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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又是一月匆匆过。
    越来越浓的深秋将大地染成了秋落的霜黄,空气中隐隐躁动的温热也渐渐被秋凉的寒意所替代,落叶间偶尔落下的霜冷更为这到来的深秋添加了几分孤冷和荒凉。
    在一望无垠的霜黄大地上,一队人马急速飞驰,如脱弓的利箭,夹裹着凌厉的威压让人难以靠近;这样一队人马神秘的出现在北戎境内,实在是要人耐人寻味。
    素玄看着已经连着赶了一天一夜路程的皇上,忍不住轻叹一声,在翎羽卫传来消息皇后娘娘的身影曾出现在北戎的那一刻起,皇上整个人的状态就有些不太对劲了;好似有着用之不竭的力量,恨不能长出翅膀立刻飞到皇后娘娘的身边。
    看着皇上如此兴奋难耐,按理说他们这些当属下的应该高兴才是;要知道这半年多来皇上虽说一直不曾表露自己的情绪,可他们都知道,皇上这是在压抑自己,强迫着自己去承受皇后娘娘已经离开的事实;很多时候他们都在私底下想,皇上一直这样强迫压抑着自己的情绪,不知什么时候就会突然爆发,真到了那时,恐怕皇上受到的伤害只会比现在还要惨烈。
    所以这半年多的时光,他们翎羽卫几乎日夜不休的守护在皇上的身边,也想了不少的法子希望能够让他得到宽慰;可是,当一个人将自己的心锁死了,就算你有一把万能的钥匙,恐怕也是无法打开的;本以为皇上会永远这样压抑苛责着自己,可没想到当传来皇后娘娘的消息后,那个永远自苦的男人竟然像是变了个人,如此才出现了如今这样的现状;虽说眼见着皇上能够重新振作再有了活气他们十分欣慰,可是如此折腾未免也太闹腾了些,他们这些当属下的还算能扛得住,只是这身下的良驹恐怕也经不住皇上如此不眠不休的日夜赶路啊。
    素玄提起马缰,催促身下的马儿快跑几步追上楚烨,拉低围在身上的黑袍,道:“皇上,穿过这片草原前方便是密林,我们日夜赶路自然是能撑得住,只是身下这马……”
    说到这里,素玄一顿,并不再多做言语,而是看向楚烨。
    楚烨垂眸看了眼身下不住喘粗气的马儿,知道如果不让身下的马儿好好歇歇,恐怕在还未赶到徐昭身边这些马就先要累死了;可是,他又很担心如果迟到片刻,会不会再次失去那人的踪迹?
    挣扎片刻,楚烨还是在最后做出冷静地判断:“好,待穿过草原后,我们就地休息。”
    素玄应声,立刻对身后的翎羽卫们打了个手势,算是将楚烨的命令传达下去。
    就这样,又过了五天。
    当楚烨一队人风尘仆仆的出现在这片宁静的小山村前时,连日来的疲惫似乎在看见眼前景致时,都得到了纾解和放松。
    真是难以想象,像北戎这种穷山恶水的地方竟然会有如此世外桃源般之地;青山、绿树、溪流、野花,山林之中错落着高矮不一的干净白顶屋舍,空气中漂浮荡漾着暧暖的果香,远处传来一声声的犬吠声,偶尔间还能看见孤鸟从天边一划而过,似是着急回归家园。
    素玄牵着马走到楚烨的身边,啧啧称奇的看着眼前的景致:“还真别说,这里还真是个休养身体的好地方,皇后娘娘可能真的会在此地。”
    听到素玄的言辞楚烨的心里立刻涌起狂喜,可是在欢喜的同时,心底还有一阵刺深深地扎着他。
    阿昭是跟裴铮一起消失的,如今如果阿昭真的在这里,那么是不是说明裴铮也在这里;他们在这样山清水秀的地方居住下来,会发生什么?阿昭,是不是真的恨极了他,转身投入了裴铮的怀抱?
    这一刻,一路奔波的激动和期盼看见她心愿都变的如近乡情怯一般,他有些害怕,害怕看见不愿意看见的那一幕,害怕接受他不愿意接受的结果。
    素玄看出他的挣扎,出言安抚:“皇上请放心,皇后娘娘对您一往情深,绝对不会做出那些事的。”
    是啊,在阿昭回宫后接受他的那一刻他就知道在阿昭的心目中他已占有了一席之地,可是,在经历了这么多事情之后,他真的还有那个位置吗?
    他知道,阿昭已经不信任他了;要不然也不会让徐家消失在京城之中,消失在他的眼皮底下;她带走了所有有关于她的一切,做好了从此退出他生命的全部准备。
    面对如此决绝的她,他真的还有把握让她为他驻足吗?
    在小山村前犹豫了很久,徘徊了很久,挣扎了很久,就在翎羽卫们以为今天晚上他们会在村子口过夜休息的时候;空气中传来几声嗖嗖的身影滑动的声音,紧跟着,一个个劲装打扮手持利器的护院模样的男子呈一字排出现在楚烨等人面前。
    不用素玄下命令,翎羽卫们立刻呈圆形将楚烨护在最中间,别在腰间的兵器同样提在手中,满身的煞气都被刺激出来,似乎只要眼前的这排人若是敢动一下,他们就敢冲上来杀人。
    楚烨迷茫的眼神瞬间归为冷然,看向面前突然冒出来的这排人,高悬的心却是在这时候放心的落了下来,在这荒郊野地之中,竟然会有此等高手暗中保护,可见这里定有富贵之人出现;阿昭,应该真的在这里,她还没有离开。
    素玄伸出一只手臂将楚烨护在身后,警惕的看着这些同样身手不错的家伙们,开口:“你们是什么人?叫你们的主子出来。”
    楚烨听到素玄的问话,差点被气笑了,拨开素玄护在他身前的手臂,长腿一跨,走了出来,双手负立与身后,带着与生俱来的尊贵和骄傲,直直的逼向对方:“让裴铮出来见朕!”
    徐徐的脚步声轻缓地踩在地上松软的草地上,一袭青衣矜贵持重的穿在他身上;清绝的面容,淡然的气质,如画卷之中走出来的逍遥者,赫然出现在诸人的视线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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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051:你终于找来了
    遥遥不过半年多未见,当裴铮一身清华面色微微带笑的出现在面前,素玄不禁为眼前男子的风采暗暗扬了下眼角;如果说以前居住在镇国侯府的裴世子一身青衣华服乃上京无数侯门官府贵公子的典范的话,而今这朴素无华的一身身衫,发间只用一根白玉簪简单的挽着一个发髻的裴铮才是真正的翩翩浊世的清贵公子;在他的身上,多一分金石渲染都像是对他最大的亵渎。
    素玄长叹一声,不禁忧心冲冲的看了一眼身侧的皇上;难怪皇上对谁都不上心,唯独对这位裴世子甚是放在心上,这样一个灼灼其华的金玉之人,世间有哪个女子碰见不想占为己有?皇后娘娘对他青睐有加还真不是没有道理,他突然没了刚才的底气,面对这样的裴世子,皇后娘娘真的还能守住对皇上的一片心吗?
    “草民裴铮,参见皇上。”裴铮躬身行礼,只是他这个礼数再也不是身为臣子时行使的大礼,而是作为一个寻常的百姓书生,对楚烨行的拱手礼。
    楚烨眯着的眼睛微微一凌,看着面前不卑不亢、不宠不惊的裴铮,道:“裴铮,你的镇国候府世子之位朕没有应允废除。”
    听到楚烨这么说,裴铮显然是颇为意外。
    当初在决定带走徐昭的时候,他就已经在书房写下了请辞信,上面大致写道他志不在庙堂,故愿意放弃镇国侯世子的身份,从此逍遥与江湖,再不踏京城一步云云;而这封信也是在御林军团团包围了镇国侯府后从书房中找出来的,并将其交给了楚烨。
    当时,楚烨在拿到这封请辞信的时候就知道裴铮这么做是在保护镇国侯府中的其他人,虽说镇国侯自夫人离世后不是整日与酒水为伍就是常年行走江湖,甚少在出现在世人面前;可毕竟镇国侯依然健在,侯府内也是有诸多家眷和其他旁系亲族,如果裴铮拐走当朝皇后的事一经败露,一定会连累整个镇国侯府;为了侯府上下,也是为了从此无牵无挂,裴铮才选择主动放弃世子身份,甘心至此之后当一个寻常的普通人。
    楚烨佩服裴铮的这份坦荡豁达,毕竟在权利和地位面前,没有多少人能像他一般真的看如浮云,这样的男子世所罕见的同时也显得格外珍贵;只是,他裴铮未免也太狷狂了些,纵然他淡泊名利又如何?为了家族众人的生命安全着想甘愿退让一步委屈自己又怎样?他楚烨可不是没有脾气的,怎会让他肆意妄为!
    堂堂侯爵世子身份何等尊贵,又岂是他说一句不干就能彻底撂开的?更何况,他这么做还是因为阿昭之故,光是凭着这一点,他就不会如了他的意。
    “裴铮,如今你我还是君臣,既然如此,你是不是应该给朕一个解释和答复?”
    面对楚烨的正面质问,裴铮多少还是有些意外,他本以为在经历这么多事情之后,他一定会在恼羞成怒之下废了自己的世子之位,只是没想到他们这位天子实在是深不可测,在面对这么多几乎让人发疯失控的状况下还能找到制衡他的节点,这份手段,的确是非他人能及的。
    “皇上要臣给您解释什么?答复什么?”既然自己的世子身份还在,自然是要依礼遵循,只是谁都能看得出,眼前的裴世子未必将面前的九五至尊全然放在眼里;真不知该敬佩他的傲骨,还是此人真的已经淡定到视一切为无物。
    楚烨招手,保护在他身前的翎羽卫立刻后退回到他身边;他大步上前,来到裴铮面前,幽沉的眼睛里闪烁着夺人的射光:“为什么要从朕的身边带走阿昭?你可知自己这么做,朕能诛你的九族。”
    裴铮只是笑笑,道:“皇上是个明君,断然不会因为我之错迁怒于他人。”说到这里,裴铮也上前一步,走近道楚烨面前:“只是皇上是个明君不错,可是个好丈夫?”
    楚烨眉心皱紧,显然是很不悦裴铮的这种说辞。
    裴铮目光远眺,眼神中藏着凄凉和孤独:“皇上,你我君臣二人明人不说暗话,当初阿昭还只是一个徐家的嫡长女时,便是与我有婚约,您可敢拍着胸口发誓,当初镇国侯府中的意外不是您安排的?我与阿昭的婚约不是您想方设法破除的?纵然如此,我也认了,这世间之所有有诸多憾事,就是因为滚滚红尘中有有缘无分之说;只是,对我来讲如珠如宝的人在成了您的妻子后,您为什么不好好珍惜?”说到这里,裴铮的眼睛危险的眯起来:“阿昭在半年前几乎差点命归黄泉,您敢说这不是您造成的?还有那个孩子,难道不是您伤害的?”
    提起当年前的事,至今想起都会让楚烨宛若凌迟般痛苦,他的妻子因为他的粗暴对待差点酿成惨祸,而他那无缘的皇儿,更是活生生的葬生在他的愤怒之下;这半年时间,多少次辗转难眠之夜他孤身一人站在冰凉的广厦前,抬头看着头顶的皎月,身披透骨的凉霜,一遍又一遍忏悔,一次又一次道歉。
    他真的不是有意的,如果知道阿昭那个时候已经有了身子,就算他再愤怒,也不会那样对待她。
    楚烨眼神中的后悔自责让裴铮看见后只是悻悻的笑了笑,眼前的这个男人,他主宰天下,拥有一切,可以视他人的性命如蝼蚁,弹指间可以扭转无数人的命运;他永远高高在上,用一双绝对强势的眼神俯瞰着他的万民;也就是他的这份高高在上,彻底改变了他的命运,改变了阿昭的命运。
    眼前二人对峙,表面君臣,实则却是两个站在对等局面为爱争取的普通男子,他们不再是高高在上的帝王,也不再是身份尊贵的世子,而是甘愿为了喜爱之人当一个最普通寻常不过的长情男儿。
    楚烨深吸一口气,稳住被裴铮掀起无限悔意的心海;现在不是他忏悔难过的时候,如果要忏悔,他也必须站在阿昭面前忏悔,如果要道歉,也只有阿昭能够承受他的歉意;想到这里,他不禁抬起头看着面前的裴铮,不愧是冰雪聪慧的出彩男儿,虽是简简单单的几句话,却是句句直戳他的痛楚,狠狠地掐住他的罩门,让他眨眼间差点被他搅了心绪。
    这样的男人,够资格成为他楚烨的对手,也够资格,让阿昭青睐有加。
    楚烨脸上闪过一丝苦笑,但眉宇之间的傲气和从容冷静却是依然明了,“朕承认,当初你与阿昭的婚约是朕一手破坏,朕也承认,在阿昭嫁给朕后颇受委屈磨难;可是,朕绝对没有不珍惜她。”
    说到这里,楚烨沉静着脸色,幽深的眼瞳里如藏着两个巨大的漩涡,漩涡中风起云涌,似带着无穷的力量能将世间万物都吸摄进去;这时候的楚烨,没有一路奔波的风尘仆仆,也没有高居庙堂的傲然冷漠;就像是从风雨中撑着伞走来的翩翩浊世的公子,一身尊贵风流,带着从骨子里渗出来的贵气和淡雅,执着的看着面前的裴铮。
    “你口口声声说朕辜负了阿昭,但最起码朕在与她相处的时间里,曾不计代价的维护她平安,只要是她想要的,想做的,朕都会一路伴随左右,人敢伤她,朕便诛人,鬼敢近她,朕便弑鬼;朕可以用楚氏皇族列祖列宗的名义起誓,跟她在一起的每一天,朕都从未想过要伤害她、为难她半分;她是朕的妻子,朕未来孩子的母亲,护她、爱她、珍惜她都唯恐不及,又怎会想到要逼她远走、无依无靠?”说到这里,楚烨似笑非笑的看了眼裴铮:“而你呢?你的不放手让她左右为难,你口中所说的珍惜保护,让她承受不起,你虽言说事事与她为先,可是逼迫她最狠,让她最无法释怀苦苦挣扎的那个人也是你;裴铮,你用不着用一副趾高气昂的模样来质问朕,朕固然对不起她,但最起码从不胁迫她做不愿做之事,而你以爱之名困住她,难道就比朕高明吗?”
    面对着楚烨的锋利言辞,裴铮怔在原地,脸色微微惨白。
    其实,聪慧通透的他又怎会不知楚烨的这番话戳中了他心底最不可告人的隐晦。
    没错,在一天天看着她与别的男人越来越亲近的时候,他唯一能够留住他的办法就是利用她的恻隐之心和不忍强留她的目光在他的身上;因为她柔善,所以他才会再三在她面前表现出无害落寞的样子让她心疼愧疚,因为知道她在内心深处还存了对他的一份情,所以才会紧紧抓着她不肯放手,利用她的感情达到留在她身边的目的。
    他执着着,不甘着,一心想要让他们的关系回到过去,却不知,在她成为别的男子的妻子时,他就已经失去了再站在他身边的资格。
    如果说楚烨委屈了她,那他又何曾让她真正舒坦过?
    每次看见她眼底的挣扎他都会欣喜,执着的认为她在心里还放不下他,孰料当她露出这幅表情的时候也是最痛苦挣扎的时候;楚烨让她伤心落泪,他又何曾让她快活轻松过?
    山村口的两个男子,同时都用最直接犀利的语言狠狠地将对方心底最不可告人的秘密揭露出来;面对彼此心底最丑陋的那丝贪欲,他们双双沉默;心底和心头都同时浮现出她灿烂纯净的笑容,这样的笑容他们已经多久没有看见过了,而剥夺走她笑容的人,不是其他让他们深恶痛绝的敌人,而就是他们自己。
    “夫君,你怎么跑到这里了?该吃晚饭了。”
    一声清越的女声从不远处传来,让在场听到这句话的人都同时怔住。
    跟着,就看见一个身着素色长裙的女子风姿卓雅的出现在众人面前;她的身上并没有过多的华丽饰物,乌黑的长发只是用一根最简单的金簪优雅的挽着,粉嫩的耳垂上两枚粉色的小珍珠耳环圆润可爱的折射着莹润的光泽,倾国之容虽未施半分胭脂青黛,可那已然让人炫目的容颜在出现的同时就让山间的丛林翠色瞬间沦为配成。
    数月不见,半年分离,时光似乎并未在她的脸上留下一丝痕迹,反而让她比在京城中的气色还要红润姣好;楚烨震惊无比的看着眼前徐徐走近的女子,当目光落在徐昭那已经凸显出来的小腹上时,一张俊容立刻苍白。
    她刚才在叫裴铮‘夫君’?
    她真的和裴铮走到一起了?真的……忘了他,舍弃他,和别的男子成亲生子,再也不愿意留在他身边了?
    楚烨身躯一晃,还好站在身旁的素玄反应快,立刻伸出手及时扶住他的同时悄声在他耳边说了句:“皇上,静观其变。”
    楚烨觉得全身都像被雷电击打了一般,酸麻之感一瞬间贯通四肢百骸;他狠狠地攥了攥拳头,然后又松开,质问的眼神毫不留情的落在裴铮的身上。
    相较于楚烨的震惊,裴铮也好不到哪儿去;他明明是慢着阿昭出来见楚烨的,为什么阿昭会出现在这里?
    心里虽然掀起了惊涛骇浪,可裴铮还是面色从容地走过去,扶起行动不便的徐昭,神色温柔道:“怎么又出来乱跑?想要找我直接派个下人出来寻找便是了,你一个人这样走出来,万一出了什么事怎么办?”
    面对着裴铮的呵护备至,徐昭将头轻轻地歪靠在他的肩膀上稍稍歇了口气,随后才慢慢开口道:“我很小心的,你放心就是。”
    说完这句话,徐昭的目光就从裴铮身上转向站在不远处的楚烨身上。
    注意到徐昭在观察楚烨,裴铮刚想说什么解释,可话还没说出口,就想到现在阿昭已经遗忘了他,此时解释,一时半会儿说不清楚也就罢了,更会招惹来更多的麻烦;所以,当机立断,决定闭口不谈,亦或者是先找个理由搪塞过去,等他和阿昭二人时间相处时,再简单地介绍一下楚烨。
    只是,在裴铮思考着该找个什么理由向徐昭说明楚烨时,一直盯着楚烨观察的徐昭却在这时开了口:“你最终,还是找来了。”
    明明是极低的声音,却犹如晴天惊雷一般,所有人望向那一抹素色的身影,皆是倒抽了一口凉气。
    裴铮露出生平第一次最明显的惊惧之色,手指微微颤抖的扶着怀中的她,可是在看见她纤长的长睫下隐隐遮挡的琉璃色的眼瞳时,连呼吸都快停滞;有一个声音不断地在他脑海中徘徊,她恢复记忆了,她竟然在这个时候恢复记忆了;是什么时候的事?她当着他的面毫不避讳的表示认出楚烨,是要做什么?
    而楚烨也是同样愕然的看着眼前用一双淡漠眼神看向她的女子,二人相隔不过是短短数步的距离,可他却觉得就是这短短的距离却是恍如天涯。
    竭力的稳住几乎快要爆体跳出的心脏,楚烨站直了身体,看着她艳丽精致的容颜:“朕寻了你很久,阿昭。”
    千言万语,最终却只先说出这样一句话。
    是啊!阿昭,我找了你很久很久,你可知道?
    御花园里你最喜欢的玉兰花开了,栖凤宫中你最喜欢欣赏的桃花变成了桃果,宫中的一草一木还如你当初离开时的那样一般无二,他每天都会在你曾经驻足过的地方走上一遍,想要看看你当初看过何种风景,想试着体会当初你是何等心境;但是,他越走越害怕,越看心越凉;阿昭,没有你的栖凤宫空旷到吓人,没有你的皇宫,冷寂到无望;这些,你可知道?
    ☆、052:回归
    徐昭平静的看着眼前的人。
    还是一如数年前的一般……
    满目桃花,人影从从,都不及他眉眼中流转的风华和疏阔的俊朗。
    眼前的这个男子,是她一见钟情的如意郎君,是承载了她人生中最纯粹爱情的爱慕之人,也是她暗暗发誓要与他执手百年的心爱丈夫。
    当年的桃花林有情儿女相互依偎的场景在眼前一闪而过,洞房花烛夜满堂喜庆之景一闪而过,大宛鬼哭坡上他从天而降般将她一拥入怀的场景一闪而过;他给了她人生中太多美好的回忆,装点了她岁月里最绮丽梦幻的那场梦。
    梦中的景象有多美,她醒来后的品尝到的苦痛就有多深。
    这个时候,她突然好想问他一句;楚烨,你真的爱过我吗?给我一句实话,真的爱过吗?
    无声的交流在他们二人之间徘徊,所有人都安静的伫立在他们身边,明明一个个的都是大活人,可是却连呼吸声都听不到;秋风吹动着衣摆传出沙沙的声音,空气中甜腻的果香味儿阵阵飘香,时间好像在这里稍稍做了停留,两个曾经最深爱的人,此时此刻,一个用最灼热的眼神恨不能将对方看进骨髓里,而另一个则是神情淡漠,眼波无痕。
    “阿昭,朕有些话想对你说。”干涩的喉咙一句一句的将一个一个的音符挤出来,看着被裴铮搀扶的徐昭,楚烨虽面做坚强,可心底的无力感早已让他四肢虚软;为什么还能支撑到现在或许连他自己都不知道,眼睁睁的看着最心爱的人投身到别的男子怀抱,眼看着她凸显的小腹已经在孕育着下一代的生命;从来都不知道,面对真相原来是一件这么需要勇气的事,而他楚烨,在她面前向来都是胆小的、怯懦的。
    徐昭看着他眼底的渴求,看着他明明苍白着脸色可眼角依然执着的沁着的一丝温柔,遮在袖子下的纤手微微收紧,沉默了半晌后,回头看向裴铮:“让他们都下去,你留下来陪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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