也顾不得粥是粥,羹是羹,混在一起下肚则罢。然而即便是这样的糊涂饭,因着烹调的高妙,还是鲜美异常,带着葱姜的芬芳和胡椒的辛辣。暖暖一大罐下肚,不仅撑得打了个饱嗝儿,而且浑身变得热腾腾的。
    恢复了元气,他起身抖动抖动腿脚,站在雉堞边张了张四野,说:“派些人,和我下去巡查一下;派些人,到姑臧周围的几座城报信;还有,飞骑回建邺,把胡骑偷袭的事情汇报给陛下。”
    外头,裹在一片琼宫瑶殿的雪景中的,是惨绝人寰的景象。
    出了堆雪的木栅,死人、死马,全盖着薄雪,或结着薄冰,死人露出的脸庞悉数冻做浅紫色的冰雕。杨寄瞥见几个年纪小些的士兵有瑟缩之色,淡淡道:“怕也没用。今日我们强,就是他们死。如果你们畏首畏尾不如他们强了,那么,冻成这副形容的就是我们自己了。喝两口烧刀子,长长胆子,下去翻一下尸首,有啥还能用的,别浪费。”
    他还是那个悭吝鬼,瞧着精工制作的箭丢了一地,还有胡人们精致的盔甲、兵器,马身上的披甲,连同胡人穿惯的羊裘、鹿裘衣裳,不嫌腌臜的话,其实都是好东西。
    “咦!”一个在地上翻检的小士兵突然惊呼一声。
    “怎么?”众人过去,顺着小士兵手指的方向一看,有几个年长点的笑了:“这不正常么?胡骑不带步兵,喜欢用抓来的‘生口’探路,清理障碍。这些穿着单薄的、没有马骑的,大约就是哪里虏来的奴隶。”
    “但是……”小士兵惊惶地睁大着眼睛,“这个还活着!胸口温温的,刚刚抽了一口气呢!”
    这个人被压在几具尸首下面,肚子下头又垫着几具尸首,竟然在这样的寒夜没有被冻死。他身上披着一件烂羊油一样的羊皮袄子,里头是件单薄的棉衫,瘦小轻巧得羽毛似的。冻得出了紫色“萝卜丝”的脸上,眼睫微微扇动了一下,裂开好几道血口子的嘴唇也翕动着,似乎在讨水喝。
    一个自诩懂点门道的士兵上前检查,在胸口上一按,嘴半天没有合上。杨寄焦急地问:“怎么,到底死的活的?”
    那士兵回头冲杨寄呆愣愣地眨着眼睛:“活是活的,而且……是个女的……”
    “你怎么知道?”
    问完,大家已经明白过来,自然是胸脯上另有玄机。
    听说是个女的,这群大小爷们都起了怜弱的心思,大声彼此招呼着:“快快,有温水的拿一壶,救命的!”有一个叫:“快快!抱怀里,得点儿人气儿才有望从阎王殿里拉回来!”
    这凭空变成了好事,几个人虎视眈眈的,只差要打起来了,最后和稀泥道:“咱们抱着算啥呀,让将军辛苦一下吧。”还冲杨寄挤挤眼。
    杨寄啐了他一口:“扯蛋!叫发现的那个小鬼头抱,年轻人火气旺,抱着暖和。”
    大家小心翼翼灌了温水下去,又贴身暖了一会儿,那个女子醒了过来,茫然地眨着眼睛,麻木地看看这儿,又看看那儿,又茫然地闭上了眼睛。
    “再找找,还有没有活的!”大家来了劲儿,四下翻起死尸来。那些作为“生口”驱使的奴隶,竟然有多半是各个年岁的女子,有的大约是赤着足在雪地里走了很久,脚趾都冻掉了;有的大约被赶着找绊马的铁蒺藜,脚底和身上都是被铁刺划出的深可见骨的血口子,血液被冻结在皮肉里;有的即使没有碰到铁蒺藜,身上也满是斑斑驳驳的血迹,撕开衣服可以看到身上鞭痕、刀痕、指爪痕不一而足……
    而且,没有一个再是活的了。这些可怜的女子,不知究竟经历和遭遇了什么。
    杨寄直起身子,想起壁垒里自己的妻女,若是营地被攻破,只怕也会沦落做其中的一员;又想凉州各郡中的百姓,若是城池被破,只怕更多人会成为胡骑的奴隶和“生口”。“狗_日的王八蛋!”他忍不住骂道,“老子非把你们赶回戈壁草原上去不可!再不许你们进我们的中原!”
    “将军,尸首怎么办?”有人用刀戳了戳冻得铁硬的土地,挖坑埋了大约是做不到的。
    杨寄叹了口气:“这时候,也顾不得了。死人和死马堆在一起,放火烧了,求个干净吧。”
    东方的日头升了起来,在深秋的积雪云中一丸赤红格外夺目。但随即,广阔草场上清扫出的一块空地,尸体燃烧发出的火焰更加亮得刺眼。
    杨寄掩了掩鼻子,又放下手,对那堆火稽首一拜:“我杨寄,不知道你是敌人,还是百姓,但是既然死了,众生平等,来世投胎,找个安乐地方吧……”
    世间乐土何处寻?
    不可说,不可说。
    茫茫雪野,绛红色的战袍在黑色的马背上飘飞,整一支队伍逶迤在刺目的惨白中,猛然间瞪视的话,竟有一种大地裂开,地狱乍现的错觉。
    天空中一只寒鹰滑翔而过,其声凄厉、绵延。
    ☆、第117章 操练
    探马的消息很快传回了姑臧:那确实是北燕的一支队伍,属于北燕宗室河西王麾下。天气突寒,大雪盖住了牧草,冻死了牛羊,除了劫掠,无法存活。所以一路烧杀过来,抢了粮食和金银不说,还抢了许多汉人百姓当做“生口”。
    一场寒流过去,天气又稍微好了点。等姑臧开始放晴,意味着大草原上已经暖和了好几天了。那支劫掠的胡骑,便也带着所获的粮食、金银和生口,又飞驰回去了。
    但是对于杨寄,这场胜利了的遭遇战也是让他心中煌煌然。好容易放松下来,便觉得浑身无力,但是训练却必须更加抓紧,到得冬季真正来临,天知道还要经历多少场这样的战斗。
    好容易忙完一天,他回到将军府,外院墙上犹留着箭镞的痕迹,而庭院里头,阿盼嬉闹的童声无忧无虑,让杨寄顿时心中一宽。
    进门后一看,却是阿盼和几个侍女在院子里玩耍,杨寄过去问:“咦,阿母呢?”
    阿盼说话的本事日加长进,清清楚楚说:“阿母叫阿盼外面玩,不许进去看。有‘怕怕’。”又像小章鱼一样手脚并用扒在杨寄身上:“阿父阿父!骑大马!骑大马!”
    杨寄兴致勃勃“俯首甘为孺子牛”,四肢着地让阿盼骑他身上,在庭院里爬了两圈。爬起身来拍拍膝头的灰,几个侍女都在一旁忍俊不禁,他也不以为意。阿盼得陇望蜀,又扒着杨寄的领口把他的脖子抱下来,在他耳边说:“我有宝贝!”
    “什么宝贝呀?”
    阿盼神秘兮兮地张开小手掌,杨寄哭笑不得,里头是他的樗蒲骰子。他说:“这玩意儿给你阿母看见,非揍你屁股不可,还是让阿父为你收着吧。”
    阿盼才不信他,把小手背到背后,过了一会儿又说:“阿盼自己会玩!”手一伸,一个侍女拿过一个摇杯,笑道:“将军,小女郎真的会玩!”
    阿盼把五颗骰子放进摇杯,捧着上下猛摇一阵,揭开盖子一看,嘿,居然是个“雉”!杨寄大喜:“嘿!乖闺女,人才啊!到底是我杨寄的女儿!”抱怀里好好地亲了一番,又想到她说屋子里头有“怕怕”,自己也好奇起来。
    他敲了敲房门,随即进去了。沈沅在耳房里,垂腿坐在高榻边。榻上躺着个十四五岁的姑娘,换了身洁白的软纱衣裳,盖着薄薄的被子,脸色还是蜡黄,但较之刚被救回来的时候,已经有了些许红润。
    杨寄道:“好像气色好些了。女郎是哪里人?怎么会到北燕的军队里?”
    那姑娘的精神状态好了许多,虽则不懂什么礼数,但说话细声细气,是个小家碧玉:“我是新平人,父母种地,我纺线。突地听说胡人打过来了,父亲动作最快,逾墙逃走了。我和母亲,还有襁褓中的弟弟,都被抓了做‘生口’。”
    大约讲到了亲人,麻木的心理终于融化了似的,两行眼泪垂了下来,却也不显得特别伤感,仿佛说的并不是自家亲人,只是目之所睹而已:“弟弟哭得厉害,第二日就被挑死了;母亲上去拼命,也被杀了。我年纪轻,他们留着我不死,让我跟着胡人的队伍走。晚上,他们随便进我们住的帐篷,瞧上谁,就抓了谁睡。有时候,还会为争漂亮的小娘打一架。但是,打仗的时候,我们被驱使在最前头,草里埋着铁蒺藜,就是我们用脚踩出来;城市的井水里下了毒,就是我们先尝。年轻的小伙子在攻城的时候派在最前头,当人肉靶子挡箭,吸引礌石和檑木砸下来,砸完了,胡人就攻城。死尸聚多了,正好可以当登城墙的坡道……”
    她的泪一个劲地往下流,神态里不是伤心,却是恐惧:“……有饭吃的时候,留着残羹剩饭给我们。没饭吃的时候,就挑我们中间长得胖些的小娘宰了吃……”她愈发战栗:“都是禽兽……吃人肉的……还端过来问我们要不要吃……那天汤里赫然一只手……”
    她突地作呕,在一旁的沈沅也觉得胃里的食物往上翻,强忍着恶心上前抱着姑娘的肩背拍一拍。
    那姑娘好久没有找到这样安全感,“哇”地放声嚎啕,口里断断续续道:“我们哪里被当人看?都叫我们‘两脚羊’,就是可以糟蹋,可以奴役,还可以吃掉的活肉而已……”
    杨寄突然有种前所未有的悲愤涌上心头,对那姑娘道:“你放心,到了这里,就算是苦尽甘来了。”
    晚上,他双手枕头,久久地睡不着,身边的沈沅也是翻来覆去。杨寄突然说:“阿圆,我想打仗。”
    沈沅的身子突然不动了,好一会儿说:“打北燕?”
    “嗯。”杨寄在暗头里,一双眼睛亮汪汪的,“这帮胡人,让人发指。我偏安在这里,自己都觉得不好意思。我要打得他们不敢越过阴山,更不敢渡过黄河,让他们乖乖在自己的地界里放放牛羊也就算,想都不要想我们中原的土地!”
    沈沅好半天才回应他:“阿末,论我心里,是不希望你犯险,但是……”她回忆着白天听到的一段段惨不忍闻的情景,终于翻过身,揽住杨寄的上半身:“阿末,你是大楚的英雄,我绝不拖你的后腿。你想建功立业,我支持你;你想为老百姓造福,我更支持你。你不用担心我和阿盼。我们是一家子,没什么不能一起承当的。只是,我单单要劝你别冲动,上次听二兄说什么‘知己知彼’——”
    她偏了头想后半句,杨寄倒一口接了上来:“‘知己知彼,百战不殆。’我懂,打仗的事,急躁了就会有危险。现在快入冬,要让士兵们习惯北边的气候,以后还要慢慢拉出去操练,我们和北燕比骑兵,那一定是吃亏的,要找到一个适合我们的战术。后头军备也要慢慢备齐,可以做的事情很多很多。”
    “听说,这次来的是北燕河西王那一部的人。”沈沅道,“我想着他们抓了那么多‘生口’当‘两脚羊’就觉得瘆的慌。能救,可不可以先想办法救一救?”
    杨寄思忖了好久才郑重地点点头:“一定要救。明日,我就派斥候去打探消息。他们骑兵虽然飞速,但是带着那么多‘生口’前行,速度就有限了。估计还有一支大部队跟在后头。”
    他的眸子一闪一闪的,一个冒险的主意陡然跃上心头。
    既然放晴了,每日的操练就不能断,在军营窄小的操场上练习进退和力量,更多的时候,杨寄自作主张把他的队伍轮番拉到姑臧城外大片大片的草原上练习骑射。
    “今日我们打猎。”他说。
    下头窃窃私语。大冬天的,打个屁啊!
    “分左右两队,互为猎手和猎物。左队骑马追逐右队,右队是逃跑是反攻自己看着办。弓箭去掉箭镞,长矛去掉矛头,包括其他尖锐的东西都去掉。一切点到为止。赢的一队今晚赏酒和狍子肉;输的一队就伺候赢的吃肉喝酒。”杨寄的马鞭指了指远处的草原和矮丘,“两刻钟商议,然后右队早一刻钟出发,迎候左队。”
    像玩一样的训练,这帮子北府军倒也能够玩得不亦乐乎,马上马下的人都是一身汗,然后收拾好没有箭镞的箭杆,回营洗澡喝酒吃肉。
    每回,杨寄陪喝了两杯酒,到中军营帐里,把一日收获告知沈岭,无外乎:
    “今日骑兵胜,果然冲击速度快,对手弓_弩速度就不及,弓_弩手分三班轮番装箭,熟手不得有半点停顿,才勉强保证略无虚发。”
    “今日骑兵穿战袍斗篷,风里蓬开,射箭不易中,中也消减掉大半的力度。看来要为所有骑兵都配软斗篷,防箭。”
    “今日步兵排雁行阵两翼包抄,骑兵不及圈马,左右中伏,几乎没有回击的能力。行军布阵,尤其对付骑兵,要小巧灵活,抓马匹的弱点才行。”
    “今日在左右队,各简拔出几个指挥的好苗子,筹谋得当,众人信服。可以给他们几个参领、参军的职务,看看能不能培养得起来。”
    ……
    一日,沈岭终于笑道:“将军,养兵千日,用兵一时。底下开了春,可以小试牛刀。再往后黄河水解冻了,再训练一支水军,可以力压北燕。”
    杨寄亦笑道:“对!听说河西王麾下那群拿人当羊的家伙,又骚扰了雍州边境。我这次要给他们点颜色看看,叫他们再来抢我们的人当‘两脚羊’!”
    沈岭点点头:“雍州不远,城池之内粮草补给容易。现在荆州在王庭川之手,运送军粮也一直非常得力,从来没有掣肘。但是将军,咱们这里要未雨绸缪,这绝不是杞人忧天。姑臧是富庶,来往商贸关税收入也很得力。但是凉州、雍州、秦州,大半荒徼,若是将来你摆平了北燕,朝中有人想弄你,只消断掉荆州的粮秣运送,你就举步维艰了。这一层,你有没有想过?”
    杨寄忖了忖说:“所以,我要在这里建立自己的‘小朝廷’。”他笑道:“人员不足。二兄帮我处理军中事务,阿圆会打算,就叫她帮我管管账。”
    沈岭拊掌道:“你倒是不拘一格用人才。阿圆在家时,管理家中酱肉、卤下水的进出就比我阿母还精明,不过花钱也大手大脚些,看你肯不肯放,还看你制不制得住。”他闪闪眼睛,突然又问:“我听军中传说,你在家还会打人,应该不是真的吧?”
    杨寄笑了:“你觉得我敢?”
    沈岭点点头:“就是,阿圆从来不受委屈的一个人,我几回在你府里看见她,也没有受了委屈的模样。不过,这些话传出来,你也不要解释。你制得住夫人,那么把财权放给夫人,大家也就没啥好担心的。”
    杨寄道:“自然。我也得有些面子嘛!二兄,这次出行的先锋队伍,我和你一道商量着。”
    ☆、第118章 雍州
    主动出击的杨寄军队很快在雍州外遭遇了北燕骑兵。步兵新近操练的阵型和远逊于北燕的骑兵合在一起,勉强打赢了一仗。双方损失都很惨重。
    不过杨寄毕竟是赢的方面,不仅把胡骑赶跑了,而且俘获了一些骑兵、战马,还有大量的“生口”。
    生口安置到城里的几座空庙里,挤挤挨挨地分了粥,个个吃得唏哩呼噜的,连谢都不及说。而战俘就没那么幸运了,被脱掉外头甲胄胖揍了一顿,个个打得鼻青脸肿。
    “打死算了!”
    杨寄在外城郭的墙角下看这群被打得只能喘气儿的北燕士兵,摆了摆手道:“别打了,不嫌累么?”
    “不嫌累!”愤怒的北府军全都是怒冲冲的,“恨不得睡他们的皮,吃他们的肉!”然后乱哄哄叫喊着,要求把战俘杀掉,用人头祭祀自家兄弟。杨寄看着那几十个面如死灰、蜷缩在地的北燕骑兵,问道:“你们降不降?若肯投降,我给你们一条活路。”
    这些胡人,论外貌,和中原汉人差异也并不大,无非个子高些,鼻梁高些,皮肤白些,脸也扁些。他们沉默了半日不肯开口,只等杨寄的刀锋顶到其中一个的脖子上了,那个才“哇啦哇啦”叫唤起来,大家突然明白过来,他们不说话,只是因为语言不通。
    好在后头一个俘虏会说汉语,看耳朵上挂着的金珰和衣领上用的貂皮,大约也是个小军官,他四声不谐地说:“杀吧!北燕的男人,不跪着活!”
    “哟呵!”杨寄对他挑挑眉,把刀尖顶过去,又指了指外头的那些“生口”,“敢情你们吃人肉把脑子也吃傻了?这会儿还想和我讲条件?不跪着活,就跪着死吧。”
    他转脸吩咐手下:“我们粮食也不足了,干脆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明儿把这几十个洗剥干净,不好吃的头颅祭祀亡去的弟兄们,好吃的心肝脏腑和身上的肉,全数煮一锅,两千个人,估计每人也能分一杯羹呢。大家尝尝鲜。——那个谁,”他指着北燕那个小军官:“你跟你们的人说一声,也死个明白。”
    不管是俘虏还是北府军,无一不是喉头上下滑动,满脸惧色,目送着表情轻松的杨寄离开了关俘虏的铁笼子。
    唐二跟过去低声问:“真吃啊?”
    杨寄面不改色,凑过去说:“你看,咱原本在家吃猪肉、鸡肉、鸭肉,到了这里吃牛肉、羊肉、狍子肉,偏偏就没尝过人肉,对吧?”
    唐二一脸要作呕的表情,连连摇头:“将军,我这两天肠胃不大好,想点清爽没油脂的东西吃。”
    “哦!”杨寄夸张地点了点头,“那么我叫人把手脚啥的、全是骨头连着筋的部分单独给你送过来啃啃。烧成酱香味儿,或者醋溜味儿,如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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