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什么都没做错!”郑媱语气坚定地说。“我让陛下颜面无存?陛下又何尝为我想过?我在外面听见江元晟跟陛下说起从前的事,那么陛下应该是知道他从前救过我的,陛下若真的为我想了,就不会固执己见地杀了他!”
    春溪叹了口气,没有想到那个人在她心里如此重要,春溪不知道以前他们之间发生过什么事,春溪只觉得她作为皇后,昨天那样冲动的做法很欠妥,而公孙灏还没怪她,又说:“您怎么还是如此任性呢?陛下待您不薄了,后宫惟您一人,陛下再来的时候您就不要再给他脸色看了。”
    “你们都不知道,因为你们不是我。为什么要站在自己的立场上去评判是非,指责别人?”
    春溪哑口无言。
    公孙灏见郑媛低着脑袋,浑身都有些发抖,道:“朕会吃人么?你不必如此怕朕。”
    怎么会不怕?公孙灏现在把她带到他自己的寝宫了,郑媛想到卫韵说的他用鸩酒赐死了“哥哥”,又怕真如卫韵说的那样他会把她当成她姐姐的替身,她不想被他宠幸,因而怕得要命,虽然恨他,郑媛却是能屈能伸的,知道与那点仇恨比起来,还是性命和清白最要紧,于是在他开口之前连忙对他下跪道:“陛下,我想……我想出宫去和我大哥住了。”
    公孙灏立刻拉下脸来:“你姐姐刚与朕闹了别扭,心情不好,你就想着要出宫去住?没想着多陪陪她与她多说说话开导她?”
    “不是!不是那样的!”郑媛怎么可能如实跟他解释,道:“就是因为姐姐心情不好,我怕留在宫里给她添乱,我,我也不知道该怎么劝她,姐姐也不一定会听我的,解铃还须系铃人,陛下也说姐姐是和陛下您闹了别扭,所以开导她还需要陛下您啊……”郑媛说完又对他磕头,拼了命挤出一连串子眼泪:“相信陛下比我更了解姐姐,看在姐姐给陛下生了两位公主,又将要给陛下诞下龙嗣的份上,希望陛下多多包容姐姐,姐姐心里一直都只有陛下的,希望陛下不要冷落姐姐了。”
    妹妹都比郑媱有心眼儿。郑媱有时候也是耿直得可以,公孙灏一眼看穿郑媛的心思,道:“你放心,朕带你过来不过是有几句话要叮嘱你。”
    带她过来就是叮嘱她几句话?郑媛还是吓得要命。敛息屏气地等待聆听。
    公孙灏说:“你暂时别出宫了。皇后现在心情不畅,谁也劝不动她,她更是不想看见朕,你跟皇后是亲生的姐妹,你去她跟前她不会赶走你的,你就多陪陪她,多讲些笑话哄她开心,然后,每日按时跟朕汇报……这是圣旨……”
    就是这些?郑媛抬头瞥了他一眼:“哦……谨遵陛下圣旨,那……那我现在可以告退了么?”
    “还不行!”
    郑媛一颗心又提到了嗓子眼儿。
    公孙灏道:“你先等一等,等见到了一个人,和她当面对质了再走。”
    郑媛又忐忑地坐在一旁等了许久,终于等到外面起了脚步声。钟桓进来道:“果然如陛下所料,卫宫正过来打听郑家小娘子为何会在陛下寝宫,被臣抓个正着。”
    公孙灏沉声道:“带进来!”
    钟桓随即把卫韵“请”了进去。
    卫韵当下没有看见郑媛,虽然相当于是被钟桓“抓”来的,仍然临危不乱,镇静地盈盈下拜:“参见陛下。”
    公孙灏问郑媛:“昨日小年,在你姐姐来御书房之前,卫宫正与你姐姐说了什么?”
    卫韵这才看见郑媛,郑媛也在,心里一下子有种不祥的预感。
    郑媛打量了卫韵一眼,心理思忖了下,勾唇道:“卫宫正来找姐姐的时候可威风了,她根本不把姐姐放在眼里,大言不惭地说她就是过来陷害姐姐的。”郑媛将卫韵昨日对郑媱说的陷害郑媱的原话在公孙灏跟前重复了一遍。
    卫韵从容辩解道:“小娘子可不要说谎,臣怎么可能会说出那样无礼的话来?陛下是知道臣的,臣知道分寸,即便对皇后不满,那种无礼的话,臣也是不会说出口的,况且臣不过是一个小小的女官,怎么敢对皇后不敬呢。小娘子护姐心切,和昭颐宫的下人串了口供来为姐姐说话,臣可以理解。”
    公孙灏不动声色。
    “卫宫正说,无论如何,姐姐跟陛下的感情也是好不了的了。”郑媛继续添油加醋,“还说,陛下必然会废后,后来找到我秘密地告诉我说:她自己心知陛下已经防备了她,不可能被陛下充入后宫,但她不想看着姐姐好过,于是她就来威胁我让我做姐姐的替身,让我去接近陛下,她说我跟姐姐原来长得一模一样,很容易被陛下当成姐姐的替身,她让我取代姐姐,让陛下冷落姐姐!”
    卫韵这下淡定不了了:“陛下别听她胡——” 一杯滚烫的茶水泼溅在脸上,烫得她尖叫着滚到地上捂住脸。
    郑媛也骇得站起了身。
    “不用辩解,你做了什么事,朕都知道!”公孙灏望着地上疼得打滚的卫韵,脸都绿了,抬目吩咐钟桓把郑媛带出去。
    卫韵慢慢从地上爬起来,原本是一副花容月貌,如今已被滚烫的茶水烫得皮肤发红起泡了,眼角也被碎玉割破了,她连忙抬起颤抖的手伸去脸上不停抚摸,越摸心越慌,爬到正冠镜前一看,“啊——”尖叫着哭出声来,那镜子中的分明是一只红脸鬼!分明是鬼!是鬼!哪里是自己!卫韵捂住脸失声痛哭,透过指缝,她看见镜子中出现了一双镶缙丝云纹的龙靴,拿开了双手,泪也挂在扭曲的脸上忘了流,定定地看着镜子中出现在自己身后的公孙灏。
    一只龙靴伸过来撅起了她的下巴。“朕不想亲自下手的,无奈你太过分!朕越容忍,你就越得寸进尺!朕现在想想,朕真是错了,你早就不该留了,朕却把你留到现在……”
    卫韵瘪了唇,尚在淌血的眼角汹涌出倾盆的泪水,歇斯底里地吼道:“这么多年,我一心一意为你……我到底……哪里不如她?我比她聪明!比她理智!比她懂分寸!……出身比她差了一点,容貌差不到哪里去!”
    “你是比她聪明……你就是太聪明了,你若是不这么聪明,像吕梦华那样率性一些,朕可能不会如此厌恶你,朕已经忍了你很久了你知不知道?……即使你样样都比她出色,在朕的眼里,你还是不如她,哪里都不如她!连她的一根头发都不如!”说罢一脚将她掀翻在镜前。
    卫韵抬头望着镜子中狼狈的自己,痛不欲生地呜咽道:“求你,立刻杀了我。”
    “杀你?”公孙灏眉峰一挑,笑了笑,“你确是罪该万死。但是朕不杀你,念在你从前对朕鞠躬尽瘁的份上,就免你死罪,改让你受活罪!”
    活罪?
    生不如死的,活罪……
    141、结局
    吴顺进殿禀道:“陛下,左相大人来了。”
    公孙灏手里正在看黎一鸣呈上来的废后折子,心想他一会儿动怒起来又要拿告老还乡来威胁自己了,笑了笑,合上道:“让他进来。”
    黎一鸣进来了,本着废后的请求预备开口,却听公孙灏先开口道:“亚父从前抚养朕的含辛茹苦,朕都铭记在心。朕以为亚父年事已高,朕想让亚父回乡颐养天年,已经吩咐钟桓去安排了,钟桓会派人一路护送亚父,直到亚父平安回到黎县家乡。”
    黎一鸣目瞪口呆:“臣……臣……廉颇虽老,尚能饭五斗。臣的身体还算硬朗,愿意继续为陛下分忧……”
    公孙灏心道:廉颇虽老尚能饭五斗,然则一饭三遗失焉。微笑道:“亚父不必担心没有人为朝廷效劳,如今我大曌人才辈出,能者如过江之鲫。亚父为朕操劳了半生,朕希望亚父安享晚年,亚父不必多言,朕意已决。”
    黎一鸣:“……”
    “左相大人本是去找陛下提议废后的,可是还没张口就被陛下给堵回去了。”鸳儿乐呵呵地围在郑媱跟前道:“娘娘猜陛下说了什么?”
    郑媱神情漠然。
    鸳儿笑道:“陛下知道他接下去要以告老还乡威胁自己,就先提出让他告老还乡了。”鸳儿捧腹道,“吴顺跟奴婢说的时候可好笑啦,他说左相大人当时完全愣住了,那个表情心里肯定是在说:‘老臣没有想要告老还乡啊,陛下怎么要赶老臣走?’陛下后来又让他不要有异议,一切都给他安排好了哈哈哈哈……”说完发现郑媱眨着一双眼睛望着她,还是没有一丝笑容。鸳儿咳了咳,收住笑容期待地望着郑媱:“是奴婢讲的不好笑吗?娘娘还不高兴吗?”
    “你在娘娘跟前唧唧喳喳什么呢?没完没了了,”春溪走过来赶她道,“你的活儿都干完了吗?”
    “春溪姐姐我这就去。”鸳儿吓得赶紧起身走了。
    春溪走过去劝她开心一些,心情老是郁结着对肚子不好,马上除夕就要到了,除夕日,皇后得和皇帝一块儿吃团圆饭、晚上还要飨宴文武大臣,心里再别扭,为迎接新年,面上总要和和气气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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