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这一吼,不光是沈月萝愣了,连周秀兰也是一脸不可思议的看着他,喃喃道:“老爷……”
    沈奎走到院里,跟沈月萝面对面站着,带着怒意的声音,问道:“你最近都在搞什么,折腾些鸡毛蒜皮的生意,就能赚钱了吗?想跟老夫早年白手起家比,你还嫩了点,整日的抛头露面,你不要脸面,沈家还要,从今儿开始,直到定亲,都不在准再出门,我会派人看着你,再给我整出什么幺蛾子,我废了你的腿!”
    周秀兰刚才心悬了下,现在总算落到了实处。
    她就说嘛,曲文君都已经人老珠黄,半点颜色全无,还背着个骂名。
    沈奎这人最在乎名声,被撵出沈府的五年中,他这是唯一的一次踏进这里,以前有琐事,都是由府里的下人去办,要不就是她亲自过来一趟。
    随同沈奎一起来的,还有沈府的管事,是个三十出头的男子,五官长的不甚突出,属于丢在人堆里,半天找不出来的那种。
    在沈奎怒斥沈月萝时,他就站在不远处,低着头,一副恭敬的模样。
    沈月萝将沈奎的话,听了个明明白白,在沈奎说完之后,她过了好久,才忽然一笑,接而仰天大笑,直笑的停不下来,喘不上气。
    沈奎脸色黑沉,攥起的拳头,好像恨不得掐死她,“你这个逆女,你笑什么?老夫养着你们母女,你们不知道感恩,倒头来,还要给老夫脸上抹黑,老夫要你们何用!”
    周秀兰本来听的愉快,可听着听着,发现沈奎语气不对了。
    她是恨不得沈月萝母女去死,但不是现在死。沈婉的亲事还没定,这个沈月萝还不能出事。
    于是,她柔声上前劝道:“老爷,您消消火,她不懂事,您别跟她一般见识,龙家那边还等着要人呢,要不就照您说的,找人看着她们母女,别让她们出去生事,不就得了。”
    沈奎心中虽气的要命,但轻重缓急,他还是记得的,“那好,唐立,你回去之后,差两个家丁过来,一定要看住她们,再敢生事,就按我说的,打断她的腿,反正抬也要将她抬进永安侯府!”
    这个唐立,自然就是沈府的管事。
    “是,老爷,小的知道了,回去就办,”唐立默默的点头应下。
    沈月萝早就止了笑声,身子退后依在院里的树干上,双手抱胸,嘴角噙着一抹戏谑的笑意,看着他们三人自导自演,玩的不亦乐乎。
    等到沈奎一锤定音,敲定了拘禁她的事,她才缓缓的走上前,双手仍悠闲的抱在胸前,微抬着头,毫无惧色的迎上沈奎的目光。
    “你们说的很热闹,但是请容许我提醒沈老爷,这世上姓沈的人多了去了,不是每个姓沈的,都是你女儿,如果我记得不错,五年前,你休了我娘,那么按照南楚的法令,你休妻弃子,我们之间再无半点关系,这五年间,我跟我娘,靠着自己的双手,才活下来,你凭什么,又倚仗什么,在这里大放厥词!”
    沈奎满是怒容的一张脸,定在那里,似是不敢相信自己听到的。
    周秀兰捂着嘴,惊愕的视线在两人之间徘徊。
    她不担心沈月萝的下场,她担心的是沈奎爆怒之后,可千万别打死了沈月萝。
    沈奎额上的青筋突突的狂跳不休,“孽障,你可知你说的是什么!”
    “我对自己说的话负责,你没有尽到做父亲的责任,就无权在这里决定我的人生,”沈月萝将吐字咬的非常清楚,一字不落的传进沈奎耳朵里。
    “啪!”
    沈奎手起掌落,一声响亮的巴掌,一道鲜红的五指印,在他打过之后,立马在沈月萝脸上显现,可见他用了多大的力气。
    周秀兰捂着嘴,脸上是惊讶,心里却乐坏了。上次在这里受的屈辱,总算讨回来了。
    沈奎手指沈月萝的脸,阴厉着警告,“别以为会做点小生意,就敢这么跟我说话,你信不信,只要我动动手指头,别说生意,你连本钱都得赔进去,这个巴掌是给你的教训,以后再敢以下犯上,家法伺候!”
    他只当沈月萝之前说的都是气话,所以没有往深的方面想。
    在他看来,子女不听话,就得教训,一直打到他服气为止。
    沈月萝没有捂自己被打的脸,甚至连眼圈都没红,除了脸上的红印,好似什么都没发生,她缓慢的转过头,再度迎上沈奎逼人的眼神,“这一巴掌打过之后,我跟沈府再没任何关系,从今天开始,我不再姓沈,以后只有曲月萝,没有沈月萝!”
    “你!”
    沈奎又举起扇面似的手掌,但是这回巴掌没能如期落下。
    月萝掐住沈奎的手腕,不怒反笑,“还想打?你没那资格,我是曲月萝,如果你要这个破院子,我们母女可搬出去,但是你别忘了,当初我娘跟着你吃苦受累,如今你过着人上人的生活,就算要休妻,也得给赡养费!”
    周秀兰一直做着局外人,坐着看热闹,但是听到这儿,立马待不住了,“哎哎,你这什么意思,还想要赡养费?你脑子没病吧,曲文君是通奸被休,我们家老爷为了她的事,丢了名声,损失多少生意,没找她要补偿就算好的了,你现在反过来找我们要钱,沈月萝,我看你脑子就是有病,老爷,别理她,我们走!”
    沈奎站着没动,“你站一边去,这里没你的事。”
    “老爷,这……”周秀兰有些为难的站在那。
    沈月萝嗤笑道:“你说的可真精彩,要不咱们去公堂理论吧,你把当时的证据统统找来,咱们上公堂对峙,反正我跟我娘的名声早都毁了,也不在乎再毁一次,但是我得告诉你,如果你找不到证据,我会告你污蔑!”
    “你以为就凭你,还能斗得过我?孽障,你还嫩了点,”沈奎甩掉她的手,背在身后,不屑的讥讽。
    他有的是办法,让她们母女悄无声息的从这世上消失,也可花钱将她们再次打入谷底,这些都是钱能办到的事。
    对于曲文君,刚成亲那会,都谈不上感情,更何况是现在。
    至于沈月萝,当这个女儿出世的时候,他满心期盼着能是个儿子,可惜了,曲文君再次让他失望。
    因为生沈月萝时,曲文君身子受了损伤,不能再生育,他再娶。
    ☆、第69章 闹场
    郑林收了猪回来,一进门就见曲氏跟苏兰坐在自家院里,他跟郑老头见曲
    走在最前面的,是郑林,周胜跟周大宝。
    就在这里,院外突然冲进来几个人,手里没拿家伙,但拳头却攥的很紧。
    难道真是他好几年没见,所以察觉不到她的变化?
    沈奎这回是真呆住了,他一手握着荆条,怔愣的看着气势并不输他的沈月萝,感觉这个女儿太陌生了。
    不等沈奎落下荆条,沈月萝抄起廊檐下的柴刀,手中紧紧握着,一副要跟沈奎拼命的架势。
    沈月萝猜的没错,沈奎的确是想给她个下马威,下个月就要定亲,他不能让沈月萝出什么意外,但这丫头倔强的跟匹野马似的,不驯不行。
    可他倒好,竟还想用私刑,他有什么资格!
    她说的半真半假,在沈奎听来,不过是气话,但只有沈月萝自己知道,她说的句句是真。本来她跟这沈奎也没啥关系,能站在这儿听他训斥半天,已经是给他面子了。
    沈月萝又怎能不明白沈奎的心思,他这是杀鸡儆猴,想要打断她身上的反骨,给她下马威,“跪下?凭什么?我不是你的女儿,你也不是我爹,我凭什么要给你跪下,既然你举着鞭子要打我,那咱们索性就撕破脸!”
    唐立捧着荆条双手奉上,沈奎哼了声,接过荆条,厉声喝斥道:“跪下!”
    沈月萝睁大眼睛,看着唐立掏出的荆条,手指粗细,打在身上,不会皮开肉绽,但绝对会内伤。
    要说沈奎这人还真是奇怪,难道出门在外,还得将家法带在身边。
    沈奎脸色更沉了,“她是你姨母,你怎么能推她,以下犯上,太没规矩了,唐立,家法拿来!”
    “你……你胡说,分明就是你推的,你这个恶毒的丫头,光是陷害婉儿还不够,竟然还对长辈下毒手,反了反了……”周秀兰这回是真动怒了,脸上满是狰狞的神色,伸出保养得宜的手指,直指沈月萝。
    “哦,是这样的,她觉得上回将我娘的膝盖伤了,怪过意不去的,所以跪着求我原谅,看在她这么虔诚的份上,我代我娘,勉为其难的接受她的道歉,”沈月萝满一脸坦然的回答。
    “老爷……”周秀兰哭丧着脸,正要为自己说话,就被沈月萝清冷的声音打断了。
    沈奎阴沉着脸,看着院中的两人,“这又是怎么回事?”
    沈奎去而复返,唐立也跟着,一见着周秀兰跪在地上,赶紧跑过来将她扶起。
    “哎呀!我的腿!”周秀兰常年养尊处优,小小的划伤,都能让她小题大作,更何况是这重重的一跪,这膝盖一定红肿了。
    周秀兰察觉到她眼神不对,刚想离开,突然腿窝处一阵剧痛,双腿不受控制的弯了下去,膝盖重重的磕在地上。
    她骂完了也要抬脚离开,沈月萝却挡住她,不让她走,“我是不是蠢,不用你来评判,但是我们之间有账,今天正好算一算!”
    沈奎当先出了曲家的院子,唐立紧跟着也走了出去,周秀兰慢走了一步,故意在沈月萝身边停留,“你真是自不量力,居然想改姓,我看你是身在福中不知福,多少人想进沈家的大门,都没那个机会呢,你倒好,挂着沈家的姓还不想要,真蠢的够可以,哦对了,还有件事,以后别再找婉儿的麻烦,否则有你苦头吃的!”
    等到有一日,她站在商界的最高点,将沈奎踩在脚底时,再将今日的话,原封不动的送还给他。
    既然沈奎不相信,那她只有做给他看。
    沈月萝没再跟他争辩什么,不是她词穷,而是她知道空口白话,信服度太低。
    沈奎准备走了,临走时,还不忘冷冷的威胁。
    “下个月定亲,你好好准备着,不得出半点差池,定亲不需要你出面,但你不能再出去抛头露面,你要再敢忤逆,即便不打断你的腿,我也会让你娘不得好过!”
    “有点骨气,就怕你承受得起,你娘承受不起,我的话不想再说第二遍,你眼我宣战也没用,在你没有能力反抗之前,只有乖乖听话的份,唐立,安排两个人,今晚就过来看着,”沈奎怎会将她的威胁放在眼里,在他看来,沈月萝根本是无理取闹,一个小女娃,本事再大,还有翻了天去。
    等她说完了,沈奎盯着她看了许久,两人就这么相对着,谁也不肯先转开视线。
    沈月萝微笑着晃晃手指头,“你活了这么久,难道没听说过,光脚的不怕鞋的,你敢逼我上绝路,就得承担逼我上绝路的后果,当然,我也不是傻子,鸡蛋碰石头,我也还是懂的,你若不信,尽可再逼我试试!”
    沈奎为了面子,对外只说沈然是周秀兰生的,也算补偿周秀兰的大度。
    婢女死了,沈然自然就成了周秀兰的儿子。
    那婢女做了妾室之后,倒是很,一年之后,就生了儿子沈然,但是她生孩子时气虚血亏,身子一直不好,半年之后就去世了。
    她见自己生不出儿子,主动将身边的婢女送给沈奎,大方的态度,让沈奎一直对她心存愧疚。
    在做妾一事上,周秀兰的确比曲文君用做人。
    哪像曲文君,见了他,跟婢女见了主子似的,没半点情趣。
    周秀兰进门,很得他的心,虽然一样没生下儿子,但沈奎就喜欢她的服帖柔顺。
    ☆、第70章 未来婆婆
    沈月萝没在驳了沈奎的面子,浅着迎了孙芸进堂屋,“王妃请!”
    周秀兰左右看了看,随即也赶紧跟进了堂屋,四下瞅了眼,将堂屋里最好的椅子搬给孙芸,“王妃请坐,您看……这里也没好茶招待,王妃若是不嫌弃,不如移驾到沈府用晚膳?”
    孙芸浑然不在意椅子是否破旧,很随性的坐下了,“不必麻烦,今日是来找亲母的,月萝,你娘呢?”
    孙芸根本没把周秀兰的话放在心上,连一个多余的眼神都没给她。
    沈月萝对这位永安王妃多了几分好感,眉目间的笑意也真诚了几分,“我娘心情不好,我让苏兰陪她出去走走,王妃稍等,我这就去找。”
    小春忽然站出来,“还是小的去找,沈姑娘留在这里陪夫人说说话吧!”小春眼力足足的,一进门就将所有的情形,看的清清楚楚,明明白白。
    他快步跑出去,迎上迈步进来的沈奎,点头行了个礼,便匆忙跑了出去。
    “还是我去吧,他不晓得我娘在哪,”沈月萝也追了出去。
    沈奎见小春朝院外跑,心中明白了几分,“不知王妃要商讨什么,是不是月萝这丫头做了什么出格的事,让侯府蒙羞了?实不相瞒,我今儿来,正是为了此事,虽说我跟她娘五年前便已劳燕分飞,但月萝毕竟是我的亲骨肉,女儿不懂事,是我这个做爹的疏忽,王妃请放心,我已经严厉的教育过她,并派了人在此看守,在定亲之前,绝不让她再做出什么出格的事!”
    周秀兰站在沈奎身后,也同声附和道:“王妃的心情,就算您不说,我们也能理解,月萝这丫头,性子野蛮,脾气不好,能跟龙世子结亲,是她几辈子修来的福气,我家老爷说的对,王妃尽管放心,我们做父母的,定会好好的纠正她的品性,断不让她给永安侯府抹黑!”
    孙芸淡淡一笑,“你们二位说的这叫什么话,我几时说过不满意月萝的品性了?月萝又做了什么有辱门风的事情?哦……难道你们指的是她出门做生意?”
    “就是这个,”周秀兰立刻接下话,语速又快又急,丝毫没意识到有什么不妥,“我们都说她了,一个女儿家,待在家里绣绣花,做做衣服,有什么不好的,可她非得成天往外跑,一天到晚的不着家,哪像我家婉儿,大门不出,二门不迈,乖巧又听话。”
    周秀兰时刻不忘抬高自己女儿的身价,一口一个沈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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