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桂花糖,桂花糕。”
    姜劭勋嫌弃的一撇嘴。
    “知道你不爱甜,我糖放得很少。”姜瑶光打开食盒递过去,皇帝、萧璟和姜劭勋都是不能吃甜不爱吃甜的,遂她特意控制了甜度。
    说来也是好笑,小时候,姜劭勋嗜甜如命,淑阳郡主不许,他能躲在被窝里偷偷吃。后来还是姜进有招,带着他去看了一小孩因为蛀牙疼得死去活来满地打滚的惨状,彻底把他吓懵了。嗜甜如命的毛病也就改了。
    姜劭勋半信半疑的接过,咬了一口,觉还行,便大口吃起来。姜瑶光赶紧给他递茶,“别噎着了。”
    一块桂花糕入腹,姜劭勋精神了些,“站在这儿怪晒的,你走吧。”
    “偶尔晒晒身体好。”姜瑶光问,“你这是哪儿惹先生生气了?”
    “不小心睡着了,上课实在是没劲透了,我又不考状元,我想去禁军,像璟表哥那样。”
    姜瑶光上下打量了一圈,“璟表哥也是十三才去的,您今年贵庚。人璟表哥就算入了禁军,家里也请了西席,还会向外祖父请教。你见朝堂上,哪位身居高位的将军是不学无术,胸无点墨的。读书可明智,增长见识,拓宽眼界,身手再好,也就是个打手,别人手上的刀罢了。”
    全能型人才罕见,但是小时候还是得往大而全里学,打好基础后再根据兴趣特长选择最合适的方向发展。
    姜劭勋气结,一时又无法辩驳,伸手捏了捏她的脸颊,“不错嘛,都会给我说道理了。”
    姜瑶光拍掉他的手,“你好好在这晒太阳醒醒脑吧,我先走了。我会使人打听,你要是再不好好上课,我告诉阿爹,让他亲自和你讲道理。”
    姜劭勋皮紧了紧。四个儿女里,就属他挨揍的多,不对,应该说姜进只揍他。
    姜瑶光见他怏怏,挑了挑眉,姜进守孝,姜劭勋就像那脱缰的野马。
    姜劭勋瞪着眼,嫌弃的挥手,“快走,快走,看见你就生气。”
    姜瑶光不雅的翻了个白眼,留下食盒走人。
    半道遇上萧宝珠,看那架势,也是要给人去送吃食,也是,该用点心的时辰了。
    姜瑶光对萧宝珠屈身一礼,萧宝珠还礼后问道,“瑶光从无逸斋过来?”
    “我带了些点心给我五哥。”姜瑶光道。
    “赶巧了,我也给二哥带了些吃食。”萧宝珠笑道。
    姜瑶光与萧宝珠素无往来,便退到边上让她先行。
    萧宝珠经过她面前,又突然停下脚步,犹豫了下道,“瑶惠境况如何,我与她写信,总是要隔上好久她才回我,月初给她写的信,现在还没回?”
    姜瑶光抬了抬眼看她,斟酌着用词道,“我也是十来天没见过二姐了,最近一次见,听说在为故去的叔母和四妹抄写佛经。”
    二姑娘与萧杞之间能有朦胧的情愫,想来萧宝珠提供了不少便利,否则二人根本说不上话,就是不知萧宝珠是无意间牵线还是有意为之。
    知道了这一点,家里自然会防着萧宝珠,对方是太子女,不让二姑娘与她联系了,显得轻狂无礼,只好控制二姑娘回信的速度,慢慢的让她们疏远。
    得了答复,萧宝珠松了一口气,总算能交差了。其实她觉得这样也好,三年孝期下来,什么都淡了,就像你现在喜欢吃这个菜,过上几年就不喜欢了,不是吗?
    ☆、第67章 科举舞弊
    在九公主流水般的相亲宴中,启元二十一年的春闱如期而至。琅琊长公主兴奋起来,每年春闱,各州府的青年才俊都将在京城云集,意味着,三年一度的嫁女高峰期来了。琅琊长公主磨刀霍霍,就等着在琼林宴上抢人。
    春闱的架势与后世的高考有过之而无不及,郑茂修作为此次命题人之一,打出了题目就和其他三位大儒被安排在皇宫别院内,就是防止他们泄题。一直到殿试结束,决出名次,四位大儒才回到家。
    “外祖父,祖父!”姜瑶光和郑语一前一后迎上去。
    从轿子里下来的郑茂修一手牵了一个,“你们怎么跑出来了?”
    郑语仰着脸卖乖,“我和姐姐想祖父了。”
    郑茂修便笑,“真乖!”
    到大堂的一路,小姑娘都在叽叽喳喳的不停,一会儿背自己新会的诗,一会儿说自己养的兔子跑了……似乎要把这一个月的事情都说一遍。
    郑茂修好脾气的听着。
    琅琊长公主见丈夫气色红润,便放了心,对喋喋不休的郑语道,“桃花饼做好了。”
    闻言,郑语松开郑茂修的手就冲过去。
    琅琊长公主递了一块给她后,兴致勃勃的问丈夫,“我听说新科状元郎长得十分俊俏!”
    坐在一旁的九公主翻了个白眼,将姜瑶光捞过来,揉揉她的脑袋。
    姜瑶光也不生气,幸灾乐祸的看着她,下一波相亲宴正在来临,你准备好了?
    看懂她的眼神,九公主恨恨戳她脑袋。
    郑茂修一捋美须,“龙章凤姿,陛下原想钦点他为探花,只他文章做的波澜老成,沉博绝丽,不忍屈才。”说着还吟了其中精妙绝句。
    郑熙哲和尹氏听得连连点头,郑熙哲还与郑茂修品鉴起来。
    其余诸人,文化素养就不够了,如姜瑶光觉得这句子听着是好,可好在哪里,她说不出来。
    琅琊长公主不耐烦这个,没好气道,“你们爷俩能不能消停点,要讨论待会儿去书房。”
    郑茂修好笑,郑熙哲也止了话。
    琅琊长公主又问了几个人名,还没开考,她就把这届举子中那未婚,模样周正,家世尚可,年龄合适的青年搜罗了一圈。
    难为郑茂修只看了他们的文章,还未必记全了,模样却是有点模糊了。
    琅琊长公主扫兴,抱怨,“叫你留意了,你怎么不上心呢。”
    这下九公主不得不开口了,“那么多人,姑父哪记得住。姑姑急什么,姑父是主考官,这些中了举的,少不得要上门拜谢,到时候您好好相看就是。”
    琅琊长公主瞎了一声,“什么叫我相看,是你自己要相看,我看着好的,一只手都有了,是你这个不中意,那个不乐意。”不说还好,一说琅琊长公主就刹不住车,一箩筐的话等着她。
    九公主听得生无可恋。
    姜瑶光同情的睨她一眼,催婚的女壮士,那是完全不能惹的存在。没见郑茂修和郑熙哲都是低头喝茶,避其锋芒。
    九公主暗暗一推姜瑶光的背。
    被推出来的姜瑶光扑到琅琊长公主怀里,好奇的仰着头问,“我听说陛下会举办琼林宴,很好玩?”
    琼林宴,也可以叫相亲宴,诸位大臣可以光明正大考校毛脚女婿。
    一听好玩的,郑语也凑过来,“宴会,我也要去,我要看变戏法!”
    被孙女和外孙女一打岔,琅琊长公主就忘了数落九公主,开始给她们科普,答应到时候带她们去玩。
    可最终,两人也没去成琼林宴。
    盖因一济南学子丁勉当街拦了素有青天之名的大理寺卿铁括官轿,揭发二甲进士许满买试题。
    科举舞弊历朝历代都是严厉打击的,尤其还是在大庭广众之下揭露,何况铁括自己便是寒门学子,依靠科举晋身,如何能容忍这种事。
    这事注定不能善了!
    当下,铁括就将丁勉带到了大理寺,又派人去拿许满。那许满到了府衙,不过几回合下来就招了。
    他本是盐商之子,家中豪富,废了九牛二虎之力堪堪在二十六岁上中举,也当得上一句青年才俊了,可想再进一步,却是难了。
    许家好不容易养出一个会读书的儿子,如何甘心止步于举人。能做到大盐商的,哪个不是和官场千丝百缕。许父亲自拿着厚厚的银票送儿子进京,是秉着砸出一个进士来的。
    可进了京才发现,想找门路太难,光有银子是不够的,正当许家人灰心丧气之际,有人找上门,说他手中有考题,要价十万两,预付一半,事成之后付另一半。对方是个太监,自称姓崔,只是不肯表露具体身份,许父思虑再三还是决定花钱买题。
    “另一半银子交了?”铁括连忙问。
    许满冷汗淋漓,两股战战,“张榜第二日,他便来了。”说话间,睃一眼站立在旁的丁勉,终于想明白自己是如何暴露的。那一日他高中之后,兴奋之下与小厮唠叨了几句,当时见树后有动静,发觉是一只猫便没在意。如今想来,哪是猫,分明是丁勉这小子。这混蛋自己只是个同进士,定是记恨他。
    铁括不免扼腕,令人带画师上来,命许满描述对方样貌,对方可能做了易容改装,可总归是一条路。太监,这就是和宫里脱不开关系了。这些阉人去了势,最好金银,有什么是他们不敢伸手的。
    得了画像,拿着口供,铁括就进宫面圣。
    皇帝的愤怒可想而知,一边拿着画像找人,一边派人彻查宫人进出记录。
    这边人还没查出来,学子中又出事了。
    学子们互相揭发,不乏名落孙山的觉得那谁谁谁明明比我差多了,居然中了,肯定是作弊了。
    三千举人,加上三甲也就两百多号人能金榜题名,剩下那些没中的,这般想的还不少。这群人聚集起来便要求作废这一科,重新开考。
    榜上有名的学子自然不愿意的,科举本就是五分才学五分运气,这次走运,下一次可未必。双方少不得争吵,吵得火气上涌,也不知谁开的头,械斗起来,等五城兵马司赶到,死三人,伤四十七人。
    总指挥使楚塬一听头就大了,自古文人最难缠,还是一群文人,更不用说这档口整个大周都盯着京城呢。
    收敛了尸体,将伤者送医,扣下了带头闹事的,楚塬赶紧往宫里跑。
    坐在马车里的姜瑶光透过窗户望着地面上的狼藉,空气中的血腥之气若隐若现。不过是去看望别庄家人归来,不想会撞上这等血腥场面。
    姜劭勤驱马挡在窗前,瞥一眼丹眉。
    丹眉一凛,赶紧放下窗帘,姜瑶光手太快,她一时不察就让她掀起来了。
    丹眉递了一杯暖茶给她,姜瑶光一口下肚,心底的寒意渐渐驱散,只脸色依旧有些苍白。
    到了长公主府,下马车前,姜瑶光先整了整心情,觉得看不出异样了才出来。
    姜劭勤见她神情如常,摩了摩她的脸,并不多说什么,抱她下马车。
    兄妹四人一道去想琅琊长公主请安,奉上淑阳郡主为父母做的袜子和抹额,淑阳郡主的手艺也就只能做这两样了。
    得了女儿的孝敬,琅琊长公主喜不自胜,询问了一番二人境况,又想起一事,对姜劭勤道,“再有四十来天,你爹娘叔婶就要出孝了,院落该令人打扫出来。”
    姜劭勤答道,“阿娘派了龚嬷嬷回来。”
    琅琊长公主点头道,“她想着就好。”又高兴,“可算是要回来了,”可马上又不高兴了,搂着姜瑶光不舍道,“等你走了,外祖母可怎么办?”
    姜瑶光搂着她的腰道,“我可以经常来看您和外祖父啊,院子继续给我留着,我时不时就要来住的。”
    “你咋不说你不走了呢,小没良心的,哄都不愿意哄哄我。”琅琊长公主掐了她的脸抱怨。
    姜瑶光嘻嘻笑着不说话。
    接连几日,姜瑶光都腻在长公主身边,打算趁这段时间好好陪陪她。外面的风起云涌,她也不免听了两耳朵。
    朝堂上风声鹤唳,凡是与科举有关的官员都战战兢兢,就怕惹上麻烦,眼下事情闹得这般大,一旦沾上,重则身败名裂,轻则仕途尽毁。
    便是郑茂修,作为主考官与命题人也被铁括带到大理寺盘问了,虽然马上就放回来了,琅琊长公主照样气得不轻。可对上这么一个人吧,他是为公,便是不近人情了些,你为这找他麻烦,那些‘正义之士’就能喷你一脸。君不见就是皇帝有时候都拿铁括没辙。
    姜瑶光安慰了好一会儿才把琅琊长公主的气抚顺了。可万万没想到几日后传来消息,说她外祖父认罪了!是他失察,让身边伺候的人有机可乘。
    咣一下,姜瑶光愣住了。回过神来,第一反应是外祖父是替人背锅,忙去看琅琊长公主。
    琅琊长公主已经站起来,此刻一张脸阴的能下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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