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陛下若是信得过臣妇,可以让臣妇到慎刑司走一趟,”
    那宫女有些妖异,弄死了还能再活,也无法保证是不是这次弄死就不会再活过来,周允钰不会轻易弄死,但也绝无她逃离的可能。
    不得不说她对这个异世之魂,还挺有兴趣的,但在这之前更多只是看热闹,但现在周允钰是舒瑶的丈夫,她的孙婿,她认可了他,自然想帮帮他,那个异世之魂身上,肯定有很大价值,说不定会有惊喜。
    周允钰沉吟了片刻,就点了点头,“老夫人什么时候想去了,就吩咐陶义一句,他会带您过去。”
    陈氏是一个绝对的聪明人,与其相信蒋舒玥所说的什么所谓前生,她更相信自己的判断,但她也绝对不会给舒瑶留下任何后患,无论周允钰有意无意,有心无心,绝无可能有什么宠妃存在。
    周允钰在御书房里待了不久,陶义就进来告诉他说,明慧来求见。
    周允钰只点了点头,陶义就去请人,而他则提笔在一张全新的纸上开始书写,明慧进来之后,周允钰也不离他,接连写了快十页,才放下笔,然后用信封收好。
    明慧看周允钰终于放下笔了,这才开口,“贫僧来和陛下告辞,”
    不来告辞也不行,周允钰不让他走,即便他武功高强,这三步一禁卫军的皇宫,他插着翅膀也非不出去。
    “嗯,”周允钰应了,明慧这时候来找他,也就这点事情了。
    “小……娘娘她只要继续调养着,身体会越来越好,”他师傅圆通大师留下的方子果然有用,却也是周允钰集全国之力,才在这段时间内凑齐了药材,但即便如此,也完全出乎他的意料,只能用他们的福缘来解释了。
    “嗯,”周允钰又应了一下,不如此,他是不可能放明慧云游去的。
    明慧的脸上露出了欣慰的笑容,为了舒瑶和周允钰,也为他自己终于能云游四海去了。
    但……周允钰怎么可能这么简单放过他,他正要告辞,就见周允钰走过来,将写着“西南王段之澜亲启”的信递给了他。
    “怎么?”明慧几十年学佛的修养在周允钰面前又再次破功了,信给他什么意思,他又不是段之澜,更不是信差!
    “云游四海,西南也是要去的吧,顺便帮朕把信给段之澜,”周允钰将信之间插在明慧僧服的斜襟上,而后将手背在身后,如是说道。
    明慧很想拒绝周允钰继续把他当苦力用,但他的下一句话,就让他全然将话吞回肚子里了,
    “你不是一直在追查当年的事情吗?”周允钰淡淡说着,并无多少情绪变化,对于明慧突然冷凝的神色也早有预料。
    “……段之澜,”明慧脸上的慈悲之色全然消失,周允钰所说无错,他一直都没有放弃追查当年的事情,云氏若是好好活着,他许永远都不会回京,但她不仅没有幸福,还死了……他就一定要为她报仇。
    “没错,他就是当年舒瑶母亲救下的孩子,”前生,他让人在西南追查段之澜的死因,就发现有明慧的踪迹,现在反推回去看,当年是明慧让曾经前往京城一无所获的段之澜恢复了记忆的。
    但现如今,他们找到了陈氏这个捷径,就该让另一个极其在意那段过往的人知道真相。
    周允钰踱步回御书房的桌案前,从里面抽出一封,应该是很早之前就写好的信,上面写的却是“明慧亲启”。
    周允钰将拿着信的手伸向明慧,他身吸了口气才接过,但那缓缓收回的手,还是有些许控制不住的颤抖。
    “周允铎还活着……去不去西南,你看了信之后再决定,”周允钰话是如此说,但他十分确定明慧会去的。
    明慧也不在意周允钰无意识表现出来的高深莫测,他握紧了两封信,而后又小心地一同放在胸口的位置,再深吸一口气,才看向了周允钰,“贫僧,告辞!”
    “保重!”周允钰对他点了点头,目送他离开御书房。
    段之澜上辈子是在顺元七年的时候出事的,现在不过顺元四年,但如今这个时空充满了不定数,蒋舒玥又落在了周允铎手中,他前后思量,还是让他这个医术武功都出色的鬼才舅舅前往西南,他才能略略放心。
    段之澜手段谋略不缺,却太喜欢以身犯险,很容易就给敌方机会,明慧稳重沉着,又与他有段渊源,许能制得住他。
    周允钰拿起奏折翻看,在今年二月会试入选的名单上,看到了蒋书玦的名字,会试第一……看来他近来很是用功了啊!
    “传旨下去,殿试的时间就设在四月初五,”周允钰说着,就将批示好的折子递给陶义,让他去转交给再御书房偏殿里的几个被他传进宫来议事的臣子,“顺便让御膳房给他们上宵夜……”
    “是……”陶义应了一句,天色已经全黑了,那些大臣还被周允钰拘着办公,其他人看来自是荣耀的,但陶义多少能明白他们的苦处,摊上周允钰这样勤勉的皇帝,是他们的幸运,也是他们的无奈啊!
    周允钰想找他们议事的时候,全然不在乎天色如何,有几次正拉着夫人在办事的时候,被传旨,那心情,那脸色得都不知道如何描述。
    堆积了三天的政务,要解决也不是容易,但总算也没耽搁什么大事。
    周允钰回凤翎宫的时候,已经快到凌晨了,其间舒瑶醒了一次,吃了点东西,就又睡着了,而大皇子和大公主也被陈氏做主抱到隔间去了。
    小奶娃娃夜里要喂奶,少不得折腾,舒瑶如今还需要足够的休息,这点上无论是她,还是周允钰都绝无通融的可能。
    然周允钰这时候还回凤翎宫,依旧挺让依依锦华她们吃惊和难办的,但平时嘴皮子再利索的,也不敢去和周允钰说,这样不合规矩云云,只能一如往昔,当自己眼瞎,看不到了。
    周允钰简单清理了一下自己,就爬上床,躺到舒瑶身边,揉了揉她的头发,脸上的神色这才缓和下来,不久就随舒瑶陷入梦乡。
    陈氏这几天都住在凤翎宫的偏殿里,近距离照顾舒瑶和孩子,她贴身的林嬷嬷自然也随着她,林嬷嬷一直都负责舒瑶的膳食,在凤翎宫里走动的也多,早儿看到周允钰从舒瑶的寝殿里离开,很是吃惊了一下,而后自然和陈氏提起。
    “无妨,陛下有分寸……”陈氏看林嬷嬷依旧欲言又止,摇了摇头,并未多与她解释,却无让她继续说下去的意思。
    周允钰已经见过了舒瑶生辰时最狼狈最痛苦的模样了,此时这些算不得什么,何况,他也不觉得舒瑶有什么好让周允钰觉得嫌弃的。
    “下朝之后,让人去找陶公公,就说我有事找他,”陈氏吩咐了林嬷嬷一句,而后又拿起舒瑶书房里取来的书,继续翻看着。
    林嬷嬷称是离去,她多嘴一句,也纯粹是为舒瑶好的立场,不过既然陈氏都说无妨了,她也不会再多提。
    慎刑司绝对是皇宫里所有宫人的噩梦之地,鲜少有进去能安然不脱层皮出来的,而慎刑司所在宫殿和大虞皇宫里的任何一个建筑都无区别,有一种低调的奢华感,唯一不同的是,这个宫宇周围,如无特别情况,绝无宫人会在这附近游荡的。
    因为青荭,整个紫兰斋的人都被抓来了,也包括青荭原主的那个老乡。
    那个老乡比青荭小了一岁,不过十四,平日里最是谨小慎微的一个人,御花园的里的工作也一直勤勤恳恳地做着,不争锋不出头,没多少存在感,但近来却是最有希望提升管事的人选之一,却因为被青荭忽悠,升职已成泡影,她能不能从这里活着出去都是一个问题。
    “青荭这个贱人,祸害……她到底做了什么,害死我们了!”于她关在一起的还有紫兰斋的所有人,之前那特别注意青荭的管事也在。
    她就觉得跌一跤跌失忆的青荭,全然莫名其妙,比起她笨手笨脚,规矩如何也学不好,她偶尔从嘴里蹦出的话,更让人心惊胆战,她一直就觉得早晚有一天,会让她害死,还没等她将这个祸害从紫兰斋里弄走,就这么被她连累了。
    “老夫人,往这边儿来,”陶义弯腰给陈氏指路,周允钰对她的尊敬,已经她是舒瑶的祖母,无论哪一方面,陶义也对陈氏绝对尊敬。
    但他这张面孔,在皇宫里就是一个标志,一个大小宫人绝对认识的人,整个慎刑司牢里关着的宫里,全部都沸腾起来了,“陶公公,陶公公……”
    各种声音不绝于耳,恍若看到了救星一般……
    “陶公公,我们和那青荭一点关系都没有啊,她做的事情,我们半点不知情啊!”
    青荭……陈氏的脚步,微微顿住,看向了这个牢笼里的人,衣裳尚算齐整,显然关进来没几日,脸上惶惶不安,身体却没受什么苦,“可审过?”
    陈氏开口问向了陶义,看着她们没有移开的目光却无多少情绪。
    “未有,”陶义回道,那日后来舒瑶就生产了,凤翎宫和龙章宫都乱成一团,全然将那个没规矩的宫女忘记了,本也打算在今日开审,但陈氏比他想象的还要着急。
    陶义有些汗颜自己把这么重要的事情忘记了,但陈氏却笑了笑,“正好……”
    “那就从她们开始审吧……”
    知己知彼才能立于不败之地,瞧她那日在御花园的里表现,平日里定然有许多出格的地方,而这些只有那些和她朝夕相处的人最能知道了。
    “老夫人说的是,”陶义昨日就得了周允钰吩咐,这一行需全听陈氏的吩咐。
    陈氏并不亲自动作,陶义亲自给她搬了椅子,她从头到尾都只在一旁听着,而慎刑司里审讯工作自来完善,绝无任何错漏的可能,那日青荭闯到御花园的始末,全然清楚了。
    而青荭从十二岁进宫到关到慎刑司前的生平,也全部都记录在案,她进宫前的生平也都被一一查了出来。
    问完了这些牵连的人,陶义又看向了陈氏,最后就是那位敢再御花园里唱歌勾引周允钰的胆大包天的那位宫女了。
    “让她进来吧……”陈氏淡淡道,嘴角闪过一丝淡淡的兴味儿,异世之魂……不,应该是后世之魂才对。
    青荭已经全无那日方被押进来的气定神闲了,她不仅没被看上,换个好点的地方,她居然还被关起来了,除了一盏油灯,一个透气的高窗,她被独自关在一个石室内,全然度日如年。
    “是……是你!你们!”她先认出了那个关押她的陶义,然后又认出了陈氏,她差不多已经确定,她被关在这里是因为她们,她和舒瑶,后宫里果然最可怕的就是女人了。
    “大胆!”陶义冷斥了青荭一句,她的话语全然无对他和陈氏的敬畏,便是失忆了,这大半年的时间也该让她对宫里的规矩有些了解了吧,怎么还比大街上的稚童还不如,难道失忆真让她摔傻了?
    “放开,放开我……”青荭挣扎着,但押着她的两个太监,可全是以一当十的练家子,她如何挣扎,都无法挣脱。
    得了陶义眼色,那两个太监一发力,青荭就惨叫了一声,而后就被绑到刑架上,四肢全被铁链固定,这时她才真的开始犯怵了。
    “放开我,皇上要是知道你们动用私刑,是不会放过你们的!”
    青荭依旧不觉得自己那日的行为有错,只是觉得倒霉,虽然遇上了周允钰,却也让舒瑶碰上了,一个女人的嫉妒心果然如此可怕。
    陶义也跟着陈氏一同听了那些宫人们的供词,但没亲自接触,还真没办法体会他们的心情,但此时只她这句话就够了,她的脑袋果然摔坏了。
    “为什么这么说?”陈氏开口问,右手在左手的袖口上轻轻拉了拉,而后淡笑地看着青荭,声音也淡淡的,似乎在问,她是什么时候吃饭的一般。
    青荭下意识就回答了,“皇帝是不会喜欢小动作太多的女人的,”她也打量着陈氏,虽然优雅大方,但年龄在那里,她为什么要针对她,她也清楚,
    “你若是为了娘娘好,也该放了我,我会当什么事都没发生,不会告诉皇上的。”
    陶义看青荭的目光再次溢满惊奇,全天下只有萧太后敢称周允钰为皇帝,其他人如何都会称皇上,或者陛下这样的敬称,他平生第一次有打开别人脑袋看看的冲动。
    而后的话,更是让他都不知道如何才能表现惊奇,反而淡定了下来,稍稍退到暗处,一扬手,所有多余的人也都退下,油灯下,只有她和陈氏的身形全然展现。
    “你唤青荭?”陈氏问她,姿势不变,依旧是闲聊的模样。
    青荭点了点头,但那一闪而过的迟疑,还是叫陈氏发现了,“那日的词句我也听了,甚是难得,可还有?”
    青荭傲然地扬起了头,眼中的得意一闪而过,但话语也还算知道谦虚,“只是偶然有感而得,算不得多好。”
    “可还有?”陈氏又问,她三岁识字,活到如今这岁月,没有一日有放下过书卷,满身的气韵,全然是典范的书香女子。
    青荭觉得今日从这里逃出去,许久看她的诗能不能打动陈氏了,她略略思索,就开口吟道,“碧玉妆成一树高,万条垂下绿丝绦……”
    “不知细叶谁裁出……”陈氏却在这青荭顿气的时候,接着给她背到,“二月春风似剪刀……咏柳诗,确实不错,只是这首听过了,可还有?”
    “你,你,你……在哪里听过了?”青荭结巴了许久才把话问出来,看向陈氏的目光更是惊疑不定,她是遇到过穿越女,还是她就是……老乡?
    陈氏似乎全然没发现青荭的异样,依旧淡淡地道,“去年在安平长公主的桃花宴上也流传出一首难得佳句,可要听听?”
    青荭下意识地点头……
    陈氏就用她那淡淡的声线继续吟诵,“去年今日此门中,人面桃花相映红。人面不知何处去,桃花依旧笑春风……”
    陈氏每吟一句,青荭的脸色就惨白一分,她绝没想到这个时空已经有一个先来者,而她还好死不死地用她用过的句子。
    “她,她是谁?”青荭结巴地道,她更吃惊的还是陈氏,她到底要问她这些做什么?
    “这句话该我问你吧?”陈氏这才缓缓站了起来,又缓缓踱步到了青荭身前两步远的地方,看向了她的眼睛,“你是谁?”
    “我……”
    “你不是青荭,”陈氏十分确定地摇头,声音也一如开始和她说话的温柔,但已经不能让她感觉到舒服了,只觉得莫名地发冷,又听陈氏追问道,“你是谁?”
    她闭紧了嘴巴,告诉陈氏她是来自异时空的未来,在这样的古代,她会不会被放到祭坛上烧死?重新活过两回,还可能有第三回?她不确定,但那两次死亡的阴影已经全然刻在了她的灵魂里,成为了她的梦魇,她不想死,不想被害死,不想被烧死!
    “不想告诉我?”陈氏看到了她眼中深深的恐惧,言语比之前还要温和上许多,“没关系,我们来猜一猜。”
    “这些诗词都不是你们作的吧,”陈氏肯定地道,又吟了两句,全是青荭耳熟能详,本也以为或有一日能用上的,但经此之后,她还怎么敢用。
    “你们还懂很多,想法也十分新奇,制作的琉璃瓶,甚至比海外来的还要好……你们是来自未来吗?”陈氏问了,青荭下意识就张大了嘴巴,如此陈氏也确定了心中的猜测,而后她继续道,
    “你们那个时代,确实不错,至少对女人不错,几乎……和男人平起平坐了?”
    青荭吞了一口气,比起那个她没见过的穿越前辈,她觉得陈氏更像那个坑她的老乡啊!她全然猜中,但真的只是猜的吗!
    “你是谁?”青荭质问着陈氏,嘴里不停地蹦出各种现代词汇,“电脑?手机?汽车?……”
    陈氏确实听不懂了,“那是你们朝代的东西,都是做什么用的?”
    “你不是?你怎么会不是呢?”青荭觉得她全然被陈氏这个古人刷新了三观,全然被智商碾压了,“你真不知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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