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次在这房间里陪叶九卿喝酒,原以为这里留着他对凌汐的回忆和亏欠,他把曾经所有美好的点滴都锁在这间房里,以至于连他自己都不敢回来面对,只有凌汐忌日的时候才敢回来悼念亡妻。
    现在看来,这间房里除了回忆之外,还有叶九卿不为人知的秘密。
    田鸡先走下去,在通道旁边发现有开关,打开灯我们看清楚那是一个修建在地底答应三米深的地室,我第一个反应这里应该是叶九卿藏匿金银的地方,他毕竟经营四方当铺几十年,谁也不清楚他这一辈子到底探了多少宝,反正我从来没见到过,估计全都藏在这地下的暗室中。
    等我们走下去竟然发现并没有我想象中的金银珠宝,诺大的暗室中空空如也,灯光下有一处闪耀着宝蓝色光芒的台子,然后……
    最前面的田鸡身体向后退了一步,就连生死不惧的将军如今也瞠目结舌一脸惊愕。
    那焕发宝蓝色光芒的台子上竟然躺着一个人!
    我们面面相觑的对视,一时间谁也不敢上前,我担心叶知秋害怕,一直抓着她的手,忽然感觉她指头在我手心抖动一下,我以为她怕握的更紧,可叶知秋却从我手心挣脱,神情慌乱和迷茫的向台子走去。
    我看见她嘴角不停蠕动,可看不到她脸上有惧怕的神色,我担心她有出事,硬着头皮跟上去,等走到台子边,我才看清楚上面躺着的是一个熟睡的女人。
    那一刻我瞪大眼睛,不由自主张开嘴,恍惚间我似乎看见两个叶知秋。
    “妈……”叶知秋喊了一声,眼泪顿时夺眶而出。
    这是凌汐!
    我们所有人都震惊不已,这就是一直折磨了叶九卿几十年的女人,我一直以为叶九卿把这里女人驻留于心,从未远离过他,现在才意识到,叶九卿的的确确是没让这个女人离开过自己。
    可叶知秋说过凌汐已经死了十多年,她是亲眼看见凌汐下葬,而且每年她都会去凌汐墓地祭奠,叶知秋一直对叶九卿愤愤不平其中一个原因就是,叶九卿从未去给凌汐扫墓。
    我想现在叶知秋应该是找到了原因,或许在叶九卿的眼里,凌汐从为死过,事实上我们面前的凌汐怎么看也不像是死了十几年的人,她像是闭目熟睡,样貌栩栩如生,肌肤竟然还有血色,一头秀发像是才梳理过,双手交叉平放在身前,看上去安详甜美。
    有那么一刻我甚至相信这个女人仅仅是在沉睡,直到我怯生生把手指伸到她鼻尖,并没有丝毫的鼻息,我扣在凌汐脉搏上根本没有跳动,这分明是一个失去生命的人,但却身体却保存的如此完好。
    在我触碰到凌汐手腕时,并没有感觉到死人的冰冷,她的身体甚至还有淡淡的温度,我手缩回来突然感觉这暗室太诡异,看来我最开始的猜想并不是错的。
    我以为叶九卿会把一辈子的财富藏匿于此,虽然没有看见金银珠宝,可我相信,对于叶九卿来说,凌汐才是他一生最珍贵的宝藏。
    “即便现在最先进的保存技术也不可能做到,把一个死了十几年的人保存的这样完好。”将军一辈子都在挖墓,他见过的死人不计其数,恐怕这也是他见过最为震惊的尸体。“掌……掌柜是怎么做到的?”
    “据说上千年的寒冰玉床可以驻颜,即便死去的人也能长时间保持容貌,可……”赵阎的目光落在凌汐身下透出宝蓝色光芒的台子。“可这东西非冰非玉,我从来没见过这样的东西。”
    我用手触摸,台子有玉石的手感,又透着寒冰的冰冷,赵阎一双眼睛号称阎王眼,不但能辨识真假也能分辨材质,就连他都看不出来这是什么,我更一筹莫展。
    凌汐的身体没有被处理过,想必还保持着死前的样子,容貌能维持到现在应该全是下面台子的原因。
    “掌柜重情义,把你妈留在这里也无可厚非,可这事他不告诉其他人还情有可原,为什么连你也不说呢?”我看向叶知秋诧异的问。
    叶知秋泪流满面,颤巍巍伸手目光眷恋的抚摸在凌汐脸上,嘴唇蠕动声音透着怨恨:“他这是自私,妈是为他才死的,都十几年他也不让妈入土为安,就因为他感觉亏欠,就把我妈留在这里。”
    “叶哥挖了一辈子墓,什么叫入土为安,他比你清楚,何况叶哥做事向来都有原因,他对嫂子一往情深,断不会一己私欲不肯让嫂子安息,他一定有其他原因。”赵阎说。
    “上次我陪掌柜在这屋里喝酒,我问过他都一把年纪为什么还不收手,他告诉我说,还不是时候,他还有一件很重要的事没做。”我看向安详长眠的凌汐。“现在相信,对掌柜最重要的应该就她,掌柜到底还有什么事没做?他还有多少秘密没说出来。”
    “叶掌柜有多少秘密我不知道,但他瞒着我们的事恐怕不少……”
    宫爵的声音从前面传来,我看他一个人站在暗室的一面墙下,上面粘贴着一幅地图,宫爵转头看向我,迟疑了一下,声音凝重:“你不是想知道掌柜瞒了你什么吗,你自己过来看看就明白了。”
    我心一紧,见到凌然后,我知道叶九卿对我隐瞒了什么,我很迫切的想知道答案,可真正让我面对时,我突然有些不敢,不是不愿意面对真相,而是我没想好如何去面对叶九卿,毕竟那是一个对我恩重如山的人。
    我终究还走了过去,其他人都跟了过来,地图上有被红笔勾画的痕迹,还有被批注的文字,我能一眼认出这些都是叶九卿写的。
    在地图上一处被红笔圈勾的地方,我看见醒目的地名,这个地方对于房间其他来说或许没有任何意义,但对于我却太熟悉。
    我上前走一步,颤抖的手抬起来,惊愕茫然的触及在上面的地名上。
    金锣沟!
    这是我出生的地方,也是一切开始的地方。
    这还不是让我真正震惊的,这处被勾画出来的地面旁边,用红笔写着两个名字。
    顾远山和顾朝歌。
    顾远山的后面是醒目的问号,而我的名字后面被叶九卿接连写了三个问号!
    我深吸一口气,凌然并没有乱说,我父亲真正的名字应该就是顾远山,让我万万没想到的是,叶九卿居然一直都知道。
    十多年!我和他朝夕相对十多年,他竟然在我面前只字未提。
    那些问号可以看出叶九卿的疑惑,我实在不明白我父亲到底有什么让叶九卿疑惑的地方,而我……很明显,我在叶九卿心里才是最大的疑问。
    “罗布泊!”田鸡抬手指着地图上另一处被红笔勾画的地方。“掌柜怎么会知道这个地方?”
    我目光顺着田鸡的手移上去,看见被勾画的地方中间地名赫然是罗布泊,而且在旁边写着一串日期。
    1965年5月14日。
    对于这个日期我太熟悉不过,而且宫爵和田鸡应该也清楚这个时间代表着什么,薛心柔已经告诉过他们,这一天红色王朝在罗布泊实施了第二次空投核爆试验。
    诡异的是,我父亲当天就在核爆试验的靶心!
    在这串日期的下面,是另一行我熟悉的数字。
    e4143、n8844
    这是核爆试验靶心的坐标,叶九卿很清楚在这个地方发生过什么,然后我再旁边再一次看见我父亲的名字,不同的是,顾远山三个字后面是更大的问号。
    父亲让我烧毁的那本硬皮笔记中记载的内容,我从来没有告诉过叶九卿,而且我们从薛心柔那儿知道的秘密,因为答应过薛心柔守口如瓶,同样也没告诉过叶九卿。
    不过看起来我们对他隐瞒的这些,在叶九卿心里根本不是秘密,从地图上红笔的颜色就能分辨,这些人名和文字已经写了很长时间,叶九卿自始至终都知道发生了罗布泊的事。
    我回头去看将军和赵阎,他们脸上写满茫然,看起来叶九卿瞒着的并不只有我一个人,地图上还有很多被红笔勾圈的地方,越是往下看我越不敢相信自己眼睛。
    忽然记起那天在这房里陪叶九卿喝酒,最后他非要敬我一杯,他说将来有一天,他有什么地方对不住我,希望我能原谅,当时我并没在意,以为是叶九卿喝醉一句戏言。
    现在终于明白他对我说这话是什么意思,他不但隐瞒了我十几年,而且还是有意隐藏,看着墙上的这张地图,我敬重了十几年的叶九卿突然变成一个熟悉的陌生人。
    第138章 大当家
    叶知秋估计也被这张地图吸引,她看了良久迟疑的抬手指着一处地方:“这……这里不是我们住的地方吗?”
    将军探过头看了许久,指着地图摇摇头说:“掌柜的宅子在下面一点,这里是宅子的后山……”
    将军说到一半就愣住,他舔舐一下嘴唇,愕然看向我,神情震惊而疑惑。
    这张地图和凌汐的尸体藏在暗室里,可见对叶九卿有多重要,地图上任何一处被标注的地方都有特别的含义,我懂将军目光中的惊讶,叶九卿城东宅子并没有什么特别的地方,而宅子的后山却有一处战国古墓。
    我就是在那里第一次见到宫爵,也是从那个战国古墓中第一次知晓了月宫九龙舫,我揉了揉额头无力叹口气,叶九卿不但隐瞒了我们,而且还算计了我们!
    叶九卿号称叶九凤,无宝不落的凤凰,怎么会随随便便选一处宅子,叶九卿看上的其实是这处战国古墓才对,他从一开始就知道这墓里有什么,他只不过在等一个恰如其分的时机去开启,同时还在等一个合适的人去开启。
    十年磨一剑!
    这就是叶九卿为什么用十五年时间让精通盗墓的高手轮番打磨我的原因,我就是那个为他开启这个战国古墓的钥匙。
    虽然以叶九卿的本事,他根本不需要假手于人同样能开启这个墓,但我实在想不明白,到底是什么原因,让他一直等待了这么多年。
    “恐怕一切都是设计好的。”宫爵一脸冷峻看着我。“从有人来锁店卖锁模开始,一切都是提前精心安排好的,叶掌柜在借我师傅的手找到这里。”
    我默默点点头,我不知道叶九卿是如何断定什么时间可以开启这个战国古墓,如今看起来,宫羽都是他谋划中的棋子,而我便是他一直等待的那个人。
    我突然有些不敢相信这是我熟知的叶九卿,是那个从小对我纵容疼爱而且严厉的叶九卿。
    在其他地方我看见了被标注的北邙山,还有昆仑金阙以及青木川地下祭坛和祖神之殿的位置,每一处我们追查月宫九龙舫去过的地方,都在这张地图上巨细无遗的记载下来。
    而且每一处地方都被红笔串连起来,看起来叶九卿试图在找寻这些地方相互之间的关联,在我们追查月宫九龙舫的同时,他似乎也在追查着什么。
    “这些标注的颜色深浅不一,不像是同一时间写上去的。”田鸡查看了很久转头对我们说。“从颜色深浅看,罗布泊和宅子后面的战国古墓是最开始标注,然后金锣沟出现的时间要晚点,剩下的地方应该是最近才写上去。”
    “那还好,掌柜总算还是对我们说过实话。”我无力的笑了笑,有一种说不出的伤感,我从来没想过会被最敬重的人算计。“掌柜说他不记得昆仑金阙的事,看来并不是骗我们,他是听我们讲述后才写到地图上。”
    “北邙山和青木川地下祭坛,还有祖神之殿也一样,掌柜应该事先并不知晓。”宫爵点点头说。“可他为什么要隐瞒这么多事呢,而且他为什么会知道你父亲?”
    “不知道,可我知道这一次掌柜应该无话可说。”我转身一愣低沉走出暗室,其他人也跟了出来,只有叶知秋还留在里面陪着长眠的凌汐,我对将军和赵阎说。“掌柜不在,当铺您们主事,其他的事先放一边,掌柜摆满是被人有意陷害,得想办法先把他救出来。”
    “不是没想办法,掌柜这次吃了官家饭,该找的人我都找过了,之前也没少打点,按理说即便把掌柜一时半会救不出来,好歹也能通融让看一下。”赵阎手背一拍焦头烂额。“可这次奇了怪,谁也不接话,该找的人我都找过,面都见不上,好像是刻意在躲着。”
    “先不管掌柜是不是被陷害,毕竟出了三条人命,这也不是小事。”将军对赵阎说。“估计事情太大,没人敢接这茬,白道上的人当咱是夜壶,用的时候就想起,不用一脚踢开,可夜壶也分贵贱,你给上面的人多送点东西过去,我就不相信没人出来接话。”
    “这一次还真不是钱的事。”赵阎摇摇头样子很为难。“我派人送去的可不是小数,可面都不见东西我送给谁去?”
    门外忽然传来敲门声,我让田鸡去开门,远远看见一辆车停在外面,瞟了一眼车牌就知道是官家的车,跟着田鸡进来的是一个戴黑框眼镜的中年人,步伐稳健举手投足一看便知是官家的人。
    中年人站在我们面前扫视一眼,目光透着莫名的高傲,我们这些上不了台面甚至不入流的人,或许在他心里根本不愿意正眼瞧我们一眼。
    他从包里拿出一个袋子递过来,大家迟疑了一下,将军伸手接过,打开里面是一件沾血的衣服。
    “这是掌柜出事那天穿的衣服。”将军一眼认出,低眉怒目盯着中年人。“你是干什么的?怎么手里有掌管的衣服,他现在在什么地方?”
    赵阎一把拉回气势汹汹的将军,赔了一个笑脸,声音客气:“我家掌柜前些日子出了事,一直下落不明,您拿着他衣服,不知道该怎么称呼?”
    “叶九卿穷凶极恶涉嫌盗墓杀人,罪大恶极证据确凿已经被关押,马厅长想见见四方当铺管事的人,了解一下情况,我刚去过当铺,说让我到这儿来找。”中年人趾高气昂对我们说。“车就在外面,负责的跟我去。”
    马厅长这人我知道,公安厅的人,叶九卿盗墓毕竟干的是见不得光的营生,几十年能相安无事,倒不是他有多谨慎,白道上该打点的人该守的规矩,叶九卿这些年如履薄冰一直都懂分寸。
    马厅长叫马越成,我曾经跟着叶九卿见过他几次,很内敛深沉而且极其圆滑的一个人,虽然明面上和叶九卿并没有什么交集,但私下他没少收叶九卿送去的东西,叶九卿能风调雨顺这么多年,这个人也算居功至伟。
    可听面前中年人这语气,似乎有些不对劲,拿人手短吃人口短,马越成收了叶九卿的东西,也给叶九卿办过不少事,说句难听的,上贼船容易,想下去就没那么简单。
    何况叶九卿也不是省油的灯,每笔账都给马越成记着,真有那天他敢不识好歹,叶九卿也没想让他好过,按理说人在马越成那儿,我们该松口气才对,可这一上来就给叶九卿扣上证据确凿罪大恶极的帽子。
    马越成在官场混了这么久,能坐上厅长的位置,想必也不是哪儿笨的人,唇亡齿寒的道理他应该懂,他要是雪中送炭叶九卿还记他的好,要是想釜底抽薪,叶九卿有事他也别想好过。
    听着口气事情没我们想的简单,将军一急上前一步:“当铺我现在负责,我跟你去。”
    “你那性子去了,指不定你都回不来。”赵阎再一次把将军拉了回去,依旧一团和气笑着对中年人说:“当铺的事,我现在说话还顶用,我跟您去。”
    “马厅长说了,让当铺负责的人去!”中年人加重语气冷冷看着赵阎。
    “……”赵阎一愣,回头茫然的和将军对视,然后挤出笑意声音客气对中年人说。“您见笑,掌柜不在,当铺的事我能做主,也能负责。”
    “叶九卿可都交代了,我再说一次,马厅长想见到是当铺负责的,其他人去了也没用,叶九卿的事可不小,这次谁也别想救得了他。”中年人有些不耐烦瞟了赵阎一眼。“你当我们没查过?你叫赵阎,当铺里的朝奉,什么时候变成负责的了?”
    “朝奉怎么了?”将军脾气烈,从来看不得别人脸色不周正,大声说。“当铺的事你查清楚?你算什么东西,要不是今天因为掌柜,看我抽不死你丫的。”
    中年人冷冷一笑根本不理会将军,赵阎没有劝阻将军,低头想了半天忽然脸色一变。
    “见当铺负责的人……”赵阎看向将军,将军本来满脸怒火,忽然凝固住,像是想起什么事,他和赵阎不约而同看向我。“朝歌,怕是你要走一趟了。”
    “我当然想去,可他说见负责的,当铺什么时候轮到我负责啊。”我一脸茫然。
    “说起来,掌柜不在,咱四方当铺就该你做主。”将军声音缓和。
    “都什么时候了,您们拿我开玩笑,掌柜不在,不是还有封叔和您们,说到底我就一个学徒。”我张着嘴不知所措。
    “你还记得,刚到当铺时,掌柜让你盖手印的那张当票吗?”赵阎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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