炤宁知道,自己应该将每一个人都细致地观察一番,但她做不到,只对佟三夫人和佟念柔兴趣浓厚。
    佟三夫人一身素净的服饰,到场后一直神色娴静地坐在角落,眉眼浅含笑意,聆听众人说笑。容貌的确是美的,不是风韵犹存,是天生有着一种韵味,若是笑容深一些,定是别具风情。
    炤宁轻声跟程雅端说了这些,引得好友笑起来,“你一个女孩子家,品评女子样貌的说辞怎么跟男子似的?”又用口型加了两个字,“色|胚。”
    “我可是跟江南花魁打过交道的。”炤宁微声回道,“这些还是她点拨我的,说什么样的女子有韵味,什么样子的女子……”
    “你给我闭嘴!”程雅端笑着轻斥她,抬手掩住了她的嘴,“你好歹做出个正经的样子来,大庭广众的。”
    炤宁笑盈盈地点头,“好吧。”随后站起身来,径自走向佟三夫人,交谈两句之后,竟落座叙谈起来。
    程雅端看得一愣一愣的,不明白炤宁怎么会对一个寡妇感兴趣。这时候,佟念柔走过来,在她身侧落座,轻声笑问:“江四小姐找我娘有事么?”
    程雅端摇头,“不清楚。”
    佟念柔又道:“我一直想去江南,可惜无法成行,程姐姐能给我讲讲那边的风土人情么?”说着就笑起来,“还是习惯喊你姐姐,你可怎么看都不像是嫁了人的。”
    那笑靥像是一朵刚开的芙蓉花,娇嫩,柔美,惹人怜惜。程雅端觉得悦目,便有了说话的兴趣,与她闲谈起来。到了中途才想起一件事,转了转心思,索性直言问道:“我听说,你就快嫁入东宫了?”
    佟念柔腾一下红了脸,“哪有。没有的事啊,我没听长辈说起过。”
    程雅端笑道:“等跟你说起的时候,便是定下来了。”心里却在想,你跟我装什么装,这回事佟家怎么会瞒着你?说不定早就让教养嬷嬷教你规矩了,嫁到东宫那是小事?你出丑的话,整个佟家都跟着你没脸。
    因为是家常的筵席,太子妃叫众人不需拘礼,只管找投缘的人就座用饭。
    炤宁一直与佟三夫人交谈,程雅端只好敷衍着佟念柔,和她相邻而坐。
    程雅端用饭期间,见炤宁与佟三夫人说话也不是很多,都是言简意赅的样子,但是看得出都很高兴。她们心情愉悦,佟大夫人却时不时投以冷冷一瞥,只是不知针对的是哪一个。
    到了未时,炤宁道辞的时候,已经和佟三夫人有了交情,相约过段日子相互上门拜访。
    在场的人,不惊讶的少。
    太子妃看着炤宁,眼里闪过满意的笑。不得不承认,这妖孽想哄谁高兴是轻而易举的事。这样,就算是自己与佟府有了来往,简直是进展神速。
    但关键的问题在于,这妖孽是为了帮她查找凶手,还是打着扳倒佟府打击太子的心思?
    想撇开她单独行事?那可不行。太子妃心想,她日后可得盯紧娘家,何时江炤宁要上门,她一定要随行。
    炤宁的想法却与太子妃不同,并不认为自己有什么收获。大多数人都是戴着面具为人处世,她不能因为交谈多时就对佟三夫人做出判断,接触一段时间能看出端倪已属幸运。况且,她不能显出有意结交的意图,要等待佟三夫人自己找上江府。
    佟三夫人喜欢赚钱,这一点儿是与她相同的爱好,所谈论的也只是生意经。她的确是希望佟三夫人求财求到她头上,但是希望只怕是不大。
    ——这一点倒是不需担心,如果以后得到更多的消息,又有必要的话,断了佟三夫人的财路就行。
    这日之后,炤宁将此事搁置在一旁,全部的注意力都放到了朝堂。
    陆府的案子三日间便闹得沸沸扬扬震动朝野。已身在刑部大牢的庆国公被几人指证,贪污银两相加已达贰拾万两之多。
    前两日,楚王与心腹官员竭力为庆国公开脱,皇帝初时喜悦,也不想两个嫡子的舅舅闹出天大的案情。可惜,人证物证俱在,根本不是楚王能够颠倒黑白的事。
    第三日,太子请皇上恩准,允许他亲自到刑部大牢询问庆国公——他不愿意相信,除非庆国公亲口承认。
    什么询问?炤宁心知肚明,他是去威逼利诱了。但是,他小看了陆骞,不知道这个人才是整个案子的关键。他踏入刑部大牢的同时,便是韩越霖带着陆骞进宫面圣之时。
    炤宁对这些并无担心,只是记挂着师庭逸,问红蓠:“他这三日在做什么?”说完想了想,自上次相见到现在,已有六七日之久。
    “什么都没做。”红蓠道,“一直安安静静地看书、休息。今日应该不能安静了——您让韩指挥使和章钦把陆骞从他眼皮子底下带走,总会生气吧?”
    炤宁不语。
    红蓠迟疑半晌,还是鼓足勇气建议道:“您就去看看他吧?就不觉得他被算计成这样挺可怜的?”
    第041章 :争锋
    连续几个日夜,师庭逸都在红叶林畔的居室度过。
    冬日的红叶林,自是美景凋零。但他不介意,冬日就该是暮雪苍茫,亦或荒芜寒凉。
    他愿意留在这里,静下心来,回忆那些暖心的时光。
    陆府的事,在这三两日,他自是明了了局势,猜透了炤宁的心思。
    该怎么做,他明白,亦有条不紊地安排好诸事。
    要说无一丝介意、无一分火气,当然不可能。
    他不喜被她安排前路的现状,他不喜她存着与他遥遥相望不可携手的心思。
    就这些而言,已足够他恨她。
    可是,有何资格?如何舍得?
    她这样的坚清决绝,是在他不能保护她的岁月中形成。
    她这样的残酷伤害,是她身上的疤心头的痛累积而成。
    每每想到太子说起她负伤的情形,想到指腹细细感受过的她的伤痕,便会心疼得呼吸一滞,便恨不得给太子一刀。
    他当然要让她如愿,但是日后前程,他自有打算。
    她那颗小脑瓜里在想什么,他很清楚。
    她想想就算了,真把他当纸老虎了?
    他现在唯一头疼的是,要怎么才能改变这种事事由她说了算、事事被她牵着鼻子走的现状。
    太糟糕,真糟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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