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着皇帝的面,李安老老实实的他们看到的事说了一遍,末了还重点强调,“殿下一发现,就和太子妃出面劝解,又派侍卫送了赵王和赵王妃回府。”
    皇帝是知道太子今天打算带太子妃出去转转的,大概还会顺便去相府一趟,却还是问了一句:“太子呢?”
    “殿下与太子妃去了苏相府上。”李安趴在地上,恭敬的回道。
    “你之前去太医院了?”
    “是,太子让老奴带手令,去请何掌院。”
    “行了,你下去吧。”皇帝挥了挥手,李安爬起身,倒退着出大殿门,才用敢抬手用袖子抹了抹脸上的汗,轻轻呼出一口气。
    李安出去了,皇帝靠在软榻上,闭着眼睛不出声。好半天过后,派去赵王府上打听的太监回来了,“回圣人的话,赵王妃的孩子没保住。”
    皇帝虽然早有准备,还是不可避免的心疼了一下。
    “赵王殿下在外面请罪。”贾喜轻声回道。
    皇帝噌的一下就蹿了起来,咬牙切齿的道:“让他滚进来。”说完,就开始挽袖子,东摸西摸的找家伙,打算先揍五儿子一顿。
    赵王胆战心惊的进来,还没跪下呢,头上就挨了一鞋底。没错,皇帝没找到称手的家伙,直接脱下鞋子,对着儿子兜头罩脸的就是一顿拍,打得赵王抱头求饶。
    老皇帝把儿子抽成个猪头,才略略解气的坐回软榻上喘气,嘴里还骂:“你小子长能耐了,勾搭你媳妇的妹子不算,还敢打得你媳妇流产。老子的脸,都让你这小兔崽子丢尽了。”
    赵王理亏,不住磕头,哭诉:“阿爹,孩儿知错了。”
    “你知道个屁。”皇帝啐了他一口,不停的数落:“有能耐勾搭小娘子,你到跟朕说,把人弄回去啊。就算你喜欢暗中往来,也把首尾清干净,还能让你媳妇抓住,真是越活越回去了。”
    “你说说你,连个媳妇都管不住,老子还能用你干啥!”
    “你都装熊了,都熊到底,还什么手,把老子的孙子给弄没了。”
    说到底,皇帝对赵王勾搭小姨子,没当成多大个事儿。在他的想法里,那个男人年轻的时候不风流点呢。关键是,勾搭小姨子之后,首尾没处理明白,惹出这场事故,让他十分不满意。
    “一个当兄长的,让你弟弟、弟媳出面替你善后,羞不羞!”
    皇帝越骂声越高,索性把另外一只鞋也脱了,光着脚在赵王面前走来走去,时不时的伸指头在赵王头戳来戳去的。
    赵王也不敢分辨,耷拉着脑袋任凭皇帝骂。
    等皇帝终于出够了气,一脚踹倒儿子,喝道:“滚回你府里去,没朕的旨意不许你出来。”
    “是。”赵王灰溜溜的走了。
    皇帝骂完了儿子,就开始怪儿媳妇。不就是跟你堂妹有点关系么,至于你怀着身孕,特意追到兴庆池上去跟你丈夫打架。最后把孩子打没了,满意了?
    皇帝不满意儿媳妇,最突出的表现就是给儿子送小老婆,左右魏八娘也跟了赵王,当爹的干脆成全他们好了。老皇帝大笔一挥,令魏氏八娘,入赵王府为孺人。
    可怜魏六娘,才失了孩子,那个让她严面大失,又没了孩子的祸首,就名正言顺的成了赵王的妾室之一。
    皇帝下了这个道旨还不满意,又令人去徐昭媛那里,让她派两个女官到赵王府,规劝赵王妃言行。
    赵王夫妻的事,刚被八卦,皇帝就反应迅速的下了旨。魏家大房那边,恨魏八娘恨得咬牙切齿的。魏家大夫人在接了旨之后,迅速派人去接魏八娘,心里已经打算好了,一定要给魏八娘下药,让她永远都生不出孩子。
    魏家谁都没想到,尚在晕迷中的魏八娘,被诊出有了身孕。刚刚失去一个孩子的赵王,面对突出其来的喜讯,反应有点平淡,只是加派人手过去伺候,让魏八娘好好养着。
    皇帝知道之后,二话没说,直接下令,“既然有了孩子,就呆在赵王府吧。”什么乱七八糟的形式,都可以省略了。
    苏颜和太子在相府过了愉快的一下午,回到东宫之后,得知赵王夫妻的后续事件时,都吃了一惊。
    太子冷哼一声,“阿爹心太慈了。”他原以为,暴出这种事,魏八娘肯定活不了了,谁想他爹居然好心的成全了人家。
    苏颜却在叹息,“可怜魏八娘肚子里的孩子,怕是保不住了。”未婚先孕,名节有失不说,又与正妃结下仇怨,还上达天听,这个孩子能保住才怪。从皇帝那里来说,就不可能留下。
    “不过一贱|婢生的贱种,没了更好。”太子对魏八娘似是深恶痛绝。
    苏颜有些奇怪,“七郎,好似特别讨厌魏八娘?”
    太子脸一黑,伸手就把人搂进怀里,头埋到香肩上,闷闷的道:“卿卿,咱们不提她。”
    “好。”苏颜拍拍太子的后背,柔声应道。
    过后,还是李平给苏颜解开了疑惑。大约在一年多前,安平长公主的牡丹宴,太子原以为苏颜会去,便带着人欣然前往。却没想,长宁郡君作梗,安平长公主并没有给靖国公府下贴子。
    太子没见到苏颜,很是失望,就打算直接回东宫,被安平长公主好言好语的给留下了。谁想,长宁郡君被魏八娘鼓动了心思,想借机与太子同时落湖,以达到赖上太子的目的。
    那天也是巧,太子没见到苏颜,看什么都不顺眼,便带着人寻着无人处乱逛,正好听到魏八娘和长宁郡君的盘算,当下把太子气得七窍生烟,这才有了后面的报复。
    是的,报复。太子故意设计,让魏八娘上了赵王的床,等他们恋□□热时,把消息透给了魏六娘,想看出姐妹争夫的好戏。不过,其中执行者出了点问题,让好戏提前上演了。
    ☆、第102章 无题
    正值一天是最热的时辰,艳阳在空中恣意挥洒着热情,蝉鸣之声都透着几分有气无力。
    皇城中的福宁宫中,殿外值勤的宫女们,都有些心不在焉,不时的看向时不时传来撕心裂肺的咳嗽声在大殿。
    “娘娘,喝点水。”身着青色衣裙的女官,扶起躺在床上魏太妃,小心的将杯中的清水喂了两口。
    魏太妃摆了摆手,“不用了。”
    那女官看着魏太妃如今青筋暴起、枯瘦如柴的手,难掩心酸,轻手轻脚的将人放下,又掖了掖被角,才退到一旁站好。
    魏家老夫人和大夫人,皆坐在离床不远的椅子上,关切的看着魏太妃,魏老夫人重重的叹息了一声:“三妹,这都是命,你也别跟着担心生气,养好身子才是最重要的。”
    魏家大夫人薄唇几乎抿成了一条直线,被汗水浸透的粉妆,让她看上去有些狼狈,那双与其女魏六娘一般无二的略显凌厉的眼睛透着凶光,让人看了不免心惊。
    “阿家。”魏大夫人哑着嗓子唤了一声。
    魏老夫人瞪了大儿媳妇一眼,“如今事已成定局,你生气有什么用?”说起来,都是六娘分不清轻重,把孩子折腾掉了。
    魏太妃闭着眼睛缓了好一会儿,才开口道:“八娘的孩子的必须要保住!”她睁开眼,紧紧的盯着魏家大夫人,目光幽沉难测,“我不许你对那个孩子动手。”
    魏家大夫人几乎压不住自己的脾气,腾的一下站起,脸色难看的冲口而出:“为什么!”要不是那个贱|人不知廉耻,勾引赵王,她的女儿何至于丢了孩子。
    魏太妃面无表情的吐出一句:“没有为什么,只管照着我说的做。”
    魏大夫人满怀不甘的闭了闭眼,再睁开时,已是古井无波。
    她这般,魏太妃到有些心惊,只是如今不是先帝在时,家族要仰仗她,自然事事听从。现在,她在宫中的生活,到有一半需要借助于家族。做为魏家现任掌家人的大夫人,她的话远没有从前好用了。
    “五娘准备得如何了?”魏太妃关切的问道。六娘和八娘两个,目前看来,都快成废子了,只有未嫁的五娘,还有希望。
    魏五娘!魏大夫人几乎要冷笑出声,她的女儿在赵王府受苦,凭什么这些不如女儿的贱|人,可以过得比女儿好,想入东宫,得宠于太子?呵呵,我成全你们。她垂下眼帘,“五娘最近很是用功。”一个赝品,在正品尚存时,只能是被废掉的命,还指望她去得宠,想法何其天真。
    “叫五娘最近不用过来了,跟着你们去西山吧。”魏太妃看着在炎炎夏日,尚且围得严严实实的宫殿,枯瘦的面容露出一抹苦笑,五娘若是真入了东宫,圣人断不许她再活着。也好,反正该教的都教了。她若是死了,圣人放心之余,也能怜惜五娘一二。有时想想,她这一辈子活着为了家族,死也是为了家族,唉……
    魏太妃看了看魏老夫人,有心跟嫂子说,让她回家劝劝兄长,将西北的军权上交圣人。可话到唇边,转了几个来回,终究没有说出口。
    魏家子弟一代不如一代,文不成武不就,若再没了西北的军权,怕是再过几年,家族便会彻底没落了。
    魏老夫人动了动嘴唇,好半天才迟疑的开口:“娘娘,听闻太子妃极得太子殿下爱重,五娘入东宫……”真能得宠于太子,生下皇孙么?魏老夫人现在特别的不确定。
    魏太妃没出声,只是盯着帐顶出神,好半天之后,才疲惫的道:“嫂子和侄媳妇都回去吧,我累了。”重病之下,还要殚精竭虑安排后世,已经让她耗尽了心血。
    魏老夫人见魏太妃闭上眼睛,似是沉沉睡去,只能带着儿媳慢慢退了出来。她拿出帕子擦了擦脸,在儿媳的搀扶下,缓慢的往宫门行去,还不忘低声嘱咐:“回去之后要叮嘱五娘,少往太子殿下前面凑和,去讨好了太子妃才是正事。”
    魏大夫人低低的应了一声,垂下的眼帘挡住了她眼底的凌厉之色。
    与闷热难言的都城相比,位于西山的长乐宫,却是分外清爽宜人。每年端午过后,皇帝都会把整个皇庭从城内搬到西山来,故此朝中多半大臣在西山皆有宅院,区别只是大小之分。
    太子未大婚前,一直是跟皇帝在长乐宫住,自从两年前他的亲事定下之后,老皇帝大兴土木,在长乐宫旁,特意给儿子修建了九曲宫,以备太子大婚之后,和太子妃在西山的住所。
    太子知道苏颜在吴郡长大,专门从吴郡招来匠人修建宫苑,因此整作九曲宫,大有吴郡园林之风。
    因西山宫殿向来是避暑之处,九曲宫中,长松修竹、浓翠蔽日,再加上匠人们巧引山涧之水,会聚成池,再挖出水道,组成水网,将九曲宫各处建筑,以水网穿连起来。与水面之上,是各式各样的桥,漫步其上,或俯观天光云影、或品赏映日风荷、或细数池中游鱼,宜然成趣。
    苏颜自搬到九曲宫之后,最喜欢做的事,便是带着人,宫中漫步。她最爱去的位于西面掩于竹林深处的翠寒堂,堂前有一座小巧的“一步桥”,造型优美,侧立面为柔婉的弧形,如一弯新月,十分妩媚可爱。
    小桥之下,是清澈见底的溪水,常有鱼儿在水中嬉戏。苏颜常常立于桥上,随手折下一枝竹枝,逗弄水中游鱼。
    “娘子,你又贪凉到这来。”已经做了东宫司闺的陆女师,十分无奈的在翠寒堂逮到苏颜,及时阻止了她伸向溪水的手,“山间溪水太过寒凉,您的小日子便在这两天,可不能碰凉的。”
    又一次被抓到的苏颜,面有讪讪之色,嘟了嘟小嘴,“我知道了。”
    “娘子,别在水边久站。”最好是连翠寒堂都少来,陆司闺把最后一句话咽了回去。可能是快到特殊的日子,这两天太子妃有些没精神,饭食也吃得少。
    陆司闺扶了苏颜回到翠寒堂中坐下,才从身后的宫女手中接过两封请贴,放在她面前的案上,“三日后,是平阳公主的生辰,娘子可要过去?”
    平阳公主行七,与赵王同母所出,去岁出嫁,丈夫是她自己看中的,前科探花郎,貌美才高。皇帝还是比较疼女儿的,平阳公主一说,他就同意了。
    “还有一封呢?”苏颜懒懒的问。
    “湖阳公主的清和园才翻修完毕,请娘子去游园。”
    对于湖阳公主这个大姑子,苏颜好感有限,与她基本处于敬而远之的状态。她随手拿起两张贴子翻了翻,平阳公主的那封是用桃花笺所写,带着淡淡的桃花香气。湖阳公主的,所用笺纸带了金粉,透着一股子奢华之气。“都不大想去。”苏颜皱了皱小鼻子。
    “娘子……”陆司闺才想劝两句,便听得门有脚步声响起。
    “卿卿。”太子兴冲冲的端了个小小的玉碗,快步走了进来,“快来吃冰酪,刚刚才做好的。呃……”看到立在老婆身边,板着脸十分严肃的陆司闺,太子慢慢停下脚步,以拳抵唇,轻咳一声:“陆司闺有事?”
    陆司闺先给太子见过礼,然后才板着脸伸出手,“殿下。”
    “那什么,这是孤要用的。”太子心虚的说。
    陆司闺无视可怜巴巴看着自己的太子妃,毫不容情的说:“那便请殿下用完之后,再过来。”
    太子随手把盛着冰酪的玉碗塞到立在一边的木蓝手中,“赏你了。”他不过是觉着爱妻最近被看得太严,大热的天连冰过的香水都不让用,看着实在可怜,才想偷渡一小碗过来。本来玉碗不大,他又没让人盛满,没想到还是被抓住了。
    太子过去,揽过苏颜,对她露出个无奈的表情,大手轻抚她的后背,小声道:“我让人切了个用冰水沁过的西瓜,一会儿拿给你吃。”
    苏颜依着丈夫,扁扁小嘴,“我想吃冰酪。”本来,她对这个没什么偏爱。可是人就是这样,越不让吃什么,就会越想吃。
    “这个……”太子看了一眼板着脸立在不远处的陆司闺,“等陆司闺走了的,我让人给你拿。”
    陆司闺瞥了一眼,依偎在一起,窃窃私语的小夫妻,无奈的暗中叹气,太子殿下真是太宠太子妃了。这才几日,就忘了太子妃贪凉,多吃了些冰酪,半夜闹肚子疼,吓得他六神无主的时候了。当日赌咒发誓的不许太子妃再用冰,甚至差点把做冰酪的厨娘给砍了,这两天太子妃才多嘀咕了两声,就主动偷偷摸摸的给她拿吃了。
    苏颜没什么精神的趴在丈夫怀里,觉得胸口有些胀胀的疼。太子靠坐在软榻上,抱着爱妻,打开手中的折扇,轻轻给她扇着。这两日娇|妻一直有些蔫蔫的,让太子心疼极了,他柔声问道:“中午想吃点什么?”
    苏颜歪着头想了想,懒懒的道:“随便吧。”她这几天没什么胃口,想不起有什么要吃的东西。不对,刚刚想到一样,可不许吃。
    太子剑眉紧锁,担忧的问:“我观卿卿最近胃口难开,可要招太医来看看。”
    “不要。”苏颜小脑袋摇了又摇,拒绝得干脆利落,“我就是有些苦夏,过了夏天就好了。”
    娇|妻一提到太医就这般孩子气,太子好笑之余,只能慢慢哄她:“只是看看,不开方子。”
    苏颜狐疑的抬头看看他,“只是看看?”
    “嗯。”太子凑过去亲亲她的小脸,温柔的说:“让太医看看,我才能放心。”
    “好吧。”苏颜勉为其难的点了头。她也觉得自己这两天不大对,浑身没劲儿不说,甚至晚上睡得也不大好。
    太子见她答应了,欣喜的高声叫人:“李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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