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三人在旁边观望,老头听完后细细想了半天,也点头赞成叶知秋现在就开启墓门的提议,我想提醒叶知秋,可她一直都站在老头的旁边,又不能贸然说出来,否则暴露的身份,估计我们再没机会进去。
    “墓门可不敢随随便便挖,弄不好有暗器哦。”田鸡用地道的陕西话吼一嗓子,都当他是胆小,没人留意他。
    不过那老头似乎有所触动,弯腰驼背走到墓门的前面,动作虽然迟缓但却老练沉稳,那双迟暮浑浊的眼睛似乎突然敏锐起来,一言不发站在墓门前仔细的查看。
    墓门上除了羽龙的图案之外,还有一些圆形的纹路,乍一看像是圆形的八卦,但却比我见过的八卦要复杂很多,宫爵在我耳边小声说,墓门的机关很精妙繁琐,是按照连山易的卦象原理设计的机关。
    “连山易是什么?”田鸡问。
    宫爵告诉我连山、归藏和周易,是古代的三部卦书,这三部书合称三易,但连山和归藏失传已久,只有周易流传于世,卦书的精髓和精奥都在连山和归藏两本书中,而从这两本书里演变成的机关更是千变万化,防不胜防。
    “说的这么厉害,你能不能解的开?”我问。
    “能解开墓门上连山易机关的,除了我师傅宫羽外,就只有我……”
    咔!
    墓门那边传来机关被启动的声音,刚才和宫爵谈话,都没留意发生了什么事,那其貌不扬的老头竟然在我们谈话的片刻功夫,正确的破解了墓门上的机关。
    宫爵眉头一皱,我们都重新打量那个岣嵝的老头,真是人不可貌相,这么繁琐的机关竟然能轻而易举的开启。
    “你不是说这机关只有你和你师傅能开吗?”田鸡有些幸灾乐祸的冲着宫爵笑。“现在知道什么叫,人外有人天外有天了吧。”
    “其他不敢说,可连山易的机关除了我师傅,别人不可能知道怎么破解,这驼背的老头到底什么来历?”宫爵有些惴惴不安的样子。
    墓门被开启后,负责搬运清理石头的民工不允许再进入,先进去的考古人员说,里面有不同程度的积水需要清理,老头让叶知秋挑选几个民工进去。
    我和叶知秋对视,她应该懂我的意思,来这里就是为了进去,她从我们三人面前走过,挑选几个负责清理积水的民工,丁大点的事叶知秋已经来回走了好几圈,我知道她现在心里很犹豫,她想放我们进去,可让三个盗墓贼进入古墓,无疑是引狼入室。
    她最终还是选了我们三个,走过我身边的时候听见她无奈的声音:“我用前途来成全你,该怎么做你自己看着办……”
    “答应你的事,我有哪一件没做到,我们就进去看看,保证不会动里面一草一木。”我感激的笑了笑。
    宫爵跟在叶知秋后面,找准机会问那驼背的老头是谁,叶知秋告诉我们,老头叫温儒,人如其名温文儒雅,他是考古所所长,也是叶知秋的老师,考古界德高望重的泰斗,叶知秋都得管他叫温老。
    看来考古里面也是藏龙卧虎,这温儒能被称为泰斗,想必并非浪得虚名,宫爵还是愁眉不展,心事重重的样子。
    进入墓门以后,在打开的灯光中,整个墓室被照亮,我果然没有猜错,这里根本不是古墓,而是一个埋在地下的祭坛,规模并不大不到三百平米。
    祭坛呈上下两个圆形,四方有台阶,祭坛周围均匀的摆放着用于祭祀的青铜器,典型的秦代器物,纹路古朴厚重,粗狂中透着端庄,每一件都堪称珍品,美轮美奂令人目不暇接。
    叶知秋完全被祭坛所震惊,似乎已经忘了她带了我们三个盗墓贼进来的事,小心翼翼端详每一件令她爱不释手的青铜器,这么大的发现,让其他考古人员也兴奋异常。
    温儒显然要淡定的多,应该也是见过世面的人,走进这里在他脸上看不见丝毫激动,从容不迫的样子颇有几分大家之气。
    还没见过修在地下的祭坛,也不知道是用来祭谁,我们趁着清理水的功夫四处查探,在祭台最上层有一尊石像,穿着打扮都是秦代很常见的服饰,但这石像足足有十米多高,放在这祭坛中显得有些不协调。
    按理说祭坛是用来祭祀的地方,而眼前这祭坛分明是祭祀那石像,可看服饰并非王侯将相,从青铜器的纹路可以推断,这祭坛修建在秦统一六国之后,按照砖石规格以及上面的龙纹,这里应该是帝王级别,就是说这祭坛是秦始皇用的才对!
    越是这样我越感觉疑惑,嬴政一统六国,称为始皇,权操天下不可一世,一个相信自己德兼三皇、功盖五帝,可见嬴政有多自负,天下都是他的,为什么偏偏要在这里祭祀一个寻常的石像。
    我们绕到石像的前面,十米多高的石像我们得抬头仰视,那石像一手低垂,一手平伸与肩齐,双目传神犹如俯视众生,面容凝重肃穆,整座石像气势磅礴令人叹为观止。
    “羽龙图案怎么会出现在祭坛里,而且怎么又和秦始皇扯上关系?”田鸡小声说。
    “别忘了,史书可记载,随侯珠最后是落到秦始皇的手里,不过现在看起来,秦始皇得到的随侯珠应该是假的。”我仰视着石像总感觉有些眼熟,但却想不起来在什么地方见过。“有人故意引我们到这里,绝对不会仅仅是让我们知道这个祭坛是谁的,应该还有别的原因……”
    我话还没说完,祭坛下传来嘈杂声,温儒说这里已经不需要清理,让军警把不相干的人都带出去,这要是出去了,估计就再没机会进来,我看看面前的石像,给宫爵和田鸡递眼色,示意他们爬上去。
    考古队员都忙着清理祭坛四周的青铜器,以他们的进度没十天半月清理不到石像这边来,我们攀爬上石像,躲在上面刚好可以看到整个祭坛,我看见被挑选进来清理积水的民工都被一一带出去,叶知秋在下面四处张望,样子很紧张和焦急,多半是没看见我们,心里有些慌了神。
    这个时候我突然看见,弯腰驼背的温儒,站在祭坛下面正目不转睛的和我对视,我心里咯噔一下,以为是被发现了,可突然意识到,这里是背光,温儒站在下面无论如何也不可能看见我们。
    他看的是这尊石像,那些美轮美奂的青铜器,他压根没多瞟一眼,却如此全神贯注的看着这石像,进来的时候,叶知秋还自言自语嘀咕,说温儒年老已经不参与考古现场的挖掘,这一次也不知道怎么了,叶知秋把现场照片送给他时,说温儒看到墓门纹饰的时候震惊不已,非要亲自来。
    看起来温儒应该也知道月宫九龙舫的传闻,这祭坛中足以堪称珍品的文物他似乎根本没放在眼里,我越来越对这个老头感到好奇,这祭坛中应该还有更重要的东西吸引着他。
    第35章 青铜龙马
    温儒慢慢把目光收了回去,迟缓的走出祭坛,我们躲在石像后面看着下面那些考古队员清理和标注文物,原本想着等他们休息的时候我们就下去,谁知道为了防止泥石流对这里造成摧毁,考古队员分为三批,日夜不停的抢救性挖掘。
    我们在石像后面腿都快站麻了,如今骑虎难下不知道该怎么办,半夜的时候温儒又回来,让所有考古队员都去休息一下,等所有人离开后温儒径直向我们藏匿的石像走来。
    虽然是弯腰驼背,可他步伐完全看不见苍老的迟暮,感觉他整个人突然精神百倍,眼睛里透着期盼的光芒,我们把头往后缩了些,以免被温儒发现,他显得有些激动和兴奋,以至于最开始看见他时的从容如今完全看不到。
    温儒走到石像前面,警觉的回头张望片刻,确定没有其他人后,单膝跪在地上,一只手伸入到石像的下面,他一抬手我心里猛然一惊,温儒的手法是盗墓贼才会用的,而且温儒运用的极其熟练,这下墓摸宝的本事可不是一天两天就能学会,内行看门道,一出手就知道斤两,看温儒如此老练,少说也得有几十年的功夫。
    这个考古界德高望重的泰斗居然用的是盗墓贼的本事。
    哗的一声,温儒像是开启了什么机关,在石像前升起柱子,上面摆放着一个玉匣,温儒神情激动,双手都在发抖,想必吸引他到这里来的就是这个玉匣。
    温儒颤巍巍的打开玉匣,我们藏匿的角度刚好能居高临下看清楚,当玉匣被打开的那刻,温儒眼角抽搐了一下,兴奋和激动瞬间荡然无存。
    玉匣里空空如也,什么也没有,想必温儒要找的东西已经被人捷足先登拿走,不过看得出玉匣里面的东西对温儒来说很重要,他现在面色阴沉眼睛里透着溢于言表的失望。
    温儒重新半跪到地上,关闭石像下面的机关,我们本以为他要离开,可温儒站起身后,围绕祭坛走了一圈,从他随身携带的包里,像是掏出什么东西在安放。
    等了好久温儒才走出祭坛,我对他们说,这温儒恐怕不简单,会的都是盗墓贼的路子,宫爵也有这种感觉,而且温儒似乎对机关术也很精通,还真没想到考古队里还有这样的人物。
    “有人故意引我们来这里,会不会想让我们发现的东西,就是温儒在找的?”田鸡指了指下面刚才被开启的机关。“东西已经被人拿走了,我们还是先撤吧。”
    “温儒是考古界的泰斗,知道月宫九龙舫传闻也在情理之中,可温儒是怎么知道这石像下面有机关的?我挠挠头喃喃自语。
    半天没有听见宫爵的声音,转头发现他在石像上来回张望,问他怎么了,宫爵说总感觉这祭坛有什么不对劲的地方。
    “探墓你是好手,你好好看看这祭坛有没有不对劲的地方。”宫爵说。
    我重新打量这祭坛,很典型的秦代风格,坐南朝北在中轴线上左右对称修建,看了半天也没看出不对劲的地方。
    “左右对称……”田鸡眼睛一亮拍着石像说。“这石像的这只手要是不抬起来就对了,那就真是左右对称。”
    我和宫爵一怔,不约而同看向石像抬起的手,果然如同田鸡说的那样,这个祭坛里格局本来是固定好的,可惜这石像却抬起一只手,难怪宫爵始终感觉这里格局怪怪的。
    祭坛讲究庄重,如此的石像完全就是败笔,会破坏整个祭坛的风格,这祭坛是秦始皇祭祀用的,绝对不可能出纰漏和差错,除非……
    “除非这石像的手是有意抬起。”宫爵慢慢把目光和石像的手放在一条线上,然后看向祭坛的一处地方淡淡一笑。
    我们从石像上爬下去,按照石像手指的方向,我们找到祭坛外围的一口井,这样的井一共有十二口,均匀的分布在祭坛四周,应该是用来代表时间的。
    而我们站立的那口井刚好是石像手指的位置,井的旁边是其中一根支撑祭坛的柱子,上面雕刻着精美的图案,倒影在井水中活灵活现。
    宫爵的目光慢慢从井移到旁边的柱子上,很快就从雕刻的图案中发现一处四四方方凹陷的地方,上面分布着黑白双面的珠子,这些珠子可以拨动,黑白分明能组合出不同的图案。
    石像的手指所暗示的地方应该就是这里,宫爵把耳朵轻轻贴在柱子上,稍微拨动一颗珠子,脸色顿时大变,把珠子小心翼翼退回到原位:“这些珠子不能乱动,支撑祭坛的柱子里面有机关,一旦触发整个祭坛会瞬间坍塌,除非用这些黑白珠子摆放出正确的图案。”
    这祭坛应该还藏了什么不为人知的秘密,宁可毁掉要确保秘密不会泄露,可是用黑白珠子能摆放出很多图案,在没有提示的情况下根本没人知道正确的开启方式。
    突然发现田鸡不知道跑什么地方去了,我们从石像下来就再没见过他,现在是争分夺秒,也没工夫去管他,既然石像指着的是水井,这两者之间应该有联系,我站到水井边,柱子上那些雕刻精美的纹路又倒影在里面。
    纹路中有一只奇异动物,体形像马但却是龙的头、龙爪、身上有鳞片、看上去没有暴戾之气像是祥瑞之兽。
    那动物在水波中若隐若现栩栩如生,宫爵在旁边看的出神,忽然喃喃自语:“龙马?”
    “是河图!”我和宫爵异口同声说出来。
    之前墓门上的机关宫爵说是根据连山易演变而来,连山易失传已久,可不管是连山、归藏还是周易,这些都是从龙马身上的河图演化而来。
    柱子上的龙马雕像倒影在水井之中,刚好暗喻了龙马负图出水,宫爵学机关术河图洛书早已烂熟于心,很快便在凹槽中摆放出黑白分明的河图图案。
    当拨动完最后一颗珠子,完整的河图图案被一分为二,在柱心中露出一个玉匣,和之前温儒打开的那个一模一样。
    我从柱心把玉匣拿出来,打开后里面除有一个巴掌的大青铜龙马,剩下的事一处半圆的凹槽,里面应该放过什么东西,可惜已经不在了,除此之外别无他物,有人故意引我们到此,想必就是让我们发现这青铜龙马,至于处于何种目的就不得而知。
    我收好青铜龙马,宫爵担心我们走了以后,考古队员不小心触发机关,导致祭坛坍塌,从柱心把机关给关闭。
    “这下好了,这祭坛不会崩塌了。”
    “谁说的,赶紧些走。”田鸡终于露面,一脸惊慌失措的样子。“你们恐怕做梦都猜不到温儒在这祭坛里放了什么。”
    “他放了什么?”我和宫爵好奇的问。
    “我就看着老东西有问题,刚才我去他停留的地方检查了一圈,居然让我发现了这个。”
    田鸡手里拿起一捆帮着计时器的炸药,上面设定的倒数时间还剩下五分钟不到,田鸡说这种炸药的威力一旦在祭坛里爆炸,冲击力会让土层瞬间松软塌陷,从而引发更大规模的泥石流,要毁掉这个祭坛,一个炸药就够了,可温儒居然在祭坛里安置了五个!
    我们谁也没想到,被誉为德高望重考古泰斗的温儒,居然想把这里给炸毁!
    刚想到这里,考古队员已经陆陆续续进来,我看见疲惫不堪的叶知秋,心里顿时一惊,从定时器的时间看,温儒为自己安全离开,留下了充足的时间。
    可他除了想毁掉这座祭坛之外,还打算让所有参与这次考古挖掘的人都保守秘密,最好的方式就是随同祭坛一起毁灭。
    “时间不多了,救人要紧,我们先让这些考古的退出去。”田鸡一脸正气。
    我一把抓住田鸡的手,摇了摇头很沉稳的说:“这祭坛必须得炸,咱们即便知道这里即将要爆炸,也不能告诉其他人。”
    第36章 神龙负图出洛水
    田鸡和宫爵都愣住,时间已经所剩无几,田鸡甩开我的手一身正气说,人命关天,祭坛里考古队员和负责清理挖掘现场的民工,少说也有三十多人,一旦爆炸,这些人都会被掩埋在里面,而且引发的泥石流瞬间会覆盖整个祭坛,里面的人根本没有生还的可能。
    “你打算过去怎么说,告诉其他人这里有炸药?”我再次拉住田鸡问。
    “本来就有炸药啊。”田鸡拿起手里的定时炸弹。
    “谁安放的呢?”我继续反问。
    “温儒那个老东西。”
    “那你又是怎么知道的?”我加重语气。
    田鸡应该是想回答我们躲在石像上看见的,那问题就来了,我们三人为什么要躲在石像后面,别忘了我们三人是盗墓贼,如今要指证考古界德高望重的泰斗,而且还是安放炸药毁墓杀人这样大的罪名。
    “你说,其他的人会相信咱,还是相信温儒?”我慢慢松开田鸡的手。“到时候温儒一口咬掉是我们放的炸药,咱们本来就是乌骨鸡,怎么洗也洗不白的,何况追查下去,叶知秋也会被牵连,她相信我,我绝对不能做对不起她的事。”
    “也是这个理,时间还够,这些定时炸弹我还能拆除。”田鸡点点头认同我的说法。
    “朝歌说的对,这祭坛看来非炸不可。”宫爵阻止田鸡面色冷峻。“你就算今天把炸弹拆除,我们不可能一直留在这里,躲得过初一躲不过十五,他早晚还会再炸一次,而且我们如果阻止这一次的爆炸,温儒一定会有所察觉,这个人下手如此之狠,万一被他发现我们,事情就复杂了。”
    “那咋整,再想不出办法,里面这三十几号人就没时间退出去了。”田鸡心急如焚。
    “你们先出去,在外面想办法闹出动静,阵仗越大越好。”我说。
    “那你呢?”宫爵问。
    “我身上有青铜龙马,这东西必须带出去,我们出去的时候要被检查的。”我看看田鸡手里定时器上时间所剩无几。“我有办法,你们先走。”
    他们两人出去时,门口的叶知秋认出了他们,转身看见我,疲惫的脸上透出一丝放松,快步走过来,还没等她开口,我拿出青铜龙马塞在她手心。
    “这东西帮我带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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