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哦?”长公主看向曲伯尧,“右相可是看中了本宫府中的人?右相竟有这么大的能耐,能让陛下代他跟本宫讨人?右相自己不敢跟本宫要人,想必是本宫心头的人儿了?莫非,右相看中的,是本宫身边的翠茵或崔玉鸾?”
    公孙戾朗声大笑,眉飞色舞:“正是崔玉鸾,崔玉鸾和右相两情相悦,朕希望贵主也能跟朕一样成人之美。”
    长公主挑了挑眉:“既然两情相悦,又有陛下做媒,本宫也乐意成人之美……”
    公孙戾当即下旨将崔玉鸾赐给右相做妾,并吩咐右相纳妾从速。
    右相曲伯尧和崔玉鸾一起御前谢恩……
    抬眸时,与贵妃的视线相属,崔玉鸾眼中淋漓……
    公孙戾特意观了身侧的贵妃一眼,贵妃眼中亦是噙满光熠。
    公孙戾还为娄沁和顾长渊的儿子顾宇赐婚,尽管娄沁内心一百个不情愿,再三推辞,公孙戾仍然“一意孤行”,命礼部为二人选个黄道吉日,顾宇却高兴坏了,频频对娄沁送波,娄沁面如死灰……
    公孙戾心情大好,吩咐拔营。
    天黑之前入了盛都
    婚期
    两柄荧光煌煌的孔雀扇置在屏风左右,扇柄结着朱红的绢绸,绢绸挽成同心结,恰在帷屏中央,半透的帷屏上,妍妍的牡丹花一朵连缀着一朵,花色里能窥见晃动的人影。
    媛媛倚着帷屏,从牡丹花丛后探身向内窥看,翠茵手里端着胭脂水粉,正漫漫为她扑妆:“秋围那日躲在高丘之上的刺客,很明显就是有心人故意安排的,目的就是让你二人‘私情败露’……现在看来,好像对你们并没有什么,反而让你二人在一起了,却不知这背后又存了什么阴险的心思……”
    她安静地端坐着,静静地端凝着镜中一分一分精致起来的妆容。
    翠茵细细为她描眉:“嫁过去还不比呆在长公主府,右相的‘妾’也不是那么好做的……陛下极力撮合你二人,肯定也是没怀了什么好意的,只怕很快就又有什么行动了……贵主说你走之前她就不过来了,只是让我好生叮嘱你几句,日后,多防着宫中的来信……”
    她眨着一双美丽的眼睛望着翠茵,拍拍她搁在肩头的手道:“我都记住了……”
    翠茵见她双眉似蹙,开导她说:“笑一笑,做新娘子,要嫁给他还不开心么?其实你现在给他做妾,他心里只有你便会觉得委屈了你,以后必不会薄待你的。”
    “不是因为这个,”她郑重地盯着她说,“我走之后,劳你好生照看着媛媛……”
    “会的,你不必担心郑媛,以后不论发生什么,只要她呆在长公主府里,就比哪儿都安全……”
    犹如窥破惊天秘密,帷屏后的郑媛惊得张大了嘴巴,她难以置信地望着那会说话的“哑巴”,从前许是对她投入了太多真挚的感情,也非常期待她是真的会说话,可在得知被欺骗的一刻,全然没有了期待的欣喜,反是交加了一些愤懑,她的双脚如灌了铅,心脏似被一堆纷乱的碎石敲击,原地怔怔地驻留半晌,她转身欲跑,脚下被红绸一绊,忽然弄出了响动。
    郑媱与翠茵不约而同地看过来。
    她心知这样跑走不对亦很无礼,轻轻走出帷屏,冲她二人粲然一笑,两汪明澈的眼睛闪着水灵灵的光。
    不知她听见了没有,郑媱突然站起身来,惶惶地望着她,眼底水光熠熠。
    “玉鸾姐姐,”郑媛装作不曾听见她二人的对话,若无其事地喊她,雏燕一样张开双臂扑向她一身鲜红的华裳,神态语气都十分地兴高采烈:“玉鸾姐姐,你今天好美啊,你穿的是嫁衣么?是要嫁给我姐夫么?”
    她以为当她知道她要离开长公主府的时候仍像上回那样伤心地哭泣,结果却出乎她的意料,她是真的为她的姐姐高兴。她点点头,将她揽来怀中,自己的眼泪却不争气地涌出来。事实上,她也没有陪她多久,初来长公主府,为了刺杀,每日跟着教习的伶人舞姬习舞练琴……之后就跟着翠茵调香制药,从早忙到晚,也没有多少空闲陪她……她快速抹去眼泪。
    翠茵道:“玉鸾要跟你姐夫成亲了,你开心么?”
    “真的么?”郑媛高兴地蹦蹦跳跳,道,“玉鸾,想不到你真的会跟我姐夫在一起,太好了,我真为你高兴呢!”
    郑媱笑,翠茵笑,郑媛也笑。
    凉飕飕的秋风从帘子底下袭来,玉鸾一身鲜红的凤冠霞帔叮当作响。
    郑媛觉得,这大概是她一生中最美的模样,她被胭脂的妆点的风姿绰约,娇艳异常……
    她离开的时候,她没有出门去送她,只是扶着门楹遥遥望着她,她冲她招手,樱桃小唇弯弯上扬成一个美好的弧,笑着喊道:“玉鸾姐姐,你记得要常回来看我!”
    临行前,郑媱望着她,驻留了很久。
    扶着门楹的媛媛一身绯色的裙衫在秋风里珊珊摇曳,她正一日一日地出落,一天一天地脱去鹅蛋脸上的稚气,她将要步入最好的年华,拥有少女晶莹娇妍的肤色和苗条修淑的身形。
    她倒有一些欣慰。
    目视崔玉鸾的身影消失,郑媛扶靠着门楹溜坐在地上,突然,哇——娇气地大哭起来,婢娥们慌了手脚过来哄,伸手拉她,她愤怒地甩开,弄的婢娥们束手无策,直到送走玉鸾的翠茵回来抱起她才止住哭泣。
    翠茵问她:“你哭什么?舍不得玉鸾么?快莫哭了,哭久了让贵主知道了,贵主不喜欢。”
    “崔玉鸾是个骗子!”她愤愤道,“她明明会说话!却欺骗我这么久!”
    却原来是听见对话了,翠茵道:“那你刚刚为什么不当着崔玉鸾的面质问她?她会给你解释的,你不说却现在这样独自生闷气?不当面跟她说出来问她,日子一久,岂不是要生出许多误会来,崔玉鸾要是知道了也不会开心的,你不要生她的气,崔玉鸾不是有心要骗你的。”
    “我怎么质问她?今天是她嫁给我姐夫的日子,我一问,岂不是要让她心情不好了,”她突的冒起身子,咄——跺脚道:“那你说说她为什么要欺骗我?”
    崔茵想了想,若告诉她她是她的姐姐,她现在恐怕不依不饶地要去找她,今日又是玉鸾大喜的日子,把事情闹大了对谁都不好,便道:“以后,等崔玉鸾来了,你自己问她吧……”
    她越想越不是滋味,头一扭,跑开了……
    公孙戾的旨意,让他纳她为妾……今日,右相府没有达官贵人正式娶亲那种大张旗鼓的排场,,没有宾客,没有喜筵,没有吃酒的亲朋好友,简便得如同富贵人家随意收房,一抬小轿将她从右相府的侧门进去后,喜娘就直接领她去正堂敬茶。
    一套繁文缛节还是要做给人看的。
    他没有穿与她的嫁衣相衬的喜服,一身玄青色常服,与卫韵坐于堂上,各居左右,梦华居卫韵之下。
    她穿着嫁衣,没有盖头,喜娘将茶水端给她,她接过,恭敬地献给他,他迟疑着没有立刻去接,目光端凝着她萦萦思索……双目平静得如同暗流潜回的湖水。
    喜娘轻声咳了咳来提醒他,湖面上的浮光掠影一闪而过,他方伸了手,指尖触碰到她指尖的冰凉,腕上筋脉一颤,垂目饮下。
    她的确看到了愧色,虽然凄楚,心却在腔中跳动,原来还是有一些抑制不住的欢喜。
    “给夫人敬茶。”喜娘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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