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闻之恻然,匆匆下马,双膝一曲跪在他跟前:“我对不住你们。”他从怀中取出一块玉印,呈给他道,“不如这样,我把我父王的东西交给你,你拿着它想办法离开吧,现在山已经被封了,狩猎结束封山解去后你立即下山去拿着它出关……我如果回不去,你们就代我继续完成吧。”
    “你!”钟桓从地上爬起来,又气又失望道:“主子,我原以为你对一切胸有成竹,对手从你身上找不到一块软肋,没想到你的软肋竟不在自己身上,她是你致命的软肋啊,你若不放心她,执意要去找她,我去。”
    “钟桓,”他拍拍他的肩膀道,“你怕我去送死,以为我呆在这里就安全了么?公孙戾今日是铁了心要除掉我,这场围猎就是一个捕杀我的局,在他宣布结束之前,无论我到哪里,都会有危险跟着我的,这密林里,处处都设着陷阱等我落,你跟我呆在一处,也会有危险,你放心,我会小心的,我哪那么容易死呢,找到她后,我会尽力避开危险直到狩猎结束的,最多让他安一个失职的罪名,狩猎一结束,众人都归集了,他就不可能再杀我了。”
    他放下了玉印,翻身上马,绕过他,临行前道:“你保重!”
    钟桓没有拦住,来不及上马,徒步追在马后声嘶力竭地喊他,他头也不回直至消失不见……
    ……
    来人报道:“陛下,第一支暗卫在执行皇命中,突遇从天而降的野鹤,暴露了踪迹,被埋伏在外围的人射杀,已经全部殒命。”
    公孙戾正在试弓,闻言手中的弓弦琤然断裂,公孙戾沉声怒道:“给朕换一副弓来。”
    曹禺立刻呈上。
    公孙戾反问:“外围潜伏的人?右相呢?”
    “右相安然无恙,后来被暗卫发现了踪迹,但很快又匿迹。据发现他踪迹的那个暗卫观察,他当时正赶往的方向,大致是张耀宗张大人所在的猎场。”
    公孙戾唤曹禺:“派人提醒冯荐之。”
    曹禺眼角褶纹一扯,慢条斯理道:“陛下,右相不是赶着去张大人的猎场了么?为什么要提醒冯大人呢?两位大人所在的猎场可是相反的方向。”
    公孙戾道:“他故意暴露给暗卫的,目的就是为了转移朕的视线……”
    “哦……”曹禺点头,一副恍然大悟的样子,“陛下英明。”
    话落,恰有冯荐之派来的人来报:“陛下,长公主府的崔婉侍已经不在冯大人的猎场,人不知去向。”
    ……
    西平郡王对她一番动之以情,不料她突然回道:“他是心术不正,他存了篡位的心思,可殿下与赵王心术就正么?殿下说异姓臣子谋反不易,同姓王谋反就容易得多是么?”
    “媱媱……”西平郡王凝着她、郑重其事道:“你知道我当初为什么会生异心与赵王谋反么?……你若愿意等,我以后会好好补偿你的……”
    “我想殿下误会了,”她道,“跟他在一起,是我自愿的……”
    “什么?”
    “他救了我,我无以为报,所以决定身心相许,他待我很好。”
    西平郡王有些不信,追问她道:“若有什么苦衷,你可以对我说出来,不用瞻前顾后……”
    “没有苦衷。”她一口否认,说得简短,更让西平郡王怀疑,西平郡王掰过她的肩,她却躲闪着目光不看他。
    “你在怨我,对不对?你怨我遗弃你娶了顾琳琅,你不肯原谅我。我想要你亲口告诉我,你心里可曾有过我?”
    她不说话,被他摇晃得头昏脑胀。
    西平郡王继续不依不饶:“如果我没有娶顾琳琅,你会不会跟我在一起?”
    不会,从来没有想过跟你在一起,也绝对不会。她心里果决地这样否认,却用惋惜的口气答复他说:“也许会吧,毕竟我们有婚约的不是么?父母之命媒妁之言,我不嫁给未婚夫嫁给谁?除非他遗弃了我……”
    我就知道你还是怨我。西平郡王愧不能言,虽未脱口,内心似乎燃起了一丝希望。
    她感到自己的卑劣,她极度厌恶自己这样惺惺作态。
    西平郡王咧嘴微笑,缓缓朝她伸手:“媱媱,我没有遗弃——”
    “殿下——”她忙截住了他的话,扑通一声跪在了他的脚下。
    “媱媱,你做什么?”西平郡王慌忙俯身来拉她。
    她往后退了退,推开他的手,长跪不起:“对不起,对不起……”
    “你说什么胡话?”
    西平郡王也跪下来,抬起衣袖为她擦去鼻上的汗渍,她脸色苍白得难看,胃中一阵翻江倒海,侧头倒向一边呕吐起来。
    “媱媱,你怎么了?”西平郡王焦急不已,掏出绢子替她擦去面上唇角污秽。
    她一把抽走他手中的丝绢,呕得苦胆水都要出来了,形容憔悴,双目无神,哀戚地望着他流泪:“我肚子里有孩子了。”
    西平郡王一脸愕然。
    自她眼眶中源源滚落的泪如珠如玉,粒粒滴在他冰凉的掌心。“我希望孩子活下来,公孙戾已经知道了我跟他的关系,此次秋围,必然借机除掉他 ,他今日不能死,他若死了,公孙戾便肆无忌惮,必然杀了我肚子里的孩子。”
    西平郡王神情漠然,起身道:“你是想让我救他还是想让我救你的孩子,你心里有他是不是?若要我救他,我帮不了你,因为我自身都难保。若要我救你与你肚子里的孩子,我可以帮你。他若死了,我也会想方设法救你的孩子,起来吧,我带你去一个安全的地方……”说罢便离开她去牵马。
    她不起来,地上拖着膝盖,转身大声冲他喊道:“你错了,他若死了,我们都活不了,你和赵王都活不了,他死了,公孙戾接下来要对付的就是你和赵王!”
    西平郡王握紧了缰绳。
    听她字字铿锵:“他死我死……他活我活……”
    ……
    ……
    ……
    一条深沟忽然拦在了前面,曲伯尧不得不勒了缰绳,沟深数十尺,沟内插着尖利的竹桩,可以看出原来是一处陷阱,因为年代久远废弃了,沟壑底部已经长满了黄篙荒草,断枝横亘,隐隐约约地,可以看见一些动物的骷髅… …
    深沟那头便是冯荐之所在的猎场,可是马越不过去,听见里面的弓箭呼啸,曲伯尧心急如焚。她若是自己不知道离开,被公孙戾暗里抓住了就麻烦了,他只好匆匆掉转方向,进入密林改路绕行,后方的丛林里又有黑影动如脱兔地快速移动,公孙戾果然已经料到他会前来。
    少年的军戎生涯练就了他敏锐的听觉,哪怕一丝丝细微的风吹草动他也会警觉地竖起耳朵倾听。他闭上眼睛仔细辨认来人的方向,猛地睁眼,拉弓上箭,弦上劲风顿生,他仅用了七分膂力,箭矢离弦,嗖得刺入那丛灌木,只听得灌木内惨叫一声,鲜血如瓢泼,阵阵溅落那暗卫用来伪装的、已被他一箭射得四分五裂的灌木丛上。
    83、千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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