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见到上官无痕之前,徐昭试想过很多他们相见的场面。
    有抱头痛哭的,有装腔作势的,甚至有装疯卖傻的,可怎么也没想到,上官无痕这只孽畜张口就来了招背德**的?
    还夫君呢?老娘是你妹!
    徐昭的脸依旧很黑很难看,此刻她想走也不行了,因为自己的脑壳被看上去力气很小但发起狠来力气却很大的沈凝香抱在手里。
    “喂,你能松松手吗?我这是脖子真不是萝卜,再这样拔下去我不是变成长颈鹿就是被你把脖子给扯掉了。”徐昭梗着脖子没好气的对沈凝香说道。
    沈凝香被这样一提醒,立刻醒悟过来,忙松开徐昭的脑壳,悄悄地站在上官无痕身边。
    徐昭依旧趴在地上,看着面前这一男一女,忽然很为自己悲伤;都说物以类聚人以群分,沈凝香这个小瘸子和上官无痕这个大疯子,还真是怎么看怎么像是一对的;跟这样两个人混迹在一起,她是不是早晚也会变成一个疯子?
    说起来,这大宛的疯子是不是也忒多了一点?段清他爹算一个,他爹手底下的一帮属下更是性格特征明显到令人发指,上官无策虽说不是个疯子,但那家伙心狠手辣、性格捉摸不透,正常人绝对理解不了,眼下再加上一个上官无痕,这大宛不会是疯子窝吧?!
    徐昭有种上了贼船的感觉,再看向上官无痕时也不觉得他这白衣美人有多惊为天人了,伸出沾了泥土的手就招了招:“我趴的太久,腰眼子麻了,快扶我起来。”
    “嗳!奴家这就来。”说着,上官无痕就一副欢天喜地的模样伸出手往徐昭身上凑。
    徐昭被他这声‘奴家’叫的只想死,用苦大仇深般的表情看着这孽畜,一边任由他将自己扶起,一边啧啧出声:“能癫狂到你这般程度,足见造物主之神奇……”说着,徐昭就询问般的看向一侧的沈凝香:“这家伙什么时候这么疯的?究竟是真疯还是假疯?”
    沈凝香努努嘴,刚准备说什么,就听身边扶着自己的上官无痕忽然开口道:“你才是疯子呢,你全家都是疯子。”
    “哈,这你还真说对了。”徐昭睁大了眼睛奚落着他:“我虽然不知我全家是不是都是疯子,但我能肯定,我亲兄长他就是。”
    说着,徐昭就不客气的将手从上官无痕的怀里抽出来,睁着又圆又精神的眼睛将上官无痕上下打量了个遍:“要不说林瀞瑶还真是有够多此一举的,费尽心思的将你软禁在这里,就你这样儿,放出去能坏她的天下大计吗?瞧这小身板,水蛇腰,大长腿,嫩白肤,还有这张比老子还要红艳的嘴唇,你当什么太子呀,干脆当花魁得了。”
    “忒,大胆狂徒怎可如此戏耍本宫?说我是花魁?那你还是妖后呢!”
    徐昭听到这话,笑了:“呦!不喊夫君了?自称本宫了?还知道我是皇后?上官无痕,如果不是我故意用刚才那番话刺激你,你是不是还要故意在我面前跳十八摸呀?妖后?哼,如果我是妖后,那你绝对是昏君!”
    沈凝香一直在一旁小心翼翼的盯着徐昭的一举一动,看他在见到无痕哥哥后并没有表现出任何不利的动作,当下高悬的心也总算是放下去不少,走上前就轻轻拽着上官无痕的宽袖,道:“无痕哥哥,你不用怀疑他,他不会出卖我们的。”
    听见沈凝香的话,上官无痕犹疑的眼底渐渐闪过一丝厉芒,再看向徐昭时,虽依旧是那副颠三倒四的样子,可说话的语气却是变了许多:“我自然是知道她不会出卖我们,她千里迢迢跑来见我,又怎会伤害我?”
    听到上官无痕这话,徐昭只是露出淡淡的笑容,沈凝香却是微微一怔,不解的眸子一直在徐昭和上官无痕的脸上来回徘徊;而她毕竟是王府教养出来的郡主,气度心性自然要比寻常女子还能能稳得住;眼下虽然各种疑惑,可她也不着急过问,而是后退一步,安静的当一个旁观者。
    看见沈凝香的动作,徐昭笑了;不愧是能让上官无痕另眼相待的小姑娘,就这股聪明劲儿都强过太多女人。
    徐昭抬头看着面前这癫狂十足的孽障,虽然被他那声‘相公’叫的她差点闪了老腰,可在冷静下来后又觉得此人深不可测:“老子把刚才的话收回,林瀞瑶太没用了,用这么大的宫殿幽禁你,还有那么多高手监视你,而你呢?不出门几乎就能知天下事,说说看,你是怎么知道的?跟你暗中通气的‘姘头’是谁呀?”说完,徐昭还暧昧的眨了眨眼,那动作要别人做起来颇为放荡,可她做下来却是古灵精怪,引人轻笑。
    与此同时,不远处的一个墙头上,上官无策正风骚的倚在高高的宫墙上一手撑着脑袋一手拿着酒壶,在这寒冬月色下,举杯邀月,颇为风流;忽然,一声喷嚏从他嘴里喷出来,要知道从小到大他可几乎没生过什么病,没道理刚接触一点寒气就生病吧。
    上官无策端坐起身,揉了揉发痒的鼻头又跟着深深地吸了几口气,然后眉心一皱,得出一个答案:看来是有人在背后说他坏话呀!
    *
    时间再回到徐昭与上官无痕见面的时候,在听到徐昭说他有‘姘头’的那一刻,上官无痕的眼前闪过那张妖孽脸,可下一刻,骨子里的男儿自尊犹然爆发,像是在用尽毕生之力要从脑海中抹掉那张妖孽脸,如扑火的飞蛾一般,做着最
    火的飞蛾一般,做着最无力的挣扎和否认:“你又再乱说什么?没姘头,你才有姘头呢。”
    对于这个刚一见面先是喊自己‘相公’跟着又脸红脖子粗的指着自己说她有‘姘头’的亲兄长,徐昭很有一种临风流泪的冲动;一时间不禁默默叹息:一定是上官家的列祖列宗活的时候造了太多孽障,要不然怎么会生出她和上官无痕这样的后代?
    她还算靠谱点,除了摊上了一个总是要把她夫君弄死让她当寡妇的爹之外,其余的人生还算正常;可眼前这位呢?他他奶奶的他配得上‘正常’这两个字吗?呸他丫的!
    徐昭抱着头蹲在地上,眼角藏着细碎的星光,真不知是分泌出拉的眼泪还是天上星子的碎光照在她眼睛里。
    “上官无痕,咱们能好好说话吗?你这一出口就把我的真身给暴露出来,想必咱俩的关系也不用费劲解释,而我的来意你也一清二楚;今儿个你就给老子一句实话。”徐昭吸了吸鼻子,抬起头看向他:“你是想继续被圈在这里当一个坐吃等死的富贵之人呢还是跟着我一起,让林瀞瑶那个老女人不得好死?”
    说到最后一句话,徐昭咧着嘴笑了笑,露出了那一口银白的牙齿,只是在冰凉的月光照射下,那珍珠般幼白的贝齿却像是闸刀一般,要人心底发寒。
    上官无痕也跟着蹲下来,一双手还不老实的伸到徐昭面前,轻轻的扯她绑在头上的发带:“你想怎么收拾她?”
    一听这话里的口气就是不选第一种,要选第二种的意思。
    徐昭直接开口道:“我扶你当皇帝,你敢不敢当?”
    上官无痕显然是没想到她会这么直截了当的将如此大逆的话就这样轻松地说出来,先是一怔,跟着卷而浓长的睫毛就微微垂下,遮住一眼的慧光;望见这一幕,徐昭不屑的咧嘴冷哼,就知道这孽畜先前的癫狂不是他全部的本性,瞧这装逼的德行,简直跟她平常装模作样的神色如出一辙;果然,血脉的遗传真的是强大到不可理喻,此刻谁要是敢说她和上官无痕不是亲兄妹,她就让这只孽畜对着他喊‘相公’。
    冷静思考的上官无痕没他开口时说话那般惊悚,真的是如玉雪般精致的人儿,瞧那微微紧抿却棱角有型的嘴唇,看那挺直如冰山雪脉的鼻梁,徐昭不得不承认,长这么大除了楚烨的那个鼻子,就属眼前这货的鼻子长的最好看。
    “你在思考什么?”徐昭等了半晌,可这货硬是连个屁都不放,如果不是看他眼睛偶尔因为转动而泄露出耀眼的亮光,她真怀疑他就这样蹲在她面前睡着了:“林瀞瑶把持朝政多年,想要扳倒她就一定会撼动大宛朝政根基,我已经打听好了,如今大宛皇帝就是她养在身边的应声虫,这种人一定要除掉;届时,朝中一没太后,二没帝君,正是你东山再起的好机会,更何况你还名正言顺;到时候,我们再想个法子诏令天下,告诉大宛子民这些年来你患有的疯病不过是权宜之计;男子汉大丈夫能屈能伸,大家都能理解。”
    “可是你有想过怎么扳倒林瀞瑶?”上官无痕终于正色起来:“当年连我都要避忌她锋芒被软禁在这种地方,朝中大臣这些年来不是没有人没察觉到她的狼子野心为何大家都隐忍不说,这都是有理由的;要回到,如果真的决定那么做了,接下来的每一步都会步步凶险,一不小心就会万劫不复。”
    徐昭眉角一挑,轻蔑道:“哦?看样子你是贪生怕死了?”
    “谁说我贪生怕死?!”上官无痕眉色带怒道:“我只是不希望无辜之人再遭牺牲;当年父皇驾崩,你知道有多少人死在她手里吗?那时候的宛城像是成天被血水泡着一样,天天菜市口都在杀人斩头,我不希望那样的事在发生第二次。”
    对徐昭来讲,当年林瀞瑶究竟是在什么情况下用什么手段登上如今这至尊之位的她并不是很清楚;可是,并不代表上官无痕他不知道;那时他虽年纪不大,可是也曾亲眼看见那宛若地狱般的一幕;这一幕在他幼小的心灵上狠狠地划上了一刀;所以,纵然他这么多年不忿林瀞瑶,可始终在压迫之下不敢有太大的动作,只因当年之事已成噩梦,让他忌讳的同时更是恐惧着;故而,当徐昭提起这件事时,他才会瞻前顾后,没有她的潇洒和干脆;而她,多少也能体谅他的望而却步和犹豫不定,谁当年经历过那样一场变故,最终都会变的小心翼翼起来。
    徐昭伸出手轻轻地拉住上官无痕露在外面的手指,指下一片冰凉,让人微微触动:“你放心,我答应你,没有万全的把握我是不会轻举妄动,当年的惨象,不会再发生第二次。”
    上官无痕微微一怔,眼神带着一丝迷惘几分挣扎,最后在她安抚的语气下变成了一汪平静的湖水;“既然你已决定这么做,无论怎样,我都应该与你共进退。”说着,上官无痕扶着徐昭站起来,继续说道:“不过,在你做这些事之前,还有一件事需要你必须完成。”
    听见上官无痕这话,徐昭立刻直楞起耳朵来:“你说。”
    上官无痕伸手指向东北方向,神色幽幽道:“林瀞瑶是个极为多疑猜忌之人,这些年来她除了自己,身边谁都不相信,就算是被她一手提携起来的清河王爷,恐怕在她心目中也只是一个用的很顺手的棋子而已;当年她对段王爷痛下杀手,这件事虽然已过去十数载
    过去十数载,可这些年来这根刺一直没有拔除,所以,从数年前开始,她就不断将属于镇北军的家属从西北往京城迁徙,表面上是说体恤抚慰军中将士,实则是要这些家属成为她手中的人质,防止有一天镇北军不听使唤。”
    听到这里,徐昭立刻就明白了;感情这林瀞瑶从一开始就没有多信任段清,镇北王府统领北方,手握四十万铁骑,绝对是一把无坚不摧的利剑;她很担心自己当年对老疯子做下的事被段清等人知道,所以就一早留下这一手,就是为了牵制镇北军?
    好干脆毒辣的手段,不愧是能够搅动起当年那般泼天惨案的人,难怪上官无痕提到她,会如此忌惮。
    “你的意思是,要我想办法救出四十万镇北军的家属?”
    上官无痕赞赏的看了眼徐昭,点头道:“当初段清在宫城中与林瀞瑶闹翻,为何独独带走了黑鸦队而没有号令镇北军扑杀?正是因为他知道镇北军的亲人们早已成为林瀞瑶手中用来掣肘他们的武器,所以他宁可孤身带着黑鸦队离开,也不愿意将自己在宫中所受之事告诉自己的亲军;如果我们能够将这些被林瀞瑶攥在手里的人救出来,届时那四十万镇北军乱起来,绝对不是林瀞瑶能够随便承受的。”
    听着上官无痕的话徐昭整个人都激动起来,看来她来找这家伙的决定果然是不错的;这些年来上官无痕被软禁在此,纵然行动受到勒制,可他也是最能看得清林瀞瑶的软肋之人;如果四十万镇北军脱离她的控制,再加上她在宛城搅动一些动静,她就不信,拿不下这个恶毒的女人。
    ------题外话------
    最近脑子有点堵啊堵,思路也不是很顺畅,所以更新的字数有点少啊!
    ☆、022:心魔升起、芳心暗许
    从芷凌宫回来,徐昭就对沈凝香简单的做了声告别便头也不回往护院小舍的方向奔去。
    上官无痕给她提供了关于镇北军的这条线索实在是太重要,她一定要和裴峥好好商量一番再动手;只是,当她回到小舍,刚转过拱门准备往裴峥房间走去时,就看一个身着淡粉色长裙的丫鬟手中提着个食盒,左顾右盼,宛若做贼心虚般也朝着裴峥的房间方向走去。
    咦?这是什么情况?
    徐昭躲在暗处,奇怪的一挑眉便站在原地不动,借着昏暗的灯火紧盯着那个丫鬟,在瞧清楚那丫鬟的长相后,眉心略带厌弃的拧了一下。
    这个小丫头她白日才见过,正是跟在沈凝萝身后一起欺负沈凝香的一个丫鬟;只是,沈凝萝的丫鬟怎么来这护院下人居住的地方?
    那丫鬟在走到裴峥房前时,又警惕的左右看了两眼,确定夜色寒重没人在这时候出现后,这才伸手敲门。
    不出半饷,房门被人从里面打开;就见身着淡蓝色护院服饰的裴峥背光而立,纵然他此刻的面貌因为戴着人皮面具的关系并不是很出类拔萃;在这世上有种人天正气质儒雅尊贵,纵然是最普通的长相也会在气质的烘托下变得耐人寻味;很显然,裴峥就是这类人。
    站在门口的裴峥似乎对出现在眼前的丫鬟并不是很意外,很显然像是早就料到她会出现一般,双手抱拳,便是一个温润无害的笑容:“原来是铃儿姑娘,你来找在下可是有事?”
    被唤做铃儿的丫鬟在听到裴峥低纯清雅的嗓音时,俏脸明显一红,甚至连抬起头看他一眼的勇气都没了,慌忙间就将手中的食盒往前面一送,声音羞涩道:“赵管事,这是我家郡主送给你的点心,感谢你前日搭救郡主之恩。”
    裴峥一低头,看着被送在眼前的黑金楠木食盒,并不着急去接:“在下身为王府护卫,有保护王府诸人人身安全之责,郡主客气了。”
    见裴峥不去接,铃儿似乎颇为意外,可还是坚持着将食盒再往前一送:“赵管事忠心保护王府上下,郡主也是体恤你的一片辛苦这才要奴婢送来吃食,你还是先收下吧,郡主还等着铃儿回去伺候呢。”
    一听这话,裴峥终于抬起手,客气的从铃儿手中接过食盒,道:“既然如此,那在下就先收下了;还请铃儿姑娘代我转达对郡主的谢意。”
    “好,奴婢回去后一定转达。”说完这句话,铃儿像是拼足了人生最大的勇气抬起头看向那站在光线下的人影,只觉得入眼之人虽不是俊美无双,可那淡淡的眉眼,温柔的气质,儒雅的气质都像是捏住她心脏的小手,让她刹那间便又呼吸错漏了一拍,红着快要滴血的脸颊又忙是低下头,不敢再看眼前之人一眼,就急匆匆的告退了。
    现在,她总算是明白为何向来心高气傲的凝萝郡主会对一个小小的护卫管事如此另眼相待,且先不说他那一身本事,就是这矜贵清雅的气质,纵然是遍观真格宛城世家子弟,恐也难有几个人能胜得过他。
    想到临来前郡主在提到他时露出的女儿娇态,铃儿又是欣喜又是苦涩一笑,欣喜的是从小就伺候在郡主身边的她,可是从未见过郡主露出过这般神态,不用猜想此刻郡主的心中怕是已芳心暗动;至于苦涩的是,如此出类拔萃般的人物,像她这样的奴才也只有偷偷肖想偷看的份儿,这辈子恐怕连衣襟都碰不上一下。
    而这一幕,都被站在拱门处暗处的徐昭瞧的一清二楚,同样身为女子,她自然能一眼看出那个名叫铃儿的丫鬟此刻的内心想法;只是,让她奇怪的是,什么时候沈凝萝和裴峥搅和在一起了?
    那个女人可是个带着毒刺的玫瑰,漂亮是漂亮,可看她对待沈凝香的态度就知道,这俨然就是另一个心狠手辣的主儿;和这样的人纠缠不清,只会有无穷无尽的麻烦接踵而来。
    “看够了吗?出来吧!”待铃儿走远,裴峥这才慢慢转过身,朝着徐昭的躲身之处看过来。
    徐昭知道裴峥一身武功,虽然不及段清和黑鸦队那般厉害,可发现一个她,还是绰绰有余的。
    “我这不是不想耽搁你品尝美味点心与佳人私下会面嘛。”徐昭一边说着,一边笑嘻嘻的走出来。
    穿着黑色短装的她依然是男儿打扮,这些时日的经历让她的气质改变了许多,没有了后宅大院专属于娇小姐身上的小女儿姿态,反倒是举手投足间带着肆意的洒脱和爽朗,如果忽略她真正的性别,还真以为她是个世家子弟、皎皎少年,风度翩翩间带着几分顽皮,灼灼如玉时又带着几股机灵劲儿。
    如果此刻楚烨出现在她面前,也一定会为她这样的改变而颇感意外。
    看着走过来的徐昭,裴峥的眼底闪过一丝温柔的宠溺;陪在她身边的这些日子,他是亲眼见证她改变的唯一之人,曾经的小姑娘变成了如今这个处处有主见的‘小少年’,哪怕是身在虎穴依旧不动如风,步步为营、小心算计,遇事大胆、勇往直前;这些优点开始在她身上渐渐闪现,就连他都惊艳与她的变化。
    想到这里,裴峥竟是又从心底生出一股无力感,双肩像是垮了一样微微塌着;看到这么好的她,他又怎会不心动?可是心动了又怎样,现在的她,还会要他吗?哪怕他这样不离不弃,哪怕他不计任何后果的一路跟随,她,会要他吗?
    ,会要他吗?
    徐昭在走近了裴峥,这才看清楚他微微低下头的凄苦之态,还以为是自己刚才的那句话说的不妥,忙开口解释:“我不是故意说话兑桑你的,只是开玩笑,你别当真。”
    听着她略带急切的声音,裴峥苦笑着抬起头,那双永远脉脉如泉水般干净的眼睛,在落到她身上时,眼底的悲苦立刻消失殆尽,刚才还绕在心尖上的无力感也随之消散;温润的眼底,在徐昭看不到的角落里出现了一抹偏执的执着;内心深处,有一个连他自己都没察觉到的声音缓缓响起:她本来就是他的不是吗?当初徐府与镇国侯府私下定亲联姻,他曾当着徐家所有长辈的面说过,他会用尽一生好好珍爱她。
    如果不是侯府的后宅在接下来的几天出了那等丑事,他早就骑着骏马,率领府中之人抬着礼箱,正大光明的对徐府下聘了;一步错步步错,如果知道他的一个转身会错过她的今生,他纵然肝脑涂地,也会爬到她面前,让她成为他的妻子。
    她是他的未婚妻啊,为什么就成了别人的皇后?她说过,她是心悦他的,为什么要跟别的男人在一起白首偕老?他不甘心、不甘心……
    是他的,就算是抢,也一定要抢回来。
    徐昭见裴峥不说话的看着自己,还以为他在生气;张了张嘴刚准备在说什么,手却被他一把拉住,直接拽她走进房中,‘啪’的一声关上门。
    被裴峥猛地拽进屋,徐昭倒也没察觉到什么古怪,还以为他是不愿意她在屋外忍受寒冷冬夜,便脚下生风地走到房中的一个火盆前,摊开双手烤着火,一边还回头继续解释道:“你真别生气,大不了以后我不乱说你……”
    “我没生你的气。”裴峥一口打断她的话,看着她因为在外待的太久为冻红的脸颊,拿出火钳将火盆中的炭火又挑亮了许多,问道:“你见到上官无痕了吗?”
    徐昭张嘴,刚准备将自己见到上官无痕后的事一五一十的给他说清楚,眼角一瞥,在看见他放在桌上的黑金楠木食盒时,又闭上了嘴。
    裴峥见她盯着食盒看,再想到刚才在他门前发出的一幕,深觉应该跟她说清楚:“前些日子我去前院巡查王府护卫,恰好凝萝郡主路过,当时大雪初停,地面上的积雪还未来得及清扫,她走路又急,差点滑倒在地;是我在那个时候扶住了她,所以她才感念我相助之恩,送给我一些点心吃食。”
    大半夜的偷偷摸摸让自己的贴身丫鬟给一个男人送吃的,只是感念他没让自己摔倒在地在下人们面前丢人吗?
    徐昭转了转眼珠,不相信的目光直辣辣的落在黑金楠木食盒上,嘴角一勾,笑了:“没想到咱们的世子爷纵然改装易容变成现在这副模样依然能吸引大票女子前仆后继的追逐,果然,美玉就算是蒙尘了,也遮挡不住半分光彩。”
    正在拨弄火炭的火钳微微一顿,裴峥诧异的看向徐昭:“你的意思是,沈凝萝对我有意?”
    徐昭抿着嘴耸了耸肩,有些话点到即止便可;连她都能看出沈凝萝不是个善茬,裴峥又怎会看不出来。
    只是,真正让她担心的是,依照她今日对沈凝萝的观察,这个女人绝对是个喜欢站在高处受尽万众膜拜的母孔雀,典型的眼睛长在头顶上,一般人绝对不会看在眼里;可是,依裴峥如今的身份,她真的会看上眼?还是说,另有其他不可告人的秘密?
    而此时,回到枫园的沈凝香正由丫头伺候着梳洗卸妆,虽神色淡淡,可眼前却不断闪现出徐昭那张清秀明丽的眉眼。
    今夜,她一直在小心观察无痕哥哥对他的态度,虽然二人都没当着她的面挑明他的身份,可是她知道,此人一定来历不凡;要不然,无痕哥哥也不会与他说了那些话。
    想到他们说的内容,沈凝香的眉宇间便藏了几分担心;她早就知道,早晚有一天无痕哥哥会跟父王真正的对立起来,可是那时她还能劝慰自己,事情还没发展到最糟糕的情况,她不必过多的杞人忧天;可是,当这一日就这样忽然而至的时候,她才知道,原来心中这般辛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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