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查到距离拉斯维加斯不过几十公里远处,有小镇,名叫begonia town.
    桑旬默念那个名字:begonia town.
    begonia town.
    海棠镇。
    她查好路线,第二日便租了车,又买了食物和水,然后便开车上路。
    桑旬按着行车导航的指示一路开,已经临近死亡谷,才终于找到地图上的那个begonia town.
    小镇很小,不过几千的人口,但全美每年出口的海棠树苗却大半来自这里,所以才有了begonia town这个名字。
    小镇上几乎每家都有种植园,桑旬开车在小镇上绕了一圈,然后又找到邮局,买了一张明信片。
    红底明信片上印着十分漂亮的道格海棠,白色花瓣簇拥着一点明黄色的花蕊,密实的花瓣中间还夹杂着一两朵深粉色的花蕾,含苞待放。
    她在反面写下了中国苏州,又一点点将地址补全。
    最后,她慢慢在落款处写下: yours affectionately.
    那个人也许永远不会收到,但是没关系。
    从拉斯维加斯回来,桑旬给实验室里的每个人都带了礼物,大半个上午都在分礼物,实验室里好不热闹。
    下午的时候lawrence教授来了实验室,私底下又问桑旬她晚上是否有空,他和太太明晚要去听歌剧,希望让小女儿adeline在桑旬家待一晚。
    桑旬笑:“我给她带了礼物回来,正好可以亲手送给她。”
    想了想,她又问:“我可以带adeline去看电影吗?”
    下班的时候,lawrence太太开车来接lawrence教授,顺便将小女儿adeline带来交给桑旬照顾。
    桑旬没急着带她去影院,只是拉着小丫头回到座位上,从抽屉里拿出了一个包装好的礼物盒子来,递给她,笑:“送给你的礼物。”
    adeline迫不及待的拆开,盒子里躺着一串项链,项链吊坠是一小块水晶,雕成云霄塔的形状,光彩夺目,熠熠生辉。
    小丫头摸着项链,喜欢得不得了,桑旬笑,说:“我帮你戴上。”
    adeline却退后一步,噘着嘴,视线还黏在那串项链上:“我不知道可不可以收。”
    “可以的。”桑旬笑,“davis已经同意了。”
    davis是lawrence教授的名字。
    小丫头这才欢天喜地的接过来。
    上车之后,adeline握着那个小小的水晶吊坠,爱不释手的摸着。
    看她在后座上扭来扭去,桑旬不由得提醒她:“adeline,坐好。”
    小丫头古灵精怪,身子不动了,可小脑袋却扭来扭去,才安静了两分钟,她却突然开口:“sun,我又看见那个男人了。”
    桑旬被她吓了一跳,她仍被四年前那桩枪击案的阴影笼罩,听见这话,几乎是立时就紧张起来,她的一只脚已经踩在了油门上。
    她转头问adeline:“你说的是谁?”
    adeline扭着身子,往窗外一指,“那里。”
    桑旬顺着她指的方向看过去,是实验大楼前的一片空地,那里空无一人。
    “他刚才开车走了。”adeline的声音沮丧。
    桑旬又朝远处望去,隐隐看见一辆白色的凯迪拉克。
    adeline还在继续说:“我看见过他好多次了,他和你一样。”
    “和我一样?”桑旬没反应过来。
    “嗯。”adeline指着她的脸,笑,“黑头发和黑眼睛。”
    小丫头笑得眼睛都弯起来:“长得好帅。”
    桑旬想了想,问adeline:“你什么时候见到过他?”
    “不记得了。”小丫头皱着眉头回忆,“以前经常看到,最近很久没看到他了。”
    “哦!”她想起来,“有一次我过来找davis,碰见他,他还送给我一朵花。”
    桑旬许久没说话。
    adeline探身,摇一摇她的肩膀:“sun,你怎么了?”
    桑旬回过神来,然后笑着对小丫头说:“那你下次见到他,记得告诉我,好不好?”
    “好,一定告诉你。”adeline不假思索的答应下来,笑得灿烂,“他真的很帅。”
    席至衍的婚礼安排在下周,家里人都是喜气洋洋的,连他那个一贯不苟言笑的大哥,眼角眉梢都带了点笑意。
    席至钊笑着说:“你比我强,赶在我前面。”
    他并不知道纪筠的事情,只以为自己堂弟和她是真心实意相爱所以结合。
    席至衍倒依旧是淡淡的,他说:“这几天麻烦你多照看点这边。”顿了顿,他又继续:“我明天想回一趟苏州。”
    “你——”席至钊皱眉,刚说到一半,却猛然止住,最后仍点了点头,“早去早回。”
    席至衍回到苏州的祖宅,看门的老吴叔看见他来,有些意外。
    老吴叔问他:“这次回来几天?在不在家里住?”
    “待会儿就回去。”席至衍摇头,又让老吴叔拿了钥匙,陪他往园子西边的那间别院去一趟。
    已经是初夏,别院前面的那两株海棠正是开得极盛的时候,席至衍在花树前站了半晌,然后和老吴叔说:“找个时间,让人把这两株海棠拔了吧。”
    顿了顿,他又说:“院子里的那几株,也一起拔了吧。”
    “当初你费了老大力气要在这儿种。”老吴叔觉得奇怪,又看那海棠花开得极好,便更觉得可惜,“上次有个姑娘过来,还在这哭了一场。”
    席至衍愣了愣,“什么?”
    “前段时间,来了个姑娘,软磨硬泡非说要进来看看,我就带她进来转了一圈。”桑旬给老吴叔的印象十分深刻,“结果转到了这儿,她就一个人蹲在这里哭了起来。”
    席至衍站在那里,好半天都没吭声。
    他临走前,正要上车,老吴叔又追了出去,手里拿着信,递给他,说:“是这个月的信。”
    席家枝繁叶茂,几十年来许多族亲都移居海外,这些年来一直都有来自世界各地信件寄回祖宅。
    坐在车上,席至衍一封封的翻看着手中的信件。
    有远房亲戚寄来的问候信,有国外寄过来的寻亲信,他翻到最后,看见一张明信片。
    红底明信片,正面是密密的白色花瓣,簇拥着一点明黄色花蕾,中间还夹杂着几朵粉色花蕾,右下角印着一行英文字:begonia town, nevada.
    他翻到背面,寄件人处没有其他信息,只有一个落款,简单的两个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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