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面为难。
    细细思考,萧宁母女虽然有仇怨,却没有对她动杀念,事情或许有转圜的余地。
    明智之人,都知道该如何选择。
    可白素素又怎得甘心?这一切根源,都是来自萧宁!
    心思百转,该面对的终究还是要面对。
    不过一刻钟,便有人来问。
    凤瑶动作轻柔的替白素素掖好被角,和风细雨的说道:“白姨娘是聪明人,我言尽于此,你应当知晓该如何选择。”
    白素素眼底闪过嘲讽,凤瑶费尽口舌相劝,无非是爱惜名声罢了。“要我帮你可以,让萧宁跪下求我!”白素素充满恨意的语气中透着快意,仿佛看到萧宁的狼狈与卑微,愉悦之色在她眉间显露,染亮她的双目:“你以为我不知?我要不了你的命,你也会因此败坏名声,荣王妃最厌恶蛇蝎心肠的人,你还能嫁入荣王府?”
    凤瑶笑意吟吟,双目炯然有神:“你不会忘记甘愿屈居北院十几载的原因?难道姨娘落拓得连玉儿都不想管了?你百般筹谋,不过是想要她风光,子孙后辈都出自世家门阀嫡孙。她虽然是嫁给丞相夫人的侄儿,可总比随意配个马夫强。玉儿妹妹如何,便要看白姨娘的表现。”语气里充满了威胁之意。
    白素素面色惨白,凤瑶这番话便是警告,已经知道马夫的事是她在背后谋划。
    凤瑶居高临下的睥睨她一眼,冷笑一声,白素素不会不管凤玉,那是她最后翻身的王牌!
    一行人等候在厢房外,瞧见凤瑶从内室出来,蒋氏关切的询问道:“白姨娘如何了?”
    凤瑶清泠的眸光缓缓看向出尘脱俗,颇有几分仙姿道骨的单薄身影,笑容溢满眼眶:“多亏了国师出手相助,这才保住了姨娘的性命,我们王府对国师感激不尽。”
    姜大老爷松了口气,凤瑶这般镇定,恐怕凶手不是她。那么,秦冰冰手上的锦囊又是怎么一回事?
    蒋氏对姜大老爷说道:“老爷,白姨娘已经无事,外头的宾客已经等了您许久,这接下来的事情交给妾身处置。”
    姜大老爷顿时一个激灵,恍然想到德亲王妃还被人绊在外边。也信得过蒋氏,便向国师行礼去了前院。
    秦冰冰心一沉,姜大老爷一离开,眼前的局势不利于她。只望白素素为了泄恨,死咬住凤瑶不放,她自有法子让凤瑶声名狼藉。
    蒋氏带着几人进了内室,目光微冷的看向白素素,说出来的话却是颇为温和:“你身子不适,老爷叮咛你好生休养。无事便莫要出来走动,这下可好,出了事。”
    白素素眼眶微红,愧疚的说道:“姐姐,妹妹不懂事,累了您。”
    “唉,你啊!事已至此,只有将你如何落水的事儿交代明白,好好养着身子。”蒋氏吩咐身旁的丫鬟去她的房里拿一支五十年的人参给白素素熬汤,滋补身子。
    白素素感激涕零。
    凤瑶双手交叠,看着眼前一出姐妹情深,嘴角翘了翘。其中有几分真情,也便只有当事人得知。
    “我今儿个在屋子里闷得慌,便出来透气。水榭的风光好,便在这里逗留了一番,瞧见瑶儿和大小姐走了过来。”白素素泪光闪闪的看着凤瑶。
    凤瑶但笑不语,一派镇定从容。
    秦冰冰按捺不住,一双水眸波光潋滟,楚楚动人的说道:“如此,我便没有误会了凤小姐。”说罢,倒有些松了口气。不知是因为如愿,亦或是当真因为没有冤枉人而落下心里的大石。
    白素素惊讶的看着秦冰冰,有些疑惑不解的说道:“误会?什么误会?”
    “秦小姐亲眼见到凤小姐将你推下水,将你打捞上来的时候,还有一个凤小姐的锦囊。妹妹不知吗?”蒋氏唇角掠过一抹讥诮,高深莫测的看了秦冰冰一眼,便见白素素摇头,解释道:“这锦囊是我离府的时候,从瑶儿屋中拿走的,上面熏染的香味儿我很喜欢,经常佩戴在身上。”
    秦冰冰面色一变。
    白素素话音陡然一转,虚弱的说道:“瑶儿和大小姐路过水榭,看见我和秦小姐在聊天,便绕道走了。”
    秦冰冰面色越发惨白起来,根根收紧手指,掌心的锦囊捏得变形。
    她不知道为何白素素将火引到她的身上,但是她赌,白素素不敢说她将她推进水里!
    蒋氏挑高眉梢,意味深长的说道:“秦小姐可并未说你见过白姨娘,走出宴席的时候瞧见凤小姐在水榭推白姨娘呢!你手中的锦囊,也是白姨娘拿了凤小姐佩戴在身上的缘故。”
    秦冰冰手一哆嗦,咬牙道:“白姨娘,你仔细想想,是谁推你下水。”
    白素素茫然道:“有人推我下水?”
    “是啊,你忘了?你慢慢想,我们大家会替你做主。”秦冰冰加重了‘我们’两个字,心中明白,肯定是凤瑶拿捏住白素素的把柄,因此不敢诬陷凤瑶。
    “秦小姐,你看错了,你走后,我不小心滑了一跤落水。”白素素纵容心中不甘,可又能如何?她只能放手一搏,证明她还有价值。所以,必然不能得罪了秦冰冰!
    被子下的手,紧紧的揪住床褥,强压下心里沸腾的恨意。
    总有一日,她会将要她性命之人,一一除之!
    秦冰冰一怔,立时反应过来,勾唇浅笑道:“凤小姐,原来是误会一场。冰冰给你道歉,还望莫要往心里去。”
    “秦小姐侠肝义胆,令我钦佩。”
    凤瑶赞誉的话,此刻听起来,颇有些诡异的别样意味。
    秦冰冰面色僵硬,谦虚的一笑。
    众人没有想到会是这样的结果,却也从白素素的话里,体会到一丝不同寻常。明明是秦冰冰与她在一起,在秦冰冰嘴里却成了凤瑶与白素素在一起。难道是秦冰冰怕凤瑶看见了,所以抢先栽赃凤瑶?
    毕竟是秦冰冰一离开,白素素‘滑’一跤。
    众人明白了‘始末’,也体验到白素素没有揭穿秦冰冰的缘故,无非是她一个妾,如何能够与相府抗衡?
    蒋氏也心知肚明,嘲讽的看了秦冰冰一眼,吩咐丫鬟把白素素送回院子里,张罗大家一同去了前厅。
    一时间,屋子里只剩下秦冰冰、凤瑶和云初。
    屋子里寂静无声,窗外阵阵清淡的花香弥漫在屋子里,挥散了沉郁的气息。
    “咳咳……”云初掩嘴咳嗽,站起的身子似有些不稳,仿佛要倒下。
    一双素手,隔着轻纱水袖,搀住他的手臂。
    ☆、第四十九章 袒护
    窗外和煦的阳光透过窗棂的纹路漫洒在屋子里,破碎的光影笼罩在二人身上,珠联璧合。
    秦冰冰慢了凤瑶一步,抬在空中的手臂,失落的垂落。
    凤瑶的动作,那般的自然、娴熟,仿佛已经做过了千万遍。
    一团说不清道不明的情绪在秦冰冰胸腔晕染开,陡然添上一股子憋闷。饶是她也不得不承认,眼前的二人形容相配,神光动人,连她都险些错不开眼。缓缓的收回踏出的脚,不动声色的回到原来的位置。
    凤瑶看到他晃动的身形,瞬然想到他的身体,不该在外长留。亭阁之上,本已经该回去,后来发生的事,让他停留良久,恐怕身子吃不消。
    清冷的眸光的落在她的手上,隔着薄薄的一层轻纱,依旧感受到他手臂的冷意。
    两个人明明隔的这样近,近的毫无一丝距离。可他身上的疏离,两人仿佛隔着无法跨越的鸿沟。
    触及他幽邃晦涩的目光,凤瑶手似被蜇了一下松开他的手。清丽绝伦的面容上一片镇定,仿佛做了一件极其自然的小事:“国师大人万莫要保重身体,今日之事多谢你出手相助,改日定登门拜谢。”
    一字一句,都极客套有礼。
    云初眉头轻蹙,敛去心头疑虑,摆手道:“不是要紧事。”似想起什么,云初面无表情道:“你失了颜面,我也不光彩。”
    他态度的转变,凤瑶面色微微一变。他不是话多之人,特地加了两句话,显然是刻意为之,很能体会他的用意。难道是她方才的举动显露端倪?因此他才将话说的难听?只为了让她不记了他这份情?
    唇角掠过一抹自嘲,他这是害怕她沦陷,所以曲突徙薪,掐断她对他的好感。未免这种情份日益深入,对他生出了爱慕。
    可无论他是何用意,说的却是实情。
    她丢了脸,也会累及他。
    秦冰冰听闻云初毫不留情面的话,眼角眉梢都染着点点的笑意。可她想等凤瑶开口,以她的脾性断不会忍下这口恶气?她若闹起来,更加惹云初厌烦。
    云初看着她黯淡的眼神,眼里飞快的掠过一抹微光,莫名的记起姜绾的话。
    眉头微拧,这番话似乎太重了?
    她对小团子的用心,却被误解,今日发生这等事,心里难免惶恐,他却在这时……无奈的轻叹了一声,终究是个小女孩。神色微微缓和,声音略有些低哑,宛如透过窗外投进来的阳光,蕴含着丝丝缕缕的温情:“日后警醒一些,你总是这副轻柔的模样,难免容易引祸。”
    这是嫌弃她不够手段?
    告诫她长的太温和,所以容易招来灾祸,让人看着忍不住想泼脏水?
    可他不是厌恶她太心计多端了?
    见他一时服了软,凤瑶忍不住顺杆爬:“例如你?”语气颇有些幽怨。
    云初有些发愣,得寸进尺便是她这样的人?
    秦冰冰原本被云初方才的话给震住,回过神来,听到凤瑶不识抬举的话,心里忍不住的高兴,只希望她再多犯蠢,惹云初不快。
    一双带着柔情的眸子看向云初,他面色清冷,微抿的唇角,显露他此刻心情不好。
    “国师……”秦冰冰想要挑拨一番,却见云初清冷宛如皎白月华的双目,带着透人心骨的寒意:“今日多谢秦小姐对在下未婚妻的相助,定会奉上薄礼聊表谢意。”
    秦冰冰心口一窒,不明白他这话的用意。
    云初却已经带着凤瑶离开。
    秦冰冰看着二人相携离开的背影,面色渐渐的苍白,他这是在袒护凤瑶!
    失魂落魄的离开,秦冰冰甚至都没有与主家告别,回到府中便被丞相给请了过去。
    秦冰冰推书房的门,便听到秦容沉闷的呵斥声:“跪下!”语气里难掩怒气。
    秦冰冰浑身一颤,紧紧的捏着手心,跪了下来。
    “你可知错?”秦容穿着墨色常服,端坐在偌大的书案后,窗外的光影投射在他的脸上,那一双狭长的双目更加阴沉诡暗。
    “女儿太心急了,未曾按照父亲指示办事。”秦冰冰清楚自己的错误,只是她看到凤瑶那张脸,她忍不住失控了。
    但是,她付出的代价,太过惨痛。
    多年维持的涵养,瞬间分崩离析。
    “白素素她之所以没有抖出你,无非是想要借我们的势。若非她存了这样的心思,你今日不会如此轻易了事。”秦容见她认错态度良好,神色略微的缓和:“冰冰,为父对你寄予厚望,你其他几个姐妹都不如你,莫要让为父失望。”
    秦冰冰抑制不住的颤抖,不知是害怕还是因为秦容的无情生出的恨意却又不可奈何的无力。
    “心性不够稳定,跪在祠堂反省。”秦容不难猜出秦冰冰的失控,她一向稳重,恐怕是看到云初了!
    “是。”秦冰冰行礼起身退下。
    “阜城春汛,皇上下旨由献王去防汛巡视。”丞相脸上难得露出一抹笑意,翻看桌子上的折子,对着隐在暗处的幕僚道。
    合上门的秦冰冰,听到这句话,往心里过了一遍。
    阜城是最大的商港,算是献王的金库。而父亲支持献王,由献王去最为妥帖。若是皇上派了他人去,一些见不得日光的事物,难免会翻出摊在太阳底下。
    一晃几日过去,秦冰冰拖着疲惫的身躯走出祠堂。
    秦夫人看着秦冰冰面色苍白,浑身虚弱的模样,心疼的直落泪。
    “母亲,您先回屋子去,女儿有事要与父亲说。”秦冰冰唇角干裂,跪在里面几日,都是没有吃食也没有水喝,这种惩罚是磨练人的心智与毅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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