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夏青燕堂,前身是凤魇,最初几朝权利滔天,后来加以约束,终究易名成青燕堂,青燕并不为外人所知,能知道的也只有几个皇族人,夏玮是先帝的幼弟,助先帝登基,这才知道了青燕的存在,而青燕的存在,正是约束皇权,对陛下的德行加以管束,帝王登基前五年甚至还有改朝换代的权利。
    萧羽口中的张竹,此人正是青燕上一任堂主。
    夏玮也知此事难办,笑了笑:“我想试试能不能偷出来,总归,是个没有办法的办法。”
    青燕堂可是高手无数,萧羽夏玮都知道,却都没有提这个话头。
    萧羽看着夏玮笑的如此苦涩,不知如何劝慰,只握住了夏玮的手,夏玮也回握他,两人相视一笑,带着些些苦涩。
    萧羽忽道:“对了,今日宁植来了一趟,话里的意思是想求娶小暖。”
    夏玮想了想:“宁植是个好孩子,可是宁家一脉单传,小暖又这般,太后早就知道,怕是不会同意。就算是太后同意,陛下可能也会不愿,宁家长媳,小暖并不适合。”
    萧羽点头:“我也这样想,话中并没答应的意思,可话也没说死。”
    夏玮想到女儿着实有些喜爱宁植,又是叹了口气。
    ☆、瘟疫·五回
    宁植的事情,夏玮思索再三还是告诉了夏暖,夏暖不敢置信,夏玮本以为夏暖会喜笑颜开的缠着他,熟料夏暖却出乎意料的沉默了。
    虽则夏玮不希望夏暖嫁到宁家,但是若这是夏暖意愿,他会让女儿如愿的。
    夏暖当时只说,要考虑一番。
    夏玮料想女儿家害羞,便是没继续这个话下去,而夏暖,衣袖中的手紧紧捏着,怎么也放松不下来。
    直到夏玮离开,夏暖还是保持着一个姿势,坐了良久。
    窗外草长莺飞,而她的心,却是寒冬萧瑟。
    本来打算送给宁植的樱桃就被搁置了,夏暖将樱桃放到地窖里冰镇着。近来夏暖喜爱一个人呆着,洵青也没跟着,她从地窖出来就有些魂不守舍择了一条小径慢慢走,花园里树木繁多,她的身影更是掩映在树丛之后。
    主道上的侍女们叽叽喳喳,无一不是生活琐事,左一句右一句的,杂乱得很。
    “秋衣走了,听闻虎子很伤心啊,王大娘想另给他选门亲事,都被虎子给闹没了。”
    夏暖的脚步一顿。
    另一个人附和道:“是啊,成天都没个笑脸,要不是王爷禁止下人宣扬这事,怕是早就替秋衣戴白布了。”
    “这你就不知道了,虎子可是喜欢秋衣得紧啊,那时候……”
    夏暖呼吸都紧了,她摇摇头,不去想,快步走了。
    直到听不见侍女的对话,夏暖还有些怔怔,那些话好像就在她心里徘徊,散不去。
    夏暖难受得一路小跑回屋子里,洵青被她这姿态吓了一跳,连忙按住夏暖给她擦了擦汗,倒了一杯热水给夏暖。
    夏暖抱着热水呆了好久,终是问了句:“虎子,还好吗?”
    洵青见得夏暖这模样,心知夏暖必是听到了些什么,想了半天还是据实以告:“不怎么样。”
    夏暖牵出个苍白的笑:“爹说子玉哥想娶我。”
    这两件事一起说,洵青不得不沉默以对。
    夏暖看着洵青的样子,笑容不变,目光望向远方:“洵青,呐,你说,我怎么舍得拖累子玉哥……”
    “郡主……”洵青叹气。
    夏暖的脸洵青看不清,只是她捧着杯子的手微微颤着。
    翌日,踏云楼。
    云涯张张手,在一颗树梢上醒来,随意择了片叶子含着。
    他还剩两件事情没做,一件事是去提了死胖子审问,另一件则是带夏暖那个爱哭鬼去上坟。审问可能他更加怒火攻心,而带夏暖去上坟则或许会让他更加手足无措。
    云涯瘪瘪嘴,想了半天,终是在生气和无奈之间选择了后者。正如死胖子所言,他娘早死了八百年了,再等几日也无妨,而夏暖的事情,哭就哭吧,又死不了人。
    云涯将那片叶子扔掉,他娘的事情呢,他还没想好怎么面对。
    安阳王府。
    凉亭中,夏暖小心翼翼和宁植说着话,不时贪看着宁植的脸。
    宁植拜访这么久了,夏暖终于见了他,宁植是松了口气,而夏暖是有些酸涩可又挡不住内心的渴望,她想见宁植。
    话题初初还聊得挺好,宁植捡了些京城的轶事给夏暖说,又道今上已经二十又六了,还没有立后,大臣们又开始纷纷上奏则推崇起自家闺女的妇容妇德起来,夏立苦不堪言。
    夏暖笑开来,夏立久不立后,满朝文武皆是为了这事伤透脑筋,每每过一段时间便是会自发组织起来用奏折炮轰夏立,夏立还没那么忙的时候,每每来看夏暖,皆是抱怨不堪。
    “那陛下一定是说,”夏暖板起脸学夏立,“皇后乃是一国之母,怎可草率,爱卿们太操之过急矣。”
    宁植失笑,伸手去刮夏暖鼻子:“也就你敢这么说陛下了!”
    夏暖吐舌头,道:“是陛下自己不想娶嘛,怪谁,爹爹说大臣们为了这事情都快了解全京城闺秀的品行了。”
    宁植看着夏暖笑得开怀,心中一动,低声道:“我也到了娶妻的年纪,怎么不见你这么关心起来?”似是玩笑的一句话,不让人多抵触。
    夏暖脸上的笑却是消了。
    “我怎么不关心子玉哥了,我看……”
    夏暖视线往下盯着桌子,故作轻松:“谢娴姐就很好啊,京城中大家闺秀出嫁得晚,像谢娴姐这样没定亲的可没几个了。”
    宁植轻皱眉,左手拉住右袖,将茶盏放下,笑言:“你表姐谢娴是不错,可我中意的不是她。”
    夏暖心跳加快,不自主抬起头来,发现宁植也在看着她,四目相对,竟是说不出话。
    宁植看着夏暖,不自主微笑加深,用手抚了抚夏暖的发心,压低声音只有他们两人听见,温润嗓子道:“别装傻,小暖。”
    夏暖彻底怔住。
    她首先抬头去看洵青。
    洵青早就将周围的侍女打发走了,只有她一人站在亭子外面,夏暖心中苦笑,洵青真是把什么都想好了!可是她并不想面对这一切啊!
    夏暖又吸了口气,勉强笑着:“子玉哥,我没装傻呐。”
    宁植失笑:“是啊,是真傻。”
    夏暖:……
    夏暖找不到话说了,将手中的杯子捏的死紧,忽然想到了冰窖中那一篮子樱桃,连忙转移话题:“对了,子玉哥,我上次摘了……”
    “我就喜欢傻傻的姑娘。”
    宁植和夏暖同时开口。
    夏暖心跳的剧烈,脸上淬染得绯红,期期艾艾答了一声:“啊?”
    宁植但笑不语,舒展眉宇去拿茶盏。
    然则片刻他的眉又皱起来,因为夏暖的脸色又转变得惨白。
    “小暖,你怎么了?”
    夏暖想笑,笑不出,想哭,不敢哭。
    她终是深吸了口气,手慢慢放下,指甲深陷入手掌。
    “我,一直把子玉哥当,哥哥。”
    宁植动作一滞,慢慢收回手,点墨的眸子凝着夏暖,笑也收了起来,看了夏暖良久,那种没有温度的眼神夏暖第一次见,认真的打量着她,就像是平日里打量着其余人,素来春风化雨的颜色没了,取而代之的犀利目光几乎让夏暖以为自己的心被剖了出来任由宁植打量。
    眉目还是那眉目,却好像变得她不认识了。
    “子玉哥……”夏暖低低唤了声。
    宁植叹口气,收回目光,单手撑着额,似乎近来烦心事也颇多。
    夏暖还想再说些什么的时候,宁植已经抬起头,眼神柔和却也透着疲乏。
    “小暖,你并不想嫁我?”
    那温柔的眼神,凌迟夏暖的心。
    夏暖张口想答是,可是那个字却是哽住,怎么样也吐不出来。她的表情变得很古怪,宁植端详了夏暖良久,夏暖没哭,纤长的指甲却越来越深陷入掌心。
    夏暖的心快一拍慢一拍,参差不齐。
    宁植勉强笑起来,伸手来摸了摸夏暖的发心,还是一样的手掌,可是感觉已经和上一次的轻抚不一样,夏暖有些失神。
    宁植起身小声道:“我会试试的,能不能强娶到你。”
    他手掌滑到在夏暖的脸颊一侧,抚着心上人,力道分外柔和。
    直到宁植走了夏暖都没有说出多的一句话,脊背挺得太直,反而很累,洵青让下人送走宁植,上前看着夏暖,反而不知道说什么好,夏暖怎么做怎么想,都不是她能妄言的。
    可洵青还是道:“郡主,你明明……”
    夏暖抬手,止住洵青的话头,声音开口有些沙哑。
    “好洵青,先下去罢,让我一个人待会儿。”
    待人都走了,夏暖才打开握拳的手,手心有斑驳细碎的红,可是她娇气怕疼,毕竟不曾按重了,夏暖怅然,说是娇气,当时竟是全无感觉。
    忽然一脑袋从凉亭顶冒出来。
    笑的潋滟促狭得很。
    云涯道:“是不是看到了什么不该看的?”
    夏暖:……
    云涯从顶上下来,理了理衣衫,夏暖见得他今日着了一身和宁植同色的水蓝,又是愣了愣,眼神挪不开,发顶上似乎还有方才宁植手心的暖。
    云涯自顾自坐下,举手投足张扬得很,随手拿了个空杯子给自己斟了一杯茶,喝了口,是上好的茉莉泡的水。云涯思量到夏暖体弱,怕是素日就不喝茶。
    云涯赞一句:“这茉莉很不错,很香。”
    夏暖不知道说什么。
    云涯眯眼笑着问:“你怎么舍得拒绝你心上人了,没看到人家苦苦等了你这么多年嘛?”
    夏暖不懂:“什么等了我这么多年?”
    云涯耸肩,笑并未消散:“宁植和我一般大,今年二十又三了,他可不是和我一般的孤儿,家大业大,到了这个年纪都连个定亲的人家也无,显见是在等你。京城里的贵女嫁的晚,大多十五六定亲,算算,今年你差不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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