穆清雨抱着手炉,扣着上面的云纹笑道:“其实臣妾也没说什么,大抵是将他骂醒了罢。”
    她这厢正想着如何与常珝说那日遇到封珲一事,忽听外面传来杯盏碎裂的声音,但见重雪站在百城阁内室的门一侧,一脸凄惶之色。
    穆清雨此刻还靠在常珝怀中,见状忙起身道:“陛下,臣妾瞧瞧那菜热好了没有。”
    重雪蹲下身拾起地上杯子的碎片,从穆清雨的角度侧看过去,她的眼眸处含了泪意。她虽看起举袖似要撩起额角碎发,实则是在拭去眼角泪水。
    穆清雨有些不解,她若是赵太妃的棋子,为何在听到大耀皇子一事后反应这么强烈呢?
    她拿勺子搅了搅腊八粥,粥内的红枣、桂圆、白果跟着勺子一起转动,她心下忽然清明,有了个不可思议的猜测。
    百城阁内的靛蓝色门帷,映着重雪略显苍白的脸,穆清雨端了粥放到常珝身侧,似不经意道:“臣妾从前在大耀的时候,封珲似对那四皇子存了和对您一样的心思。他一直以为,四皇子之死,是臣妾的错。”
    常珝颔首,淡淡瞧了她一眼:“朕近来很喜欢一句话,昨日之事譬如昨日死。世事往事,既然封珲已不在纠结,皇后也勿虚再多想了。”
    他抱过她,凑在她耳边道:“倒是皇后,何时给朕生个孩子呢?”
    穆清雨将头埋在他的颈窝,别过头的时候,重雪仍跪坐在地上,双肩颤抖,瞧起来像是陷入了极大的悲恸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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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她看向璟王:“王景,我觉得自个儿实在是不厚道,昨日在百城阁内不仅利用了自个儿,还利用了常珝。实在是太心机了!”
    “无妨,反正你和皇兄是一对损招夫妇,唯一对不起的就是那小姑娘了。”璟王揉了揉太阳穴:“所以……你的意思是,那个重雪,是县主小姐?原来的穆清雨么?”
    ☆、第47章 太妃之怨
    放下手中暖炉,穆清雨点头:“我虽不知道到底是怎么回事,但这个想法在赵太妃入宫那日便已开始萦绕了,直到昨日见了重雪……我大概可以断定,她就是县主小姐。”
    璟王靠到后面的软垫上,思忖了片刻,忽然长叹一口气道:“清雨妹子,这些日子我总在想,我怕是哪一日就会离开了,我失去意识,并不是因为有了什么病。”
    他看着她:“怕是原来的璟王意识犹存,要赶走我这个鸠占鹊巢之人了。”
    打璟王府出来后,穆清雨没有直接回宫。杏芙和郑海的婚事在即,没有跟着她出来。她打发走了三七,便先去杏花春雨上了货,而后独自一人沿着南市走着。
    璟王的说辞委实有些吓人,若是原先的璟王回来了,那王景该怎么办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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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南市正在化雪,地上湿漉漉的。穆清雨怀着心事,未看脚下,一不小心便滑了一跤。
    她揉了揉脚踝站起啦,发现自个儿崴了脚。
    屋漏偏逢连夜雨,她这一崴脚,再一抬眸,便看到了站在她面前的重雪。
    她下意识问道:“重雪?你怎么在这儿?”
    重雪穿着玉绿色花裙,眼神有些飘忽,顿了顿她忽然笑道:“过年了,宫内不必再当值,我便回家了。”
    冬日里,她穿的很单薄,风儿刮过,穆清雨觉得重雪这小身板还随着风晃了三晃。若她真是县主小姐,那自己便是个鸠占鹊巢之人,她心中存了惭愧。柔声问道:“重雪,你家在哪儿”
    重雪抬眸:“我没有家,我住在太妃这儿。娘娘,你好似崴了脚,要来坐坐么?”
    鬼使神差的,穆清雨听进去了她的话,她揉着脚踝道:“那便走吧。”
    行至太妃住的宅子前,重雪忽地扯出一丝笑,她面容有些破碎道:“你不欠我了。”
    “啊?”穆清雨诧异道。
    街道两头蓦地冲出来几个和《名侦探柯南》中凶手一个打扮的人,就如同上回在南宫见过的凶手一样。
    ——是太妃的暗影。
    她的头忽然被人从后面重击了一下,眼前便陷入了无边的黑暗中……
    很冷,仿若坠入深不见底的深渊一般,穆清雨耳畔传来了女子的吟哦,她动了动手指,直面便感到一盆加了冰碴子的水泼到脸上。
    她醒了过来。
    这是一间破旧的像柴房似的屋子,屋内光线晦暗,只有靠近顶部的一张小窗漏出些许月光
    面前却是一片淫靡景象,几个黑影正在侵犯一个女子,那女子披头散发,伴随着生理上原始的吟哦,正大声哭喊着。
    她打了个哆嗦,看向一旁。
    太妃轻抚着指上的凤仙花纹饰的护指,挑着空洞的眼眸瞥向她。她苍白的脸扯出一丝张狂的笑,她道:“皇后娘娘,满意你看到的吗?”
    穆清雨张了张嘴,但见一个黑影扯了地上那女子的头发将她拖过来,穆清雨定睛一看,这女子竟是重雪。
    她愤然道:“赵太妃,你为何要如此对她?”
    “勾引不到男人的女人,就是这个下场,”赵太妃冷笑:“我叫她去勾引你那个狗皇帝,可她竟然办不到。”
    赵太妃弯下身子,用护指划过重雪的脸,笑中带着疑惑:“这样美的脸,生的与你这么相似,你说你们俩有什么不同?常珝怎么就瞧不上她呢?”
    她又自顾自道:“哀家懂了,大抵是你床笫功夫好,让她这个真货,都回不了原位罢?”
    赵太妃站起身来,及地的斗篷略过重雪的脸,她走到穆清雨面前蹲下,举手撑起她的下巴笑道:“有了,既然如此,不如你来教教她,如何服侍男人?”
    穆清雨浑身被缚着,动弹不得。她直视着她道:“赵太妃,你也是女子,就这样让一群男人欺负一个女人,你良心何在?”
    “你个西贝货还有理了?”赵太妃大笑道:“哀家便告诉你,什么是良心。”
    她指着重雪道:“我要这些男人来折磨她,一旦她有了孕,哀家便给她灌下红花。”
    “可是不知为何,她小产了三次后,便再也没有小产了。哀家觉得,她恐怕与我一样,绝子了吧?”
    赵太妃低头看着她:“哀家原以为常珝爱的是她,没想到是你这个西贝货,若是你也绝子了,常珝一定很开心吧?”
    赵太妃走到桌前,端起一个灰瓷碗,碗中的水映着金黄色的光,打在她惨白的脸上。
    她把水举到她面前:“西贝货,哀家也赐你一碗红花水。”
    红花味辛,有着一股奇特的香气,穆清雨被她箍着,强灌下了一碗红花水。
    红花水自唇边淌下,穆清雨边咳边喘息着道:“你这老妇,真是丧心病狂!”她其实心里有点憋屈,这又没怀孕,喝劳什子红花水。
    这刚这般想着,她便觉身下一片湿乎乎的,好似尿了裤子。
    赵太妃看她身下渗出红意,指着笑道:“哈哈哈,常珝的孩子没了。哀家终于杀了洛妃的孙儿,哈哈哈哈。”赵太妃狂笑着,仿若失心疯发作。
    “吱呀”一声,她推开柴房的大门,狂笑着打着趔趄走了出去。
    穆清雨心中骇然,她摸了摸身下的血,有点懵。
    那几个黑影也懵了,他们本是奉命行事,现在主子得了失心疯跑了,他们面面相觑,竟不知该如何是好。
    一个黑影看了眼穆清雨,杵了杵旁边的黑影道:“这小妞姿色也不错,不如把她办了吧。”
    “也是,但她好像刚才被那疯太妃搞掉了孩子,是不是太晦气了。”另一个黑影瞅着她□□了一下。
    第三个黑影摩拳擦掌道:“唉,我听说来了月事的女子,干起来就像雏儿一样。这女人掉了孩子,估计也差不多,不然咱哥儿几个就上吧。”
    穆清雨没做声,她磨着墙角,手上缚的绳子眼见便要解开。这等越是危险的时刻,便越不能慌张。
    这些匪徒想对她胡作非为,恐怕还早生了几年。
    她这厢正磨着,但见他们身后重雪摇晃着站起来,拿起砍柴的斧子猛然砍向了一个黑影。
    那黑影闷哼了一声,便径直倒下。鲜血迸溅,所谓“砍头不过碗大个疤”,大抵如此。
    重雪退了两步,鲜血溅了她满头满脸,她微怔,抱着斧子,似是一时不能言语。
    穆清雨小腹有些疼,她撑着墙站起来,猛然拿起一根烛台抵着其中一人的脖颈,烛台尖端虽沾着烛油,却十分锋利。那人的脖子一下便出了血。
    她道:“若是不想死,就快滚!”
    那两人先前已被掉了脑袋的同伴吓破了胆,被穆清雨如此以恐吓,猛然晃过神来,拔腿便往外跑。
    柴门外,月上中天。细雪伴着月色悄悄落下。院子里传来两记闷响,紧接着,一个颀长的身影出现在门扉处。
    是常珝。
    他是知道她有难来救她了吗?还是他也知道自己是个西贝货所以来讨个说法?
    常珝冲到她身前,脱下大氅将她裹上,轻道:“沅沅,你没事吧。”
    穆清雨晃了晃,眼前发黑,直直地便倒了下去。常珝蹙眉,将她打横抱起,转身对着郑海道:“大海,去将外头那二人提到大牢里,务必要尽快找到太妃的下落”
    三七跟在常珝身后,小声问道:“那这姑娘呢?”
    重雪缩在墙角,衣不蔽体,仍抱着那斧子瑟瑟发抖。
    常珝望了她一眼,对三七道:“把她带回宫里,找太医瞧一下,此事便交给你了。”
    三七得了令,上前夺了重雪手中的斧子,扶着她走了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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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是夜,凤台宫灯火通明,灯焰煌煌,绣着金凤的宫灯照亮整个大殿。
    常珝抱着穆清雨,只觉得她身上越来越冷,他晃晃她,盼着她能醒过来。
    穆清雨揉了眼,惺忪道:“好困,好想困觉,让我睡会儿!”
    这话说的中气十足,常珝愣了愣。
    恍惚间,他看到她身下的血,暗红的血淋漓不断,十分可怖……
    他把她放到榻上,冲着门外道:“杏芙呢,快宣郭成。”
    杏芙端着一盆热水小跑进殿,慌张道:“方才已经叫了郭太医,他正给太后请平安脉,这会子正往凤台宫赶呢。”
    “三郎……”穆清雨睁开一只眼,拽住他的袍角:“不用叫郭成,臣妾不过是被太妃喂了一碗红花而已。”
    常珝眉骨跳了跳:“杏芙!把整个太医院的太医都给朕叫来!”
    杏芙方拧了帕子,闻言忙道:“喏,奴婢这便去。”
    穆清雨有些哭笑不得,她有气无力道:“不,不用,臣妾并没有小产。”她咳了下道:“不过是红花催了癸水罢了。”
    常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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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隔着帷帐,郭成替穆清雨号了脉,她细白的手腕因失血过多而更显苍白。
    郭成收了手,取了银针道:“娘娘并无大碍,是因服用了大量红花,导致的经血崩漏。臣开个方子,娘娘这两天且好好调理一下。”
    他又道:“内调事小,脚腕处的淤伤却不轻。好在天气冷,不然真是不好处理。”
    常珝颔首:“无大碍就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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