宝盈却是心疼起来。她认识唐悦这么久了,什么时候见过她这样子。
    以前都是她恳请她,她恳请她,这还是第一次。
    “唐悦,你放心吧,我会跟王爷说的。”最后,她终究还是应下来,虽然不知道雍王爷会怎么做,但是她愿意去为她说一次。
    ……
    当天晚上,宝盈也当真将唐悦今日到来的事跟祁明秀说了一下。
    “雍王爷,我知道我不该插手这些事情,可是唐悦是我最好的朋友,我不能袖手旁观。
    从小到大,她一直在帮着我,我高兴她比我还高兴,我遇到什么事她比我还紧张。你应该还记得当年你把我送到庄子上的事的,当时她得不到我回信,不知道有多焦急,后来打听到我的下落后,又立即赶来找我了。就是后来我离开京城了,她也一直想着我,怕我走了小庄会受委屈,还不停接他过去给她壮势,她就是把小庄当成了自己的孩子,我不在,她就得替我好好养着。前几天她得知我回来了,也是第一时间都赶来,她不是爱哭的人,可是看到我的那一刻,眼泪却是哗哗的躺着,她一直以为我出事了,这辈子再也见不到我了……雍王爷,这是除了你,除了小庄小野他们,对我来说最重要的一个人了,我真的不能对他们不闻不问。
    雍王爷,我也知道你大概要做什么,可是不管别人怎么样,太子是无辜的,唐悦也是无辜的。如果这一次真的是太子所为,你不管怎么做我都接受,可是如果真的不是他做的,你希望你能放他们一马……”
    宝盈跟了祁明澜这么久,终究不是那个什么都不懂的宝盈了,更何况内里的事情她也知道了不少。她现在就是能为唐悦做到多少是多少,做不到,最起码也要保住他们一条命。
    祁明秀听着宝盈对唐悦转述的话,却是沉思起来洛晴之梦。
    “他不在意太子这个位置”,他不知道她是有意无意,可是她说这句话,却真真让他觉得唐家这位三姑娘不简单。
    他确实是打算除掉太子的,连带着他身后的曹家。他对太子其实没什么成见,虽然他确实不够聪明,可是他只要在太子这个位置上,他就不能留着。玉麟要登上皇位,所有的障碍就都要扫除。至于曹家,如果皇兄是主谋,那么曹家便是帮凶,他自然一个都不打算放过。
    不过如果他真的表示出足够的诚意,他倒真的也能放他一条生路。没了曹家支撑的太子,根本不足为惧,他愿意给他个闲王当当,以全玉麟日后的名声。
    至于唐家,那就更不在话下了。这么多年,他们是什么走向,他早已一清二楚。
    所以最后,他对宝盈这么回道:“我知道了。只要他们不闹出什么乱子,我会放他们一马的。”
    宝盈听着这个回答,松了一口气。她总是希望她身边的所有人都能好好的。
    ……
    祁明秀答应宝盈愿意网开一面,朝中的局势依然紧张。太子被禁,这本就是件天大的事情。
    然而这一天,事情却又出现了变化,那个养蛇阿四先死在了牢中,第二天,太子身边的侍卫柳敏也死了,两人据说都是畏罪自杀。
    柳敏还将所有的责任拦下,承认之前所为全部是由他指使,太子并不知情。
    此事又掀起一阵波澜,有人信,有人不信,可是燕帝发话,所有人又都不得不信。
    文华殿里,燕帝又将祁明秀召来。
    “七弟,柳敏已经自尽,留下遗书,说一切全是他自作主张。朕也多处追查过,玉乾对此事当真毫不知情。”燕帝坐在椅子里,仔细说道。
    祁明秀却只是冷笑,“皇兄既然如此讲,臣弟又有何好说!”说着,竟然起身就拂袖而去。
    燕帝却是并未多拦。
    畏罪自尽,他又如何能信,只不过他需要将此事定性罢了。
    走到门外,祁明秀眼中却又闪过一丝嘲意。他之前让无影派人去杀了柳敏,现在柳敏死了,却不是他的人所为。无影早已回禀过了,他的人刚要行动,柳敏的死讯却已传来。
    那么,柳敏为什么会死呢?答案也不难猜。
    养蛇阿四死了,一切证据就都成了板上钉钉,再不能翻盘。皇后想要将影响减弱到最小,就只能找个顶罪的,而柳敏便是最适合的那一个。
    柳敏的确是自尽的,可只怕是有人逼着他自尽的。
    不过不管是谁下的手,一切依然都在他的掌握中。现在,慧妃他们应该要坐不住了,而皇后他们暂且稳住了这场面,只怕也该反扑了。
    矛盾已经明朗,现在不是你死,就是我亡。
    ……
    祁明秀预测的没错,不过半个月,二皇子极其一党就又被推上了风口浪尖。
    慧妃的两位哥哥欺男霸女,草芥人命;二皇子妃的舅舅贪污军饷,挪用公款;其余一众跟随也是各有劣迹,均受上告。及至二皇子,也是私德有损,难堪大用。
    林林总总,你方唱罢我登场,直将二皇子党这一系告得体无完肤腹黑少爷的淘气小女佣。
    燕帝也是秉公办理毫不徇私,该惩的惩,该罚的罚,绝不纵容。
    于是一个月过去,太子的禁足令解除,二皇子却弄得灰头土脸,常被呵斥。
    祁明秀静静看着,不作表态,只在暗中推波助澜。
    就这样,根本还不够。
    ……
    长信宫里,二皇子气恼万分。
    “母妃,太不公了,太不公了!太子做成那样他却包庇着他,什么罪都不问,禁了几天足就了事,可我呢,不过犯了那么一点错,他却当着那么多人的面给我难堪。母妃,儿臣真的是太恨了,同样是儿子,他为什么要这么不公平!”
    今天上朝时候太子一党又拿个小事参他,父皇便大发雷霆,直将他训个狗血淋头。而他们参太子一党,父皇却从来轻轻揭过。现在,父皇甚至还想将太子送去北大营锻炼一段时间。
    北大营,可是父皇的嫡系势力,他这么做,是明晃晃的想要栽培他,扶持他。
    “母妃,您说父皇是不是知道了之前的事是我们所为,所以才开始冷落我们,打压我们,想要教训我们?”想到这里,他又有些恐慌。因为现在,父皇不但对他冷落,就是对母妃,也没原来那么热切。
    慧妃听着,眼眸沉冷,这个可能,她又何尝没有想过。而皇上又如何不是那样的人。
    可是她很快又否认道:“不会的,你父皇只是太看重太子而已,他的身后有曹家和唐家,他想要稳住他们,就只能保全太子。他怎么会知道我们做的那些事呢,阿四已经死了,所有的证据都毁了,他根本不会知道的!”
    她说着,心中也带着怨,只一个“他看重太子”,就足够让她万箭穿心了。她的坤儿什么都比太子好,就是一个身世背景比不过。这么多年她再苦苦经营,到底有所欠缺。
    二皇子听着她的话,心里却一点没有释怀,母妃觉得父皇没有证据所以不会知道,可是万一他根本就不是凭证据的呢?
    他心里相信太子,所以就开始怀疑他。因为站在太子对立面的,就是他了。
    他开始恐慌起来,如果父皇真的这么想,那他以后还能有什么戏唱。
    只要父皇在,他这辈子都不可能坐上那个位置。
    “母妃,我们去找七叔吧。”思绪万千中,他的脑海中突然又浮现出一个人来,他的眼睛瞬间亮起,“母妃,我们真的去找七叔吧!眼下这情况,真的只有七叔能解救我们了!您知道的,他到现在都认准了是太子害的三弟,柳敏和阿四他们死是他们杀人灭口寻找替死鬼,所以,我们可以拉拢他的!之前我就已经和您提议,可您一直说七叔这人不好惹,不到万不得已不要与他太近,可是现在就已经到了万不得已的时候了!要是我们再不做点什么,真的来不及了!”
    他说着,目光灼热,声音颤抖。
    慧妃听着,整个人怔住了,好半晌,才终于点下了头。
    她的目光坚定起来,“好,我们去找他!”雍王不可不防,可现在也没有别的办法了。
    ……
    雍王府里,祁明秀听说二皇子来了,嘴角笑了起来。
    折腾了这么久,鱼终于上钩了。
    现在,是时候将他化作刀,刺向那个他该刺向的人了。
    第102章
    二皇子来到雍王府,仔细看望了一番自家三弟,才去知非堂求见自家七叔。
    小径上,他身形颀长,神色变了几遭。刚才的满眼关心已经不见,换上的是神思忧虑,心事重重。
    不为人知的最深处,又藏着一丝冷厉——这一次,他一定要成功。
    知非堂里,祁明秀让他等了片刻才把他召进。请座喝茶,平淡如常。
    二皇子说了几句,终于说到正题,“七叔,侄儿今日过来,是想让七叔助我。如今侄儿身陷困境,实在不知道该怎么办了。”他看着他,神情分外可怜。
    祁明秀却只是靠后起头,目光幽黑,“怎么说?”
    二皇子便把最近一段时间发生的事如实相告,自玉麟坠马开始,包括太子一党在证据确凿之下翻身,然后不停排挤他、打压他、陷害他,到最后父皇也开始冷落他,无端责骂他。他现在是惶惶不得终日,简直不知道下一刻又将面临什么。
    他说得无比凄凉,到最后眼圈都红了,“七叔,您应该知道我的,侄儿从来没有争抢之心,一直以来都是以太子哥哥为首。所想的,只是兄弟和睦,大燕兴旺。可是侄儿现在越来越发现,这只是我一厢情愿。现在太子哥哥视我为敌,父皇也不知怎么对我尽是怀疑,侄儿真的不知道自己做错了什么。七叔,您帮帮我吧,侄儿真的不想这样了。”
    他说着,竟真掉下泪来。男儿有泪不轻弹,他现在真正是伤心到了极点。
    而他说话间看似不偏不倚,实则全有重点。知道七叔对三皇子的事一直耿耿于怀,所以便力证这件事与太子想要清除威胁大有关联。太子现在害他是为了稳固自己的位置,他当初害三弟,便也是出于这样的目的。一切全是太子所为。
    祁明秀听着,眼中果然闪过了一丝冷意,“你父皇真是糊涂!”
    二皇子不敢应,只是低下了头,隐隐又有悲意。
    祁明秀看了他半晌,却又说道:“不过这件事我是不会插手的,我虽然觉得你比太子更适合那个位置,可是我不会参与你们这场纷争,雍王府要忠的,只是君!”
    “七叔!”二皇子抬起头。
    祁明秀冷声道:“你难道不不明白么?你要能争赢了他,我就助你;你要争不赢,我助你又有何用!”
    “可是侄儿只想一家和睦永无纷争啊!”二皇子失声道。
    祁明秀嗤之以鼻,“以德报怨,何以报德?有人为了对付你不折手段,你一意退让,只会被吃得骨头都不剩!”
    “七叔……”二皇子目光颤动。
    “帝王之争从来残酷,不是你死就是我活。你不这么想,别人这么想。我依然那句话,我要忠的只是君,其他的我不会过问的。你也不用再跟我说什么,该做什么,你自己决定!”祁明秀说着,下了逐客令。
    二皇子面色凄然,最终却不敢多说,只是黯然离去。
    出了雍王府的大门,坐上马车,他的脸上却又变了样子。嘴角泛出一丝笑意,透着冷,又带着尽在掌握的自得。
    七叔虽然义正言辞,却足够表达了他的态度。他也许没有全部站在自己这一边,却绝对不会站在太子那一边。而一旦出现两者选其一的状况,他会站在哪里,根本不用怀疑。他这么说,无非是想撇清自己的关系。
    七叔看似为人冷漠不可亲近,却十足爱憎分明不容冒犯,并且不问对错不管结果,而只要掌握住他这点,将他利用便是轻而易举的事。
    他的那句话也一点没错,关于帝位之争,从来你死我活,所以,不管谁挡在自己前面,他都要统统扫除。
    太子哥哥是,父皇亦是!
    ……
    知非堂里,祁明秀听说二皇子离开了,扔下文书笑得冷,有其父必有其子,他那二哥真是生了个好儿子!
    ……
    长信宫内,二皇子将去雍王府的事告诉了慧妃,“母妃放心吧,七叔会站在我们这边的!”
    “那就再好不过!”慧妃面露笑容,转而又问,“那接下来还是按计划行事么?”
    二皇子回道:“嗯,还是按计划行事!”
    雍王府这里已经有了答案,那么所有的局都可以布起来了。
    ……
    时间一晃又过去。三皇子正月里出了意外,到三月,太子被送出了京去了北大营。一切看似尘埃落定,实则却是暗潮涌动不得安宁。
    及至四月,燕帝又“偶感风寒”生了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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