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道人的装束。
    众人互相看看,叹口气,死心了:好像圣教的风水不太好呢。从教主到圣女再到堂主,一个个全都看上了白道人。
    果真是要跟白道相爱相杀吗?
    在魔教人忧心自家风水问题时,另一边,云莹一手搂着哭泣的阿瞳,一手扶着杨清,并担心地看着场中的望月。听望月要跟明阳讨教,云莹急了,“师叔,怎么办?杨姑娘根本不会武功啊,就算有些招式,可她一个村姑又知道多少?她定是为了给我们拖延时间……杨姑娘如此心善,我却帮不上忙,师叔……”
    她希冀的目光落在杨清身上,希望杨清说“我真气调息好了,一会儿可以助她一臂之力”或者“一会儿我趁他们不备去救人”之类的话。
    谁想杨清目光盯着前方被人圈出来的场子,若有所思半天,漫不经心道,“不必担心。单比招式,明阳不是她对手。”
    是啊,堂堂魔教圣女,就算武功不是魔教最好的,有原映星在一旁指导,她的见识也是魔教最好的。
    她能随手给出一份魔教心法来,想来下属们的招式,她都心中有数。
    杨清只是不愿意她跟明阳扯上关系而已。但望月落在明阳手里,杨清却并不担心她的安危——甚至,也许在明阳身边,比跟在他身边,望月更安全。
    想到此,心中有一声叹息,若有若无。
    有又一根针,刺了那么一下,陡然吃痛。
    天色昏暗,远有月色,近有魔教人手中的火把照明。青年站在火光处,定定地看着场中的少女。
    望月忽然回头,看到他,愣了一下,手上的刀松了下。他乌发雪衣,秀颀温润,看着她,安静地看着她。那一瞬,他身边明明有云莹陪着,望月却觉得他孤零零的,不言不语,眼中有些伤感的情绪。
    心脏停跳一下。
    望月愣住,却是再看时,青年的神情又那么平静。搞不清楚状况,那边明阳已经在跟她说话,她只能转身——
    一定是错觉!
    杨清已经跟她翻脸,万万不可能在乎她的。
    同时,云莹不解杨清的意思,却也没时间问了,因为场中,划开了道,那青年和少女,二人徒手,已经交上了手。
    众魔教人疑惑,这个姑娘这么信任他们啊?说比试后放人,她就相信了?也不需要凭证什么的?要知道,圣教人可是说反悔,就随时能翻脸不认人,小姑娘就这么自信?
    望月当然自信。
    她也不需要凭证,也不怕明阳翻脸无情。
    她要用自己的武功套数,向他说明,自己到底是谁。要让他看到,他到底在跟谁打斗。
    也许怪她自恋吧,但是望月真觉得——明阳好像很依赖自己啊?
    其实这场比试,在会武功的人眼里,根本没有可看性。不用真气,只走招式,说到底,就连白道中的“点到为止”都算不上,十足枯燥乏味。可是火堂主都答应了,众魔教人也只能干看着了。
    看着看着,他们眼睛就直了——咦,那个姑娘出的招,怎么和堂主的……好像是一套?
    咦,好像一套?又好像不是一套?
    杨清跟云莹解释,“是变招。”
    “……哦。”云莹茫然点头:完全想不明白杨姑娘怎么会变招。
    这是一套成熟的武功招式。
    明阳出上一招,望月就能用这套武功中克制他的下一招回复。为顾着望月,明阳出的招式很慢,也没有使出力,越打,越怕伤到她。望月的招式,看上去跟他出的不一样,实则是一样的。
    剑术上有一剑化万剑之说,用在别的武功上,也一样。乃是“一生万物”的套数。
    同样的一个招式,在望月手中,能有数十种不同的演化法。
    明阳学这套武功多年,这套武功,是圣女传给他的。别人看不出来的东西,他越是心中顿起惊涛骇浪。
    昔日,望月教他这门武功时,说道,“你也别觉得这门武功一般,真正掌握时,熟能生巧了,会发现我们魔门的大部分武功,你都能推演出来。因为我们的心法,基础是一样的,你完全能学会。”
    “但是这一共只有十招啊。”那时初入武学的明阳很疑惑。
    望月笑,当即拿过一旁的长刀,挑、刺、撩、掠、横,一个招式,在她手中变化许多。风声赫赫,少女眉目鲜亮,带动四面草木低伏,看得少年满是惊艳。
    “你看这一招,只说向上挑。却是挑几分,挑的力度,没有明确说明。这就需要你自己去想了,自己去把握了。不同情况下,这个挑,能变出很多路子。这些你有空可以问问教主,他天赋远比我高。我的武功,还是他教出来的呢。”
    “……我不敢。”
    “哈哈哈,你怕他再杀你?”少女被逗笑,拍了拍他的肩,“好吧。小四儿,你就来请教我吧。问我,我再问他,都一样的。”
    望月学的是刀法,她也不练明阳的武功。但是她那时候,觉得养一只狼崽子很有趣,慈母心泛滥,就手把手地想把明阳这个底子不错的少年领进武学大门。望月习武天赋只能说一般,若非原映星手把手教她,她也不会水平那么好。但是明阳,显然就不可能得到原映星那般看中了。
    于是很长一段时间,都是明阳请教望月,望月不懂了,再拿同样的问题问原映星。一来二去,明阳的武功和心法,圣女望月,恐怕比明阳自己还要熟悉。她不练,可身边有人跟她讲,她底子当然好。
    那时望月也曾可惜,多了一个中间人,对明阳的指导到底多了阻碍。如果明阳能直接向原映星讨教的话,武学肯定进步得更快。对此,明阳也无法——他实在怵那位教主。
    再后来,就这么一年年过去。
    原教主喜欢上了姚芙,跟圣女一天天离心。再没有跟圣女日日相随的时候了。
    圣女也喜欢上了云门的杨清,常夸杨清是武学天才,幻想什么时候能拿下杨清。再面对教主的时候,也是冷笑挑眉,时时挑衅了。
    几个堂主之间的罅隙越来越大,有合作的,有相斗的。暗藏鬼胎,让人心生厌烦。
    可是那都没有什么关系,明阳不在乎那些。外面的人自是相斗,他自是跟随圣女。她便是要去找杨清,要去白道,他也会跟随的。他日日最担心的,不过是她不要他而已。
    他去问过圣女,“我能一直跟着您吗?”
    圣女诧异,抿唇笑,“当然啊。”
    多么简单的要求。
    然而圣女死了。
    教主走了。
    圣教成了一盘散沙。
    带给明阳的温暖骤然而逝,四周所有的鲜明荡然无存。他身前空空,身后漆黑,四顾茫然,再找不到那个领着他前行的人了。
    他真是恨,真是恨……
    “火堂主,你输了。”
    噙着笑的声音,将明阳拉回现实。他看到对面轻笑的姑娘,她不知何时绕到了他身后,手扣在他肩上,虽没有用力,却是实实地控住了明阳的身体。明阳沉下眉,脸上阴晴不定,低语,“幻术?”
    竟让他神思恍惚这么久,都没发觉。
    望月咳嗽一声,“哪里,一点小把戏,有催人入眠的效果。街头卖艺的人,也有会用的。”
    明阳看着她,久久不语。
    街头卖艺的人会不会用他不知道,但他知道,有一个人会。
    木堂主丛黎。
    丛黎是苗疆人,会蛊术。各种毒虫,都在他手里捏着。明阳曾被圣女望月带过去,向丛黎讨教,为防止以后在江湖上遇到这种旁门左道的邪术,他们身为魔教,却中了招。临走时,明阳学了不少经验,圣女更是由丛黎手把手,教会了几个简单的蛊术。
    一桩桩,一件件。
    全部都指向一个答案。
    明阳向前,口上已经有“圣女”的称呼要起,更是向下跪去,被一直紧盯他动作的望月伸手虚托住,不让身后的人群看到。望月向他眨一眨眼,手抵在唇上,做一个“嘘”的口型。
    明阳的满心激动,就被堵住了。
    望月咳嗽一声,“既然你输了,就领着你的人走吧。”
    “呵,你这女娃娃,好大的口气!”
    “我们堂主怎么可能输给你?分明是让着你!”
    “堂主,需要我们动手吗?”
    明阳没说话,他身后的魔教弟子们却炸了,嚷嚷着,要让这个小姑娘吃点苦头。毕竟刚才,大家都看得哈欠连连,别的没看出来,起码能看出堂主就在让着这姑娘嘛。
    谁想他们叫嚷半天,而他们的堂主平声静气道,“走吧。”
    “……”众魔教弟子哑然。
    见火堂主一脸煞白,神思恍惚,一步三回头,一摇一晃地带头走了。众人一下子吃惊:堂主这、这……那小姑娘有那么漂亮么,就把堂主迷成这样?
    就见他们的堂主大人满脸的欲言又止,不停地回头看那个负着手的白衣少女。小姑娘乌发雪肤,还冲他们挥了挥手,气得一众人黑了脸,再看堂主……堂主更是晕晕然了。
    众人担忧:这得多没见过女人,多没见过世面,才会被迷成这样啊?不若回去,帮堂主找几个女人泻泻火?
    总之不管他们怎么想,火堂主一路沉闷,把他们拉了回去。而一提起那个姑娘,堂主更是把他们统统打发,说要自己行动。再说杨清这边,在望月的帮忙下,他终于可以松了那口撑着的气,晕了过去。
    倒让云莹手忙脚乱一阵。
    杨清再次醒来,还是在野外山上。旁边一堆篝火,食物香气扑面,守着他的,还是只有云莹。见到他醒来,云小姑娘忙端水给他。却被青年一把握住手腕,沙哑着声音问,“杨姑娘呢?”
    “师叔放心,我死命拦着,还没让杨姑娘走,”所以说,云莹真的很善解人意啊,她羞涩一笑,“我知道师叔你醒来,一定想见她的。所以一直在拖着她。好在杨姑娘脾气好,没有生我的气。”
    杨清心想:望月脾气好?她脾气可从来都不好。
    不过她还没有走,让他松口气。
    这口气松的莫名其妙,让杨清自己不觉自嘲。
    随即,云莹就忧心说道,“可我也快劝不住她了。她说师叔你一醒来,她就走了,她不想跟你照面。师叔你看?”
    问清楚望月现在在哪,杨清起身,“我去跟她说,你不必管了。”
    “嗯,”云莹的眉头仍不展,“还有师叔你的身子,也得当心了。另外路师姐到现在都没消息,也不知道怎样了。”
    麻烦的事情一堆堆,云莹第一次出门历练,连魔教火堂主这种身份的都碰到了,真可谓经历丰富离奇了。不过若她知道,自己一直跟声名狼藉的圣女望月同行,恐怕才更吃惊。
    杨清醒过来后,云莹就自去照应他们的晚膳了。他坐在原处打坐一会儿,恢复了些真气,有了精神,才去寻望月。望月只是不过来看他,却并没有离开他们。云莹在忙着照顾他,望月就接管了阿瞳,带着阿瞳去溪边捉鱼了。
    走了不到一刻,杨清站在半人高的灌木后,看到了暮色深深重,白衣少女与粗布女童并肩坐在一起,溪流在她们脚下流淌。两人在低声说话,从杨清的方向,看到少女很是耐心和气,眉眼弯弯,精神很是不错。
    她扮起正道弟子,倒是像的很。
    杨清心想,她对小孩子,居然会很有耐心。以前住张伯家的时候,可并没有见到望月对阿瞳上过心。一直是杨清陪阿瞳说话,望月只看杨清,不看别的。
    他是多么不了解啊。
    杨清心中微涩,思索一会儿,先是走开了。
    望月仍和阿瞳坐在溪边。她懒散而坐,阿瞳则照她的说法,双手伸到冰凉的水里捞鱼。
    阿瞳抱怨,“杨姐姐,你就坐一边,不帮帮我吗?”
    “我帮你了啊。我告诉你捞鱼的技巧了嘛。”
    “……这也算帮忙啊?!云姐姐让你照顾我的!”
    “大言不惭,我一个弱女子,怎么照顾你?没听说过出门在外,要学会照顾姑娘家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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