订餐的供应商尴尬不已,随之生了怒气:“这店太不像话,说好了要安静的包厢!服务员——”
    骆绎抬手:“不碍事。现在用餐高峰,别麻烦了。”
    那人立马笑道:“骆主管果然有气度啊,就是不一样,会体谅人,不像我们各个都五大三粗的。”
    骆绎无言地喝了一口酒,耳朵已没心思听这桌子人交谈,全去了身后。
    “你少点儿点!斗地主啊你们?”周遥肉疼地嚷,“再点我这月生活费都没啦!”
    “切,你就装穷吧。”这是唐朵的声音。
    周遥大呼:“诶,已经点了烤全羊你还点什么羊肉汤?你跟羊有仇是么?”
    骆绎渐渐来了点胃口,拿筷子捡了一块羊肉。
    包厢门推开,适才离席去洗手间的某钻石供应商挑了挑眉:“猜我刚看见谁了?”
    “谁啊?”
    那人抬下巴指骆绎:“骆主管老总家的千金。小姑娘越发。漂亮了。”
    酒桌上宾客微醺,男人多,说话渐渐口无遮拦:“咱们在座的各位,谁要是娶了那小姑娘,欧娅以后就是他的了。”
    “哈哈,漂亮又年轻,娶了也不亏。”
    “王老板你就算了吧,都什么年纪了还肖想小丫头。”
    “我怎么就不能娶个小娇妻了?”
    骆绎脸上还维持着虚无的笑,他一句话未说,咬了根烟在嘴里,手在衣服口袋四处摸了摸。
    餐桌对面的人发现,立马喊:“打火。”
    身旁的人赶紧凑上前点火。
    骆绎微低头,皱着眉吸燃了烟,拿在手里,又慢慢吐出一口了,淡淡道:“毕竟是我东家,各位开玩笑留个情面。多谢。”
    绝非商量的语气,话却给足了面子。一众人也识趣,不再继续讲周遥。
    有一个酒喝高了,还想奉承:“那是,我们这样儿的,人看不上。还是骆主管这样一表人才——”
    骆绎隔着青白的烟雾,盯着他,眸光清黑,自带压力;待那人猛地一愣忘了接下来的话,骆绎才缓缓笑了一笑。
    他抽完一支烟了,再敬一杯酒,收了局。
    大伙儿还留他,又说转场去别处继续。
    骆绎婉拒,又道:
    “今儿这单我已经买了,提前谢大家伙儿。以后还请多多关照,合作愉快。”
    说完,也不叫人送,自行离开。
    ……
    周遥点菜时叫得夸张,结账却爽快,找服务员要了发。票还刮了一会儿奖,一个没中。周遥扔了发。票,跑去洗手间尿尿,洗完手了跑回包厢,发现那几个家伙居然已经走了。
    估计是在楼下等她。
    周遥瘪嘴,咚咚咚又往楼下跑,跑到一楼大厅,还没下台阶,就看见骆绎一手插兜,一手夹烟,站在室内喷泉旁,安静地看着她。
    周遥愣住了,立在台阶上半天没有反应。
    她想过无数次再见的情景,也想过再见时狠狠抱怨他一番,瞪他一眼,扭头就走。可心里计划的一通火气,在看到他的那一刻,嗷一声全散了。
    天知道她有多想他。
    店里的客人穿梭而过。
    他朝她走过来,周遥心跳加速,还没想好应对策略,骆绎已站到她面前,什么话也没说,便垂下眼帘,低头凑近她的唇。
    周遥呼吸一窒,他挺拔的鼻梁眉峰已近在眼前,熟悉的男人体味铺天盖地。她头晕目眩,闭上了眼睛,等待着他把她拥入怀中,落下一个深深的吻。
    她面颊感觉到他的鼻息越来越近,带着烟草香,她心跳如擂。
    下一秒,他的气息擦脸而过,落到她耳边,
    “想亲啊,”他轻轻在她耳边吹气,不无遗憾地说,“人太多,下次吧。”
    第33章  33
    周遥一下子睁开眼,怒目瞪他,脸上又红又白。
    骆绎要笑不笑,欲说什么,周遥低头一脚踢向他小腿,骆绎侧身躲过。周遥抓住他的手,连续又踢两脚。他从容躲闪,她就是踢不到。
    周遥转身往外走。
    “周遥。”
    骆绎叫她,上前一步拖她的手。周遥甩一下却甩不脱。骆绎手腕一带,周遥撞回他身前,他迅速低下头,啄了一下她的耳垂。
    周遥心口咚地一下,人不动了,鼓起嘴拿眼斜他。
    过了几秒,嚷:“我给你打电话你也不接。”
    骆绎说:“忙,没看到。”
    周遥也并非不讲理,默了几秒,自己把气消下去,肚子里早已经装了一堆问题:“你到我妈妈公司去上班了?”
    骆绎把手里的烟吸了最后一口,微蹙着眉,道:“总得混口饭吃。”
    “我才不信。”周遥撇一下嘴巴。
    骆绎轻挑眉,隔着薄薄的烟雾看她。
    周遥也看向他,目光变得认真:“别瞒我了,我知道你是罗誉的哥哥。骆老板,我都把你搞清楚了。”
    骆绎脸色微变,似警惕似试探。
    周遥看他半刻,却微微一笑,露出白白的牙齿:“骆老板,其实你应该早告诉我的。我又不会不相信你,你怕什么呀?”
    骆绎心里一磕,像被什么软软的东西撞了个满怀。他唇角动了动,又落下去。历经世事的男人,这一刻,脸上却不知该挂上何种表情。
    他机械地笑一笑:“相信什么?”
    “你是好人。没有坏心。”周遥下巴微抬,说,“我看人很准。”
    骆绎目光笔直看着面前的小姑娘,直到指缝间一烫,烟已烧到尽头。
    他把烟掐灭了,也不说别的话,道:“走吧。”
    “去哪儿呀?”
    “我家。”
    “噢。”周遥脚步轻快,跟在他身旁,说,“骆老板,我和同学一起呢。”
    骆绎走出大门,看一眼隔壁奶茶店门口的三个女生,对周遥说:“你去跟她们打声招呼,我等你。”
    骆绎走到路边,重新拿了根烟出来点燃,回头看一眼,周遥正跟同伴讲话,那三个女学生朝骆绎看过来,很惊讶的样子。
    骆绎没心思理她们,收回目光,抽着烟。
    这条街上种满银杏。正值深秋,树叶一片金黄,与亚丁客栈门前的那条路颇为相似。骆绎抬头望一眼,今天天气不错,北京的天空意外的湛蓝。
    他心里头静得像水,一如那晚他隐忍烦躁地走出客栈,却见周遥哈着热气立在警车边等他。
    温水一样安宁。
    ……
    “你家离我学校好近呐。”周遥拉开客厅落地窗的纱帘,朝外眺望,“你看,那是我们学校的实验楼。”
    “给罗誉买的。”骆绎坐进沙发里,打燃火机点烟。周遥扭头看见,“我也要一支。”
    骆绎递给她一根,周遥盘腿坐到地毯上,他脚边。
    “骆老板,你为什么要到欧娅上班?”
    “你说呢?”骆绎倾身,伸手到烟灰缸旁点了点,瞥她一眼,“你刚才不是号称已经把我搞清楚了?”
    周遥耸肩:“我猜,翠玉佛塔案是丹山策划的,目的是land。”
    她能看得如此透彻,骆绎一点不意外,挑挑眉梢,示意她继续。
    “我听陆警官说了,丹山想得到land,真的翠玉佛塔也在丹山手里。回想当初的案子,就很明白了呀。出手佛塔的是我妈的公司,鉴定佛塔的是你。跟我妈最亲的人是我爸,跟你最亲的人是罗誉。这不就和land交集上了?丹山当初的目标,其实是我爸和罗誉。”
    “然后?”
    周遥说到这里,却稍稍迟疑,她垂眸默了半刻,抬起头:“骆老板,我猜到这几年你肯定一直在调查这件事,我也想帮你,就找我爸谈过了。”
    “嗯?”
    “我问他,那段时间他有没有遇到过什么异常的事情?”
    骆绎看着她,这正是他想知道的。
    “那时妈妈的公司遭遇信誉危机,资金流出了问题。有人找我爸,说想买他学生手里的一个项目蓝图。那个学生就是罗誉。”
    “如果我爸愿意牵线,他会给我爸很大一笔中介费,但我爸拒绝了。”周遥声音放缓,“所以——”
    骆绎风波不动。
    “骆老板,那段时间你也欠了巨债吧。我怀疑,罗誉在生前最后一段时间也曾收到过类似的邀约。”
    罗誉,把land蓝图卖给我,我给你一大笔钱,可以帮你哥哥解除债务危机。
    骆绎面无表情地扯一扯嘴角:“罗誉一定会拒绝。”
    “我也这么认为。”周遥低下头,“那段时间罗誉的情绪肯定很低落,可他平时也都不讲话,所以我没有察觉。”
    骆绎脸色稍缓:“不关你的事。”
    “可是骆老板,罗誉不会自杀。”周遥又抬头望住他,“他非常爱land计划,想把一生的精力都投在上边,我明白那种心情,他不可能自杀。”
    “我知道。”骆绎深深吸了一口烟,定定地重复,“我知道。”
    周遥不说话了,看向骆绎,男人眼神异常清醒,看不出半点情绪波动,无喜也无忧。
    两年多了,他便是这样沉默而隐忍地在外漂泊着。
    “我帮你啊。”周遥脱口而出,“骆老板,我帮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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