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这般想着的时候,就听到一边沈融说了这王大头的事情了,“这王大头你应该也有所耳闻,他就是富商王富贵的大儿子,原名是王通,因为脑袋很大,却是不太通文墨,因此在书院之中,同窗就给他取了王大头这样一个外号。王大头在书院之中,每每都是垫底的存在。无论是老师还是学生,都对他很是熟悉。如今,他却是挂在榜首。事情,怕是遮掩不住了。”
    沈融说完这话,在原地驻足片刻,却是再也没有了挤到前面的心思了。一切还是发生了,这场科举考试终究是失去了意义。不仅如此,后面怕是还会扯出很多事情来。他抬头看向明媚的天空,却见远处天边似有乌云压压。一如此刻的盛京,怕是风雨欲来的前奏。
    沈锋看着沈融转身离开的背影,轻轻皱了皱眉,眸光复杂的看了前面已经引起骚动的人群,转过身子,毅然的跟上沈融的脚步。不管发生什么事情,他和沈融都是亲兄弟,无论风雨,他们都一起面对。
    兄弟两个转身往回走,却是在半路上遇到了赶过来的沈玥和萧御两人。
    沈玥看到沈融和沈锋兄弟两个面色不是很好,心中存疑,却是没有立刻问出来,而是默默的跟在两人身后,面上却是挂着担忧和关切。
    沈锋最是看不得这个妹妹露出高兴意外的情绪了,忙退后一步,与沈玥齐平,凑在她耳边,轻声将事情简单交代了一番。
    沈玥听了,心头也是大为震动,她首先想到的就是此事会不会牵扯到沈融。转头看向萧御,猫瞳之中溢满担忧和疑问。
    萧御伸手摸了摸她的脑袋,眸色微沉,坚定道:“无论如何,我会尽全力保护住你的家人的。”
    因为是她在乎的人,所以会称为他尽全力保护的人。
    沈玥心头的担忧顿时消散了几分,眉眼弯弯,露出一个满足的笑容来。
    这种感觉是前世未曾感受过的,无论何时,无论发生什么事情,他始终都在她身边,给她依靠。
    这种感觉,竟然意外的好,让她觉得满足而踏实。
    接下来,几人一路无话的回到了沈府。
    沈州和明氏也在府中等候多时了,一看到她们回来,顿时紧张的问道:“如何?”
    沈融却是没回答,心事重重的样子,“我有些不舒服,先回房休息了。”
    说完话,不等众人反应过来,就已经转身离开了原地。
    沈州和明氏两人还不知道发生了何事,看到沈融这个样子,顿时面面相觑。待沈融的身影消失在了视野当中,明氏顿时看向沈锋,“你今日是和你大哥一起去看榜的,你大哥这是怎么了?”
    沈锋重重的叹了一口气,正要回答,却听那边明氏已经顾自说道:“就算这次考不好也无碍,再好好准备,后面还有很多机会的。”
    自从科举考试结束后,什么都没有发生,风平浪静的,大家也就将沈融那日所说的事情淡忘了,明氏更是没有朝着那方面想。
    听了明氏的话,沈锋忙解释道:“我和大哥并没有看到贡院张贴的榜单,会如此乃是因为听到前面的人在谈论今年的科举第一,居于榜首的乃是王富贵的大儿子。”
    “王富贵的大儿子?”王家也是行商,和沈家在有些方面还有合作,明氏也曾和王家的主母喝过茶,遂在脑子里过了过,就理出了王家的情况来。那王富贵家里有两个儿子,大儿子和自家大儿子一个书院念书,据说天赋奇差,甚至有些憨傻。这样的竟然得了榜首,莫非是开窍晚不成?似乎也只有这个理由合适了。
    “大器晚成。”
    最后明氏作了这样一个评价。
    沈州和王家接触得更深一些,对王家的情况自然是了解得更加清楚一些,那王家的大儿子,前些日子还听那王富贵说不成器呢,写的策论被书院先生批得一文不值,这么快就开窍,实在是不现实。突然脑袋的里快速闪过一道光,想到了那日书房大儿子所说的事情来,顿时满面震惊,目光直直的看向沈锋,“难道是……”
    那两个字,却像是有千斤重,他如何也不敢吐出来。
    沈锋却是读懂了沈州未道出的意思,重重的点了点头,面上神色严肃。
    沈州重重的吐出一口气来,神色难看至极。
    明氏看到父子两个这般,却还是没想到关键之处,沈州就给轻声解释了一番。
    明氏顿时也被唬得不行,极为紧张,“那融儿会不会有事情?”
    大家顿时沉默了,如今谁也不敢确认,这件事情会如何发展,又会发展到什么地步。
    也是在这个时候,一封奏折送到了明帝的御案前。明帝疑惑的看了看那封奏折,见上面作了特殊的标志,转头问道:“小李子,这是?”
    小李子忙躬身禀报道:“回禀陛下,这是李国公刚刚送来的密折。”
    李国公府就是将门李家了,前些日子李国公的嫡长子受命领兵前往淮南关对抗北魏蛮夷,深得圣心。
    听是李国公送的密折,明帝面上神色顿时变得认真几分,眸中也是泛着好奇,伸手提起那封密折,翻开细细看去,面色一点一点的变得凝重起来,一双凤眸更是如染了墨汁一般,黑压压的,一场暴风雨在里面酝酿。
    “好啊,好一个石太傅,我萧国的肱骨大臣,清流砥柱,竟然做出这等事情来。什么清流砥柱,实则乃是我们萧国的蛀虫。查,一定要给朕好好查。”
    这件事情发生的时机实在是太差了,如今正是外患之时,明帝突然看到石太傅一党牵涉进了科举舞弊案,如何能够不震怒,那可是朝廷选拔人才的地方。若是都被人这般染指了,那以后整个朝堂之上不都是石太傅的人?这般还要他这个皇帝何用,到时候整个朝堂还不是唯石家命是从。越是想,明帝越是心惊。他一心都放在了北魏的问题上,重在外患,却是没想到都内里竟然有人在挖他的墙角,实在是严重触怒了他的底线。
    天子一怒,后果不堪设想。
    当日黄昏,皇宫之中李家嫡长孙李锐接了明帝的旨意,率领五千御林军出了皇宫,直接朝着石太傅家而去。
    一路之上,百姓看到银光铁甲的御林军从街道上疾驰而过,卷起阵阵尘土,纷纷都在猜测着盛京又发生了什么大事。
    “看这架势,怎么像是去抄家的?”
    有人小声的猜测着。
    “不会吧,前几日不是才抄的武国公府于家,如今却又是要哪家?”
    说起于家,盛京的百姓十个有九个是敬佩的,只是君王的旨意,即使心里觉得不公,却是半点不敢表露的。但是,于家抄家的事情,到底是在百姓心中埋下了一个不一样的种子。
    尘土飞扬中,李锐带着御林军在石家门前停下,当先下得马来,看守大门的两个小厮看到这幅景象,一个速速跑去内门禀报了,一个却是对着李锐的方向迎过来。
    “李小将军安好。可是找太傅大人,已经进去禀报了。”小厮笑盈盈的回禀着。
    “滚开!”
    却是没想到,李锐直接一脚踹过来,将脸上带着笑意的小厮踹到一边墙角,那小厮眼睛睁大,满是不可置信,猛然吐出一口血来,然后就晕了过去。李锐看也不看他,带着御林军大步就往太傅府里面闯去。
    一路上只要有挡道的,通通踹开,气势冷冽,所过之处,可谓是鸡犬不宁。
    “李小将军且留步。”
    韩氏接到下面的人的禀报,匆匆带着婆子家丁就赶了过来,待看到李锐一副阎罗模样,身上的煞气很重,先自暗暗吸了一口气,这才出声斥责。
    李锐果然停下了脚步,视线看向韩氏,却最终落在立在韩氏身后,一身青色罗裙,美得清幽出尘的石清雪身上,眸色暗了暗,有一簇幽幽烈焰在燃烧。
    “我乃是奉陛下之命前来。”
    韩氏眉头一跳,心下暗暗吃惊,却还是强硬的回到:“就算是陛下的旨意,想来陛下也没有让李将军这般不客气吧?”
    科举泄题一事,外面如今已经有些传闻了,石家自然也是收到了消息。只是,石家百年世家,石太傅更是当年先皇的左膀右臂,乃是先皇圣武皇钦点的顾命大臣。在听到这样的流言后,也只是简单的吩咐下面的人去处理罢了,心中并没有多么在意,不觉得陛下会因此而对他们石家如何。他们石家,在盛京超然太久了,已经有些忘记君臣之别了。如今,现实却是狠狠的给了石家一巴掌,如此狠。
    “陛下的旨意,微臣想亲自给太傅大人传达。”
    视线在石清雪身上轻轻转了转,缓缓收回,却是懒得看韩氏,只留下这句话,大步掠过韩氏,带着一群御林军就往石太傅的院子而去。
    韩氏身为太傅长媳,从来都是被人捧着的,何时受过这样的无视,顿时气怒得胸口起伏,面色难看之极。一边的石清雪连忙宽慰道:“母亲放宽心,相信祖父一定能够妥善处理好这件事情了。祖父历经两朝,朝堂过半官员都是祖父的门生。不仅如此,祖父无论是在百姓心中,还是那些学子心中,地位都是超然的。想来,那位轻易应该是不会动手的。这次的事情,怕也只是迫于外界的压力,想要给我们石家一个警告罢了。母亲,以后还是要约束一些石家族人,行事务必要低调一些。今时已经不同往日,还是小心为好。”
    于家也是历经两朝,地位超然,却是说抄家就抄家,竟然就因为一个美人。
    如今的明帝和先帝圣武皇,相差实在是太多了。
    韩氏敛下眉间的怒意,细细想了想,确实是这个道理,心中方才平静了一些,“我们跟过去看看。”
    到底是要亲眼看见,才能更放心一些。
    石清雪遂扶着韩氏,一起往祖父的院子而去。
    到得祖父院门口的时候,却是恰好听到李锐的声音,“微臣李锐奉陛下的命令,前来请太傅大人前往刑部,协助调查此次的科举舞弊案。”
    石清雪面上神色狠狠一震,竟然是去刑部调查。万万没有想到,陛下出手如此快准狠,直接就掐了石家的命脉。她以为,李锐此来,应该就是代替陛下前来问几句话。
    如今这样的结果,实在是令人心惊。难道,她们石家要步于家的后尘了吗?
    “陛下真这般说?”
    “自是千真万确。就是借给微臣十个胆子,微臣也不敢假传圣意。”
    石太傅原本挺得笔直如苍松一般的身姿,在听到这话后,顿时就如卸了身上的精气一般,历经沧桑的眸中闪过悲凉。
    “鸟尽,良弓藏。”
    轻轻的吐出这几个字后,石太傅整个人的气息就萎靡了几分,也不再说话,任李锐挥手让身后的御林军上前,将他拿下。
    韩氏和石清雪怔愣的走进了院子,看到这幅景象,眼眸都忍不住狠狠一缩,恍若看见了世间最可怕的事情一般。
    石太傅,那个永远如苍松一般的身影,那个萧国的清流砥柱,今日竟然倒下了。
    这也意味着,她们石家完了。
    韩氏不敢相信这个事实,身子一晃,险些晕倒过去,幸好身边的丫鬟婆子扶住了。
    李锐拿下了石太傅,转身大步就要离去,却是在走到石清雪身边的时候,突然停步。
    石清雪瞬间感觉到一股危险的气息临近,敏感的退后一步,敛下眉眼,不敢去看。
    李锐低头看着笼罩在自己阴影下的小女子,乌发如瀑,一张巴掌大的小脸粉白粉白的,睫毛如羽扇一般,此刻轻轻的颤着。这样的绝色美人,清贵嫡女,怕是不出几日就要零落成泥碾作尘。想到那样的画面,李锐忍不住露出一抹邪肆的笑容来。
    原本几乎要支撑不住的韩氏猛然听到这样阴森森的笑容,顿时一个激灵,清醒了几分,转头看向身旁,就见那李锐以一种像是在看猎物的眼神看着自己捧在手心的女儿,顿时大骇不已。只是还来不及做什么,那李锐已经大笑着离开了。韩氏忙紧张的抓着石清雪的手,“清雪,那李锐……”
    韩氏是过来人,自然是看出了李锐那般明显的觊觎了。石清雪生得美貌,在盛京当中对她有想法的男子不在少数。只是曾经她是太傅嫡长孙女,身份清贵超然,无人敢肖想。如今石家落难,不知道谁能护得住她这放在心尖尖上的女儿。
    石清雪此刻也是心乱如麻,从来没想过石家也有今日这样为难的时候,总是心机如她,到底是没经历过多少苦难的闺阁少女,此刻也是露了怯,不知道如何是好。
    韩氏过了好一会才冷静下来,更加紧的握着石清雪的手,“清雪你祖父不能倒,石家也绝对不能倾覆。覆巢之下,焉有完卵?”
    石清雪身子猛然一个震颤,抬起眼眸,和韩氏对视着。
    这道理她懂,只是她又能如何?
    韩氏狠狠的下了决心,道:“清雪,你的美貌曾经是你最好的附庸。如今,却你最好的武器。”
    石清雪一双眼眸一点点睁大。
    “青衣侯,晋王,甚至是李家,都可以为你祖父求情的。”
    石清雪低着头,贝齿狠狠的咬着下唇,瘦弱的肩膀在轻轻的颤抖着,脊背却是挺得笔直。
    韩氏看着女儿,看着她挣扎痛苦的样子,一颗心也像是泡在沸水中般,撕心裂肺的疼。可是有什么办法呢,石家一直是靠着石太傅撑着,族中却是再也没有有出息的子弟了,整个石家一族,都是靠着石太傅的余荫过活。她伸手,将石清雪狠狠的抱入怀中,“清雪,娘亲的女儿,娘亲的宝贝……”
    韩氏忍不住低低的哭了起来,滚烫的泪水落在石清雪的脖颈间,一直烫到她的心头。
    她终究是狠狠咬牙,“我去,我自会尽全力,让他们为祖父求情。”
    说完这番话,石清雪也是趴在韩氏怀中,隐忍的哭着,没有声音,只是泪水不断的滑落,让韩氏越发心疼的不能自己。
    李锐带着御林军,压着石太傅去刑部,所过之处,看到的百姓,无不惊讶的睁大眼眸,不敢置信。
    “那是石太傅?”
    “怎么会是石太傅?”
    “竟然押往刑部。”
    “我不相信,石太傅可是两朝元老,学识渊博,多少学子心中的良师,怎么可能会被抓?”
    “那是谁,怎么敢对石太傅这般无礼?”
    ……
    对于耳边纷纷扬扬而过的议论,李锐一概不管,只将石太傅押到了刑部,接着则是坐下来和刑部尚书,明帝培养多年的另一个心腹亲信张帆说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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