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善看着她,道:“你知道忍冬死了吗?”
    秋娘忽然掩着嘴哭了出来,她从出生带了忍冬四年,说没有感情是假的,若不是九王爷不许她再去探望,她怎么会舍得不去看忍冬……
    她哭的压抑又伤心,求从善道:“小小姐已经……死了,你们就放过她吧,她已经够可怜了……”
    从善叹气,从怀里掏出大理寺的令牌道:“我们是大理寺中人,来调查此事,我们是要找出杀害忍冬的凶手,你这条线索对我们很重要。”
    秋娘泪眼婆娑的看着那令牌,又看从善,呐呐问:“你们当真可以……查出凶手吗?”
    “只要你愿意配合。”从善道。
    秋娘眼泪款款而落,捂着嘴说出了一个名字。
    “什么?”从善像是没听清,抓住她的衣襟脸色苍白的又问:“你说谁?”
    秋娘被她吓了一跳,忐忑的道:“京中大官陈大人的儿子,陈从郁少爷……”
    窗外忽然刮起风来,吹开窗扉“哐”的撞在墙壁上。
    外面马蹄声隆隆响起,停在了窗下,有人扬声道:“封大人和陈寺丞既已回京,为何不遵旨入宫?”
    是林律的声音。
    从善恍若无闻,她一巴掌抽在秋娘脸上一字字道:“你胡说!”拔出袖中的匕首就要朝秋娘刺下去——
    窗外一支羽箭直|射而来,封崖喝了一声:“小心!”拉着她击退两步避开。
    秋娘尖叫一声就脱开她的手,躲在了墙角。
    “杀了她!封崖杀了她!”从善浑身都在发颤,“她胡说!”
    ☆、第69章 六十九
    ‘陈从郁’三个字像刀子一样扎在她最后的防线上。
    “杀了她!”从善紧紧抓着封崖的手,“让我杀了她!”
    “从善。”封崖不松手,“事情还没有搞清楚,你别冲动。”
    几个守卫已跃窗而入,林律从楼下上来,踹开房门看着屋子里的人冷冷道:“微臣林律奉圣上旨意请两位大人回京。”又看了看墙角瑟瑟发抖的秋娘道:“看来封大人和陈大人已经深入调查了,这位就是秋娘吧?”
    秋娘扑过去抱住林律的大腿,急道:“大人救命!”
    “你放心,我会秉公办理。”林律抬了抬手,下令道:“将此人也带回去。”
    从善想拦被封崖按了住。
    “不要轻举妄动。”封崖低低道。
    他们在这深夜里被带回大理寺,原先那间刑房如今变成了一间卧房一般,阿鸾住在里面,是闻人寻特意给他添置的。
    没人敢拦她,没人敢审她,她在这里如在客栈一般随意。
    从善和封崖被带进了另一间刑罚中。
    从善脑子里乱糟糟的,她站在那里想要思考清楚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可是怎么也静不下心,她扣着十指,她一遍一遍跟自己说不能慌不能乱,要冷静。
    林律在一旁审讯秋娘,问她的来历,她与忍冬的关系,她所知道与忍冬相关的信息。
    当秋娘一一答过,当说到九王妃与人私通生下忍冬时林律也是吃了一惊,在问那个人是谁。
    “陈从郁”三个字又跳进了从善的耳朵里。
    从善几乎在一瞬脱口而出,“胡说!从郁……陈少爷不是这样的,他……是个好人!”
    秋娘低低哭着道:“我怎敢胡说,陈少爷已死,我怎么会拿死人造谣,若是大人不信可以找别人来作证。”
    “还有谁知道此事?”林律问。
    秋娘答道:“当年长公主秘密处理了这件事,只有我和一个叫幽草的丫鬟,还有长公主那些手下我不太清楚,但长公主和九王爷是知道的。”
    林律沉吟片刻道:“此案看来没有那么简单了。”他看从善,“牵扯到九王爷和陈少爷的清誉,势必要查清楚忍冬的身世,还是要多谢陈大人找出了秋娘,之前是我考虑不周,还望两位大人见谅。”
    此事关系重大,林律安置好秋娘,入宫禀明圣上,从善因嫌疑未脱又有圣上口令被限制在刑房之中。
    封崖不放心林律,也跟着一块入宫禀明此事。
    这刑房中只剩她一个人,她坐在正中的椅子上拼命的想捋清整个事件。
    不是从郁,一定不是从郁,这一定是林瑞阳设计好的圈套……一定哪里有破绽。
    从忍冬死的那一刻开始,这一切的事情就冲着她而来——所有证据指正她杀了忍冬,她不调查清楚就是死路一条。她和封崖逃出京调查此案,顺利的从丫鬟口中问出秋娘,又顺利的从幽草口中得知秋娘的下落,又再次顺利的从秋娘口中问出忍冬的身世。
    然后林律就出现了,所有的线索落在他手里。
    这一切都像是有人铺好的路,等着她走进去,可是……一切太顺理成章,忍冬五岁,五六年前从郁十四五岁,长公主发现私通没有杀了奸夫,因为奸夫身份特殊……十四五岁的陈家少爷,这太合情合理了。
    这刑房太静,静的她发慌,她一遍一遍告诉自己,不是从郁,不是从郁,她不能自乱阵脚。
    她应该去审秋娘,去问幽草,逼问她们是不是林瑞阳设的局,可她被关在这里,束手待毙。
    刑房外传来脚步声,身后的门被打开,她扭头就看见林瑞阳走了进来。
    她猛地起身过去,抓住林瑞阳的衣襟问道:“林瑞阳是你对不对?是你指使了幽草和秋娘来陷害从郁对不对?这一切都是你布好的局是不是!”
    林瑞阳也不挣扎,只是伸手合上身后的铁门,低头看着她,轻笑一声道:“幽草说得对,陈从郁果然是你的命门,只要动了他你轻而易举的就崩溃了,你有没有想过奸|夫真的是你那大哥?”
    “你胡说!从郁没有私通九王妃。”她像是肯定的在说,又像是在确认,“林瑞阳,从郁没有私通九王妃,是不是?秋娘是你的人,你可以随便指使她撒个谎。”
    “你想知道吗?”林瑞阳伏在她耳侧低低的道:“你知道我要什么,你只要点点头我就可以让真相大白。”
    从善心中怒火一寸寸烧着,她抬手一巴掌打在林瑞阳脸上。
    林瑞阳侧了侧头没有动,片刻后揉着脸又笑了,“我不着急,我可以等着你慢慢崩溃再来求我。”他看着从善,满怀恶意的道:“这条线索是你查出来的,奸|夫是你那个完美的从郁大哥,你一定很吃惊对不对?我还可以告诉你,后面你还有更吃惊的。”他拨开从善的手,“我们来看看你可以撑到什么时候向我求饶。”他拉开铁门,转身出去。
    从善站在那里一步都没有动,她慌的厉害,像是有人告诉她头顶悬着一把刀,但她不知道那刀什么时候会落下,每一刻都胆战心惊。
    她猛地抬头对门口的守卫道:“我要见封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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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封崖匆匆而来时她正坐在椅子里发呆,封崖走过去,她惊的一颤,抬头看见了封崖。
    “你放心,我已经将你不在场的证据禀报给了圣上,用不了多久你就可以脱身了。”封崖道。
    从善伸手抓住了他,低低道:“封崖,去审秋娘,她是被林瑞阳指使的,你抓了秀姐,秋娘就一定会说实话的。”
    封崖蹙了眉头道:“秀姐已经被带回了长公主是府中。”
    从善的心就沉到了底,“那去找幽草!她一定也是知情的,一定能逼问出真相。”
    “若是那样你的身份就要暴露了。”封崖道:“当年的幽草知情,她如今顶了你的名字是陈从善,她若是被逼你了,泄露你的身份……况且她如今还在相国府中。”
    她坐在那里抓着把手不讲话,无路可走,没有生路,她若是惊动温江雪让幽草身份暴露,她自己……也就保不住了,温江雪那么恨她,恨之入骨,若是知道她欺瞒了他,一定不会放过她。
    封崖抓了抓她的肩膀,她肩膀紧绷的厉害,“你放心,明日先救你出来我们再解决这些。”
    从善不再开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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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天亮时从善听到刑房外一阵阵的脚步声,和长公主的声音,长公主情绪激动,不知在说些什么,隔太远她听不清。
    她站在铁门前等着,等着那把刀落下。
    没过多久,封崖过来放她出来,却是神色凝重。
    从善问他如何了。
    他只说,让从善先回暗部休息,这个案子圣上已经不让她再插手了。
    封崖让丁丁送她回暗部。
    这是要将她隔离吗?
    她站在那里刚想追问封崖,就见薛雪从那审讯司里走了出来,看见两人脸色沉了一下,过来对封崖道:“我有话对你说,你过来一下。”
    从善一把抓住了薛雪,问道:“什么话?与案子有关?我不能听的?”
    薛雪看了一眼封崖不讲话。
    “封崖,你知道此案对我很重要。”她盯着封崖,“不要隐瞒我。”
    封崖不知该如何答她。
    审讯司里一个小丫鬟就扶着憔悴的长公主出了来。
    长公主看到了她,扶着丫鬟一步步走过来,盯着她,故意与薛雪道:“薛大人,林大人提出的滴骨验亲之法还请你尽快实施,好还林家清白。”
    从善身子一僵,猛地看薛雪,“滴骨验亲?什么滴骨验亲?滴谁的骨验什么亲?”
    薛雪欲言又止。
    长公主先道:“滴陈从郁的骨,好验证忍冬究竟是不是他与碧珂的女儿。既然你要坏我儿子清誉,执意要证明忍冬不是我儿子的亲生女儿,又找来秋娘,找出私通的奸夫,那我就如你所愿。”
    那一句话像是闷雷滚滚劈过她的脑子,她呼吸都乱了,“陈从郁已死多年……”
    “那就将他的尸骨请出来。”长公主道:“我们已经禀明圣上,陈家唯一当家的大小姐陈从善也已经同意了,这样证实一下对我林家和你们陈府都有好处,缓各自的清白。”
    这就是林瑞阳说的惊喜……开坟掘墓,要将从郁挖出来。
    “我不同意!”她呼吸都乱了。
    “你?一个私生子,轮得到你同意吗?”长公主冷笑一声对薛雪道:“还请薛大人不要再耽误时间。”扶着丫鬟离开。
    从善站在那里四肢发僵,她猛地将薛雪推在墙上,抓着他的衣襟道:“我不同意滴骨验亲,你若是敢动从郁的身子我一定不会放过你!”
    薛雪看着她,叹了一口气,“我也不同意,封崖也不同意,可是圣上同意了,陈家同意了,如今林大人和林瑞阳已经带人去陈从郁的坟前了……”
    她脑子轰的一响,封崖怕她干出什么傻事,上前一把拉住她,道:“林律是带了圣旨,请了陈家人一同去开坟,你阻止不了,我们都阻止不了。”
    “是。”薛雪忙道:“人死如灯灭,陈少爷早就轮回转世,那不过是一具白骨,若是能证明他的清白……”
    “薛雪。”封崖让他闭了嘴。
    从善像是什么也没听见,她低下头愣了半天,再抬起头时竟是对封崖笑了笑,“薛大人说的对。”她拨开封崖的手,“放心,我什么都不会干,我累了,我想回暗部休息。”
    封崖不放心她,亲自将她送回暗部,看她在房中躺下,闭眼睡着,他才离开。
    他轻轻关上门,嘱咐长安不要吵醒他就离开了。
    那脚步声越走越远,直到听不见,从善睁开眼,眼泪落在锦被里,落的无声无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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