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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右相大人这风风火火的,是要去哪儿啊?”翠茵突然从青梅底下拂枝穿来,拦在了前边,“贵主知道右相大人来看郑家小娘子了,特意让奴婢来请右相大人过去和她说说话呢,相爷放心,媛媛刚刚已被下人抱回去了。”
    “让贵主稍等,本相现在没空!”说罢他欲绕过她。
    却又被翠茵拦住了,翠茵笑道:“若是关于玉鸾的事呢。”
    他定下了脚步,回头将目光投至她的脸上,翠茵说:“贵主特意吩咐说,在见她之前,先让奴婢带相爷去见见玉鸾。”翠茵让开,伸手往前一引:“请——”
    他睨了翠茵一眼,阔步来到那玉鸾门外,顿了顿,破门而入。
    翠茵抱臂立在门边,笑意深浓:“相爷不要太心急,别吓坏玉鸾了。”
    他几乎一把扯下一处拂动在眼前的重重帷幔,一步一步接近了那玉鸾的床帏。
    绡帐随着疏进来的微风曳动,上绣团团牡丹锦簇,帐外的小银钩上悬垂两只铜鹤镂花香炉,鹤嘴里袅袅衔吐出两条乳白色的烟气来,夹杂着一股刺鼻而浓烈的香气,快要掩盖住了帐内那种浮动的暗香和那女人的体味。郑媱的身体是什么味道,他最清楚不过了,绣着鸳鸯的锦被拉过了那平躺的女人的头顶。
    一颗心砰砰砰地乱跳乱撞,他看见了玉枕外的一缕乌发,慢慢撩开了纱帐,伸手要去掀被,那被子却自己剧烈抖动了起来。那女人在紧张地发抖。
    “媱媱.......”激动地喊了一声,他快速按住她不让她动弹,一手抓住锦被,力道之大,揪出了一被的褶皱,迫不及待地要看清里头的人,于是随手一抛,将覆于其上的锦被掀翻在地。
    被子内的女人玉颜花貌,穿着极薄极透的纱衣,皓体若隐若现,惊叫一声,下意识地抱臂坐起,瑟缩着下巴,红着脸,时不时抬眸小心翼翼地看他一眼。
    “对不住......”他忙转过身去,退出帐外,疑惑地看向朝他走来的翠茵。
    翠茵笑道:“她就是玉鸾,贵主知道相爷的心思,所以特意找了一个与郑媱相似的女人,你看这玉鸾的眼睛特别像郑媱不是吗?”
    眼睛确实有些像,但也只能说有些相似,倒不至于像媛媛说的那样一模一样,她不是郑媱。
    翠茵又道:“贵主有意将玉鸾献给相爷,就是不知道合不合相爷您的心意呀。”
    他面色寒得如九尺之深的寒冰,只有肌肉板滞抽动:“带路,本相要见长公主。”
    “好。”翠茵躬着身,低头请他出去,在他越过她时,抬眸往重重帘幔里的锦屏瞥了一眼,退出阖门,请他去见长公主。
    长公主又坐在牡丹园中神情雍容地品着“武夷水仙”,见他到来,面上的喜色如同杯中的茶叶跃动浮沉,长公主屏退了左右,朝他慢慢招手:“见着玉鸾了?如何?像不像郑媱?你若喜欢,本宫就把玉鸾送给你。”
    他仍是如以往那般对长公主板着一张黯然的脸,长公主却始终笑得不动声色,叫他一瞧,没由来地腾起怒火:“姑母,你到底将郑媱藏去了哪里?究竟想拿她怎么样?”
    “本宫的乖侄儿又来质问本宫了......都这个节骨眼儿了还想着女人,能成什么器呢?”长公主嫣然笑着,垂首将蜀锦裁成的丝绦撩到腕后,拨弄了两下腕上的玲珑玉镯,整饬了两下翟衣,再抬眸时整张脸风云突变。
    她蓦然挥掉石几上的瓷器,冲他疾言厉色:“那老狐狸顾长渊殚精竭虑地推上的户部的人,你暗杀了吗?那后宫失势的阮家女被扶起来了吗?收到手上的兵权才多少?......如此多刻不容缓的大事你不去绸缪,就知道三天两头地为了一个郑媱跑来质问本宫,本宫非但没有藏了你的郑媱,还千辛万苦地给你找了一个替身玉鸾,你不要,又来找本宫兴师问罪了是不是?”
    他镇静道:“不劳姑母挂心,灏心中都有计筹,顾长渊新推上来的人活不过今晚,阮昭华应该很快就会复位;兵权的收拢不是一朝一夕的事,需从长计议,慢慢地张罗结网放长线。除了让姑母收留郑媛,灏从来没有求过姑母什么,算是灏再一次请求姑母,除了郑媱,灏谁都不要,恳请姑母——”
    长公主打断他:“你将来会成为什么人?若是找不到郑媱,你难道要空着后宫?这样为了一个女人,本宫真担心有朝一日,若鱼与熊掌不可得兼,你会为了她而放弃夺回你父王的东西了。”
    “姑母放心,”他仍固执地与她相抗着:“鱼和熊掌我都要,郑媱和皇位一样都不会舍弃,且势在必得.......”
    “哦?”长公主挑起一边的眉峰来,呵呵嘘了两声。
    ——
    “嘶——”郑媱额迹冷汗淌落,双手死死攥紧小婢娥的衣袖。
    翠茵道:“忍一忍,只差鸾尾了。”
    烹油的热度烙在肩头,释出烈火灼心的痛,纤细的血脉破裂在皮肉下,流不出血来,只能透过皮肉看见灼灼的、交错的痕迹,一只青鸾翙翙鸣叫着、自皮肉里翱翔而出,仿佛牵出了痊愈已经的旧痛,一闭眼:那人挽了弓,眼神疏离冷漠,神情毅然决然,松手的一刹,箭离了弦.......
    “媱媱......”
    隐在屏风后,她望见那人过去掀被.......
    闷哼一声,她无力地倒在了翠茵的肩头,喘息声低不可闻。
    汗水濡湿了翠茵的肩,翠茵轻轻抚摸着她的背,慰道:“好了好了,已经好了,玉鸾,青鸾已经纹上去了,一会儿我再扶你去床上休息,还要委屈你在这里藏一会儿,右相似乎还没走,难保他不会再回来,所以,让流莺先顶替你一会儿......”
    ——
    “灏,”长公主起身,折来一朵牡丹,道:“本宫觉得,以郑媱现在的资质,不足以与你并肩;而且郑媱似乎与你不是一条心,你们之间,横着很难逾越的沟壑呢;你需要的,不是一个处处要你荫庇的女人;依本宫看,卫韵都比她好,只是卫韵出身低了些。”
    他注视着眼前的长公主,这个世上如今与他血缘最近的长公主,忽然笑了,笑得眉色飞扬:“什么足以不足以?并肩不过几步路而已,难道很难?等我站在那个位置向她伸手的时候,她只需要把手给我就可以了,我让她与我并肩,她就必须与我并肩,即使她不愿意也没有选择......”
    从他眼底看到了一个征服者的姿态,长公主又笑......
    40、暗流
    歌尽桃花扇底风
    向晚,层云暗涌,一群飞鸟穿过翻滚的云海汐潮,刮刮低叫着掠过青灰色的长空,似预示着一场猝不及防的骤雨.......
    卫韵焦躁地来回踱步,时不时向水汽迷蒙的窗外望去,巨大的水流沿着屋顶的瓦隙哗哗汇聚,再泼溅到地;阴空中的闪电惊雷已持续了一个时辰,始终不见梦华归来的身影,卫韵等不及了,拾起门旁的伞匆匆推门步入雨中。
    曲伯尧也刚刚从长公主府归来,此刻正在屋内换着湿透的衣裳。
    见门开着,心急的卫韵匆匆入内,竟一眼瞥见里头那人半个精壮的膀子都光在外头,赶忙侧身倚靠在帘幔外回避,脸颊顿时如火炙烤。
    曲伯尧换了身干净的中衣,转过来问:“梦华还没回来?”
    卫韵轻轻点头,缓缓抬眸,有些焦躁地说:“天色这么晚了,外边儿又下着大雨,我真担心她的安危,万一,万一......见他俯身捡起了换下的湿衣,忙上前去接。
    “不用,”他兀自攥着湿衣不给,却道,“交给下人洗就可以了,你不必担心梦华,梦华从前靠这个谋生,一件简单的任务难不住她的,亥时末应该就会回来。”
    卫韵心头隐隐伤感作痛,她不知他是因为相信梦华的实力还是不关心梦华的死活才会这样说,总觉得他这句话听起来有些凉薄......她只在心中默默为梦华祝祷.......
    美人如玉,歌喉亦佳,清唱时如黄鹂啭啼,低吟时若珠落玉盘;柳腰脉脉摆动,盈盈水袖被轻若无物地甩出,回眸时巧笑倩兮,绣扇半遮桃面,娇波不尽流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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