警察道:“我在屋子里面拍照,总觉得屋子里面有风时不时吹出来,但是窑洞窗户也关着的,门也是关着的,窑洞也不能南北通透呀,所以我就顺着那风去找,结果发现是从神龛后面吹出去的,更重要的是,神龛周围的香灰也是散开的,如果没有风的前提下,香灰应该是铺撒在四周不会移动的。”
    傅茗伟点头,看了一眼那警察:“聪明。”
    随后,傅茗伟拔出枪来,检查了下枪膛,朝着下面慢慢走去。
    ……
    刑术重新回到了自己的当铺之中,他的回来让田炼峰异常兴奋,缠着他让他把经历的事情都讲述一边,同时还搬出了笔记本电脑过来,双手放在键盘上,用期待地眼神看着刑术。
    刑术偏头看着他,问:“你干嘛呀?还把笔记本电脑也弄过来,你这是审问啊?”
    “别闹!严肃点!”田炼峰咳嗽了一声,“我准备把咱们的事情给都记录下来,写成故事,在民间传诵。”
    “拉倒吧。”刑术一把将笔记本电脑合上,“还民间传诵呢,你不知道规矩是吧?”
    田炼峰又打开电脑:“我又不会如实写,都是化名,事情也会夸张,夸大,再经过艺术修饰,等我们老了,回头在来看这些故事的时候,肯定会觉得自己的这一生没有白过。”
    刑术看着他:“我现在回来了,一时半会儿呢,是不会走,所以,你可以回药店继续当你的经理去。”
    田炼峰依然保持着严肃:“我已经辞职了,现在我是这家当铺的股东之一,不信你问师父!”
    刑术微微点头,没想到田炼峰竟然会做到这一步,只得道:“那我放你几天假行不行?”
    全然不知道在湘西发生过什么事情的田炼峰一愣,问:“刑术,你到底怎么了?你回来之后什么也不说,奇奇怪怪的,阎刚他们也什么都不告诉我,你们什么意思呀?不把我当自己人?”
    刑术叹气闭眼靠在椅子上:“那我是不是说了在湘西的事情之后,你就自觉回家休息几天,让我一个人安静安静?”
    田炼峰使劲点头:“君子一言驷马难追!”
    刑术随后将湘西的事情一五一十全部说了出来,这一说就说了一天,从大清早说到了下午三点多快四点的时候,两个人连午饭都没有吃。
    田炼峰一开始还在飞快地敲着键盘,听着听着他就呆住了,随后又赶紧开启了录音软件,将刑术的话全部录了下来,因为他没有那个精力再去敲键盘了刑术所讲的实情已经完全超出了他的想象。
    刑术讲完之后,喝了一口茶,双手一拍,看着田炼峰道:“田股东,田董事,田少爷,我说完了,你可以下班了,你可以一直休息到我再出门的那天,等我的电话,没事不要找我,好不好?”
    田炼峰沉默地合上笔记本电脑,收拾好东西之后,走到门口,又停下来转身道:“刑术啊,那个,对不起,我不知道发生了那些事,我不是故意要逼你讲的。”
    刑术坐在那也不抬眼看他,只是点点头,挥挥手让他赶紧走。
    田炼峰叹了口气,转身离开。
    田炼峰这一走,刑术坐在那相反心里更不舒服了,他也发现了自己在悄然之中的变化,在很久之前,不,确切地说,在田炼峰拿出那双筷子之前,他习惯一个人,每天呆在当铺中悠然自得,看看物件,喝喝茶,睡个午觉打个盹,要不就上古玩城里面转转,调侃调侃那些江湖骗子。
    可是现在,刑术却发现自己变得非常矛盾,有人在身边的时候觉得烦,但只剩下自己一个人的时候又觉得寂寞,总之就是不管怎么做,都无法排解自己心中角落里面不断跳动的那个小玩意儿。
    他现在实际上非常想立刻出发前往四川,但是从湘西的经历来看,这次外出,他恐怕最好是一个人前往,因为人多就会导致节外生枝,而且现在这种情况下,他似乎谁都不愿意相信,哪怕是刚刚与自己生死与共的阎刚、白仲政等人。
    谭通回家了,虽说他走的时候一再说了有事找他,但刑术知道,不能再找上谭通了,这件事变得越来越复杂,越来越可怕,谭通是个快结婚的人,牵扯他进来,会毁了他的生活。
    刑术慢吞吞起身,在货架上查看着,惊讶地发现,这段时间田炼峰的进步不小,收回来的东西质量较比从前高了不止一个等级,看来他真的从师父那学了不少。
    不过,师父去哪儿了?为什么这段时间师父也变得神神秘秘,神龙见首不见尾的,也太不正常了,师父以往是怎么都不愿意离开医院的,最近这是怎么了?
    刑术看了一圈,觉得时间差不多了,自己也该出去吃口饭,然后回来清理下账本,看个电视剧昏昏欲睡。就在他转身去拿包,同时拿上打烊的门牌时,当铺的门被推开了,随后一个沙哑又沉重的声音在门口响起:“您好,这里是当铺吧?”
    刑术并未转身,只是清理着背包中的物件:“对,是当铺,但是打烊了,明儿请早吧。”
    “不好意思,我有点着急用钱,所以……”来者慢慢走近桌子,将手提箱放在上面,随后打开了手提箱,又将箱子转了一面,朝着背对着他的刑术,“麻烦您看看这三件东西。”
    刑术很不耐烦地转身,转身之后扫了一眼那人,目光就落在了箱子之中,随后他愣住了,因为他看到了箱子中用皮带固定的三件东西,他的目光自然而然锁定在了最中间的那个木制手掌之上,因为那是逐货师的身份象征。
    而木制手掌左侧放着一双筷子,右侧放着一本线装册子。
    筷子的模样与田炼峰家传的那双千年乌香筷一模一样,只是那线装册子不知道是什么东西。
    很是诧异的刑术上前,装作细看箱子中物件的同时,却是偷偷打量着眼前这个人一身笔挺的藏蓝色手工西服,手腕上戴着一块宝蓝色的机械手表,脚下穿着的那双皮鞋被刷得透亮,而穿戴这一切的主人年纪不到六十岁,留着干连的,比平头稍长的短发,脸上麦色的皮肤似乎在告诉刑术,他根本就不是这里的本地人。
    还有那双眼睛,虽然刑术与那双眼睛没有直接对视,但扫过一眼之后却觉得可怕。
    眼睛看起来虽然不清澈,很浑浊,不过那种浑浊更像是一种掩饰,就如同一只凶猛的水兽为了隐藏在水潭中的自己,故意摆动身躯搅浑了潭中的淤泥一样。
    这所有的一切都像传达一个讯息来者不善。
    刑术细看着木箱中的物件,随后问:“先生,可以上手吗?”
    来者只是“嗯”了一声,这一声中带着浓浓的鼻音,随后又道:“当然。”
    此人的声音无比沉稳,又让人觉得压抑,就像是他声带上压着一个千斤重的物件,在说话间那物件又被声音带出,压在刑术的身上。
    刑术解开皮带,先拿起那木制手掌,放在鼻前闻了闻,又掂量了一下:“柳木。”
    “呵”来者嘴角上扬,“是的,柳木。”
    刑术微微抬眼看了一眼来者,判断出这木制手掌主人的师父之所以要赠他柳木所制的信物,其寓意在于,希望他刚正不阿,秉承正义。
    因为柳木原本抗震强度和弯曲性能就不佳,所以,这是一种期望。
    郑苍穹当年送刑术那块青冈木泡制的天香木手掌,寓意是告知刑术要懂得水火不侵,即便在水火之中煎熬,也要坚持下去,等到蜕变涅槃之日。
    刑术放下木制手掌:“这物件我不能收,因为对它的主人来说,太珍贵了,我不能夺人所爱,而且,据我所知,这物件的主人,即便是穷困潦倒到快饿死的那一天,都不会出售的。”
    来者不语,只是目光投向那双筷子。
    刑术再拿起筷子,简单地看了下,笑道:“这双筷子只是高仿赝品,如果先生非得卖,我可以给你手工钱,毕竟做的这么相似,也不容易,我出个良心价,一万块。”
    “好。”来者带着微笑就简单说了这么一句,然后亲手将那册子的皮带解开,将册子拿起递过去,“那这件东西呢?”
    刑术抬手拿起那册子的时候,对方并没有松手,反而道:“小心,这东西很重,有很多人因为它砸了脚,还有人为了它,丢了命。”
    刑术笑着回应:“我手劲还算足,命也算硬。”
    “好。”来者依然只是简单地说着,然后松了手,“你可以看仔细点。”
    刑术拿过册子,放在桌子上,当他翻开第一页的时候,双眼就瞪大了,浑身也随之一震,他抬手慢慢地一页一页地翻着,快速浏览着,时不时停下来仔细看着,终于他合上了那册子,将手压在那册子上面,一字字道:“先生何人?”
    来者也慢慢坐下,并不看刑术,反问:“册子何价?”
    刑术抬眼看着他:“无价,我收不起,也没有那胆子收。”
    来者笑道:“很好,有自知之明,宝剑赠英雄,这三样东西和这个皮箱,我都送你了,不要推辞,你也别想推辞,你做不了主的。”
    来者说完起身,刑术也立即起身:“先生,东西我不能收!”
    来者微微侧身:“你聋了?我说了,收不收我说了算,你做不了主,再见,我们很快就会见面的。”
    来者走出门的时候,刑术追出去问:“先生尊姓大名?”
    来者站在外面的走廊中,迟疑了几秒,这才回答:“我姓连,名九棋。”
    连九棋说完,快速离开,很快就消失在古玩城拥挤的人群当中,就如同是,他想显眼的时候,你就能在人群中看到他,当他想你看不见的时候,便能立即成为人群中晃动缥缈的影子。
    刑术立即转身回去,关上卷帘门和大门,随后蹲在柜台后面,仔细看着那本册子,册子上面的那些记录,足以证明那就是消失了几十年的《九子图》。
    刑术当然知道师父郑苍穹也是《九子图》的参与者之一,也很清楚那九子都是什么人,但是却不知道连九棋是谁,更不知道刚才来的这个连九棋早就应该死在杜尔伯特草原的草地之下。
    门外下班的喧闹人群发出的声音,让柜台后的刑术更是觉得心烦意乱,他不知道为什么在这个时候《九子图》会现世,更不知道这个连九棋的来路。
    当然,刑术在心里面更疑惑的是我,为什么不知道连九棋是谁?
    因为能拿到这几件东西的人,一定大有来头,而全中国这类大有来头的人,就算刑术不认识,也知道其名号。
    寻思许久,刑术将那《九子图》包好,再用塑料袋装上,绑在贴身的地方,这才离开当铺,驱车朝着优抚医院行去。
    刑术根本不知道的是,当他离开当铺之后,连九棋就来到了田炼峰的家,敲开田炼峰家门之后,递上了自己的名片,随后道:“您好,田先生,我是刑术刑先生的朋友,受他委托,我来送一双筷子。”
    站在门口田炼峰十分疑惑:“筷子?”
    “是的。”连九棋从口袋中掏出一双筷子,田炼峰看着那双筷子之后,立即发现那就是自己家传的那双千年乌香筷,他愣住了,一把将那筷子拿过去仔细看着。
    好半天,田炼峰才惊讶地问:“这是……这是什么意思?”
    连九棋只是笑,笑了一阵才道:“田先生应该明白,刑先生并没有其他的意思,他只是想妥善地帮田先生保管,所以,在他回来之后,他才决定物归原主,另外再放一双赝品在您这里,谨防不测。”
    田炼峰一下就火了:“刑术这是什么意思!?他想搞什么?在保险柜里面放的竟然是假的,这双筷子本来就是我田家的,我拿回来保管怎么了?怎么了?”
    说着,田炼峰就冲向自己的房间,打开自己新买的保险柜,就在他刚把保险柜打开的那一瞬间,他意识到了什么,猛地回头,但已经晚了,连九棋已经站在他的身后,抬手轻而易举将他劈晕。
    做完这一切之后,连九棋慢吞吞戴上了手套,蹲下来将保险柜中的那双千年乌香筷拿了出来,放在手中仔细看着,随后脸色变了,扔在地上转身离开。
    田炼峰保险柜中的那一双也是赝品!
    连九棋站在那,带着怪异的笑容,自言自语道:“师父,你还是和当年一样,谁也信不过啊。”
    当刑术回到优抚医院,快速冲进郑苍穹的房间内,推开门的时候,却发现郑苍穹站在窗台前浇花,见刑术冲进来,转身看着,皱眉道:“干什么呀?慌不折路的?”
    刑术定了定神,刚要说话的时候,桌子上的座机响起。
    郑苍穹继续浇花,同时道:“接电话呀!”
    刑术接起电话,刚听了两句,立即道:“你脑子是不是进水了?怎么能把这么重要的东西带回家去?啊?没丢?怎么……”
    刑术说到这,拿开电话对依然在浇花的郑苍穹说:“炼峰把千年乌香筷当回家了,之前来了一个神秘的人,说是我的朋友,想诱使他拿出保险柜中的筷子,他开保险柜之后那个人打晕,他以为筷子丢了,谁知道醒来后发现筷子被扔在了地上,他不知道是怎么回事。”
    郑苍穹放下水壶,慢悠悠地从自己贴身的衣服内袋之中将千年乌香筷抽了出来,放在桌子上:“他拿走的那一双,是我找人做的赝品,田炼峰毕竟太嫩了,而且也不算聪明,他这辈子充其量就当个普通的朝奉了,想要有点什么大作为是不可能的,告诉他,筷子没事,让他在家闭门反思,写一千遍‘我错了’,写完后拿着本子来见我。”
    刑术重复了一遍郑苍穹的话,也说清楚了筷子在师父这里,田炼峰这才松了一口气,不断道歉,刑术没有听完就挂了电话。
    电话那头的田炼峰后悔不已,但也佩服着师父的为人,同时也拿起连九棋留下的名片,看着只有一个名字的名片,抬手就准备撕碎,但快下手撕的时候却想起来了什么,马上找了个装满温水的碗,将名片放进去,随后再拿出来。
    没多久,名片上便浮现出了一个地址……
    医院中的刑术坐在那,迟疑着要不要说关于连九棋的事情,如果要说,怎么说?如何说?因为他要是搞不清楚连九棋是谁,有什么目的,盲目地说出来,会不会把师父也给牵扯进去?
    就在刑术还在迟疑的时候,门被推开,马菲出现在了门口,刑术立即站了起来。
    马菲看着刑术,刚要出口的话又咽了回去,而在那切着苹果的郑苍穹却在抬眼看了下之后,又低下头继续切着,同时道:“刑术,马菲现在是自己人,详细的事情让她自己告诉你,其余的就不废话了,马菲,有事直说吧。”
    马菲道:“可是……”
    “没什么可是。”郑苍穹把切好的苹果放进盘子中,“来吃苹果吧,边吃边说。”
    马菲坐下来,看着眼前的刑术,还是没开口。
    刑术也看着她,他现在并不是奇怪为什么马菲突然变成了自己人,而是奇怪马菲为什么见自己在这里,就闭嘴不说原本想说的话呢?
    郑苍穹指着盘子:“吃苹果,马菲,你说吧。”
    马菲看了一眼刑术后,将目光投向郑苍穹,这才道:“暮桥还在想办法查,我对这边也不熟悉,只能去找了‘金色发条’,让他帮忙打听下,但是没有任何结果,没有查到他来到哈尔滨,估计是改头换面了。”
    郑苍穹没说话,刑术反倒是立即问:“谁?查谁?”
    郑苍穹抬眼看着马菲,马菲愣了下,半天才道:“一个人。”
    “废话!我知道是一个人!难道你还会去查一头猪,一条狗吗?”刑术怒了,“遮遮掩掩的干什么?”
    马菲不知道该如何说,郑苍穹则慢慢道:“你不认识,叫连九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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