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那条禁锢住我的蛇头却目光呆滞的凝望着我,它的躯体完全不受相柳控制,充盈的烈焰没有从蛇嘴中喷涌出来,而是在蛇身体内不断的鼓胀,直至我闻到皮肉被烧焦的味道,伴随着腾起的烟雾弥漫在我四周。
    最开始是一处火星从蛇身上透出,然后是第二处、第三处……
    这条蛇身像是被点燃的干纸,被烈焰灼烧出千疮百孔的洞孔,烈焰就在蛇的体内肆无忌惮的燃烧,直到所有的孔洞完全连接在一起,整条蛇身被烧成焦灰。
    相柳发出撕心裂肺的惨叫,它似乎根本无法控制这条蛇身,只能眼睁睁看着被烈焰所吞噬,同时相柳还要承受被焚烧的剧痛。
    相柳其他八个蛇头决绝的咬在那条蛇身上,活生生将其咬断,否则蔓延的烈焰很快便可吞噬整个相柳。
    被烧焦的蛇身从我身上掉落,可我并没有掉下去,神奇的悬浮在半空中,下面有人在叫我,那些人的表情好透着担心和惊诧,我不确定这些人是不是在对我说话,至少他们喊的名字,我从来没有听过。
    我缓缓抬起双手,有些陌生的看看自己,身体中像是拥有了无上强大的力量,那种感觉好熟悉,但太久远,久远的我已经想不起曾经在什么时候拥有过这样的力量。
    那是一种让人无法抗拒的能力,我发现原来自己习惯这样高高在上的俯视,就如同神一般俯视着众生,所有的一切在我眼中是那样的渺小,那样的脆弱,那样的不堪一击。
    因此我很不习惯对面那个长相丑陋的怪物,它看我的眼神中没有敬畏,也没有我习以为常卑微的恭敬,相柳还在扭动着身躯,被咬断的地方,很快又长出一条新的蛇身。
    蛇眼中虽然有恐慌,但我却没有看见臣服,落在我眼里那是一种挑衅,事实上,我不需要它的臣服,真正的臣服来自于死亡,只有当死亡的气息蔓延的时候,这些卑劣低等的生物才会真正懂得畏惧的含义。
    耳边还是那些人的喊叫,莫名的有些烦躁,他们居然敢直视我,这群蝼蚁般苟延残喘的人,存在是那么的多余,我不想再听见他们任何一个人说话的声音,或许死亡是我赐予他们最好的结果。
    我的手向那些人移动过去,突然有一种莫名的快感,原来杀人是这样的感觉,紊乱的脑海中,似乎曾经我还享受这样的过程,可那是很久以前的事了。
    到底有多久……
    我努力去回想,零散的思绪始终无法连贯起来,不!我没有杀过人,他们太低劣,低劣的以至于我都不会去多看一眼,杀戮的感觉能让我满足,可渺小的人太过卑贱。
    就在我犹豫的时候,相柳从对面冲了上来,它居然胆敢在我面前挑衅,九个丑陋的蛇头同时张开,九道烈焰迅猛的向我喷射而来,落在我眼里是那样的可笑。
    我没有阻挡,一动不动悬浮在空中,任凭烈焰将我吞噬,感觉不到灼痛,反而有一种浴火重生的感觉,我的身体慢慢从焚天的烈焰中透出,抬起的手心中,是一团熊熊燃烧的火焰。
    身体被烈焰所缭绕,随着我手的起伏,烈焰完全被我轻而易举的控制,我转头冷冷看向对面的相柳,终于我从它的蛇眼中看见了畏惧,但这并不足以让我满足。
    我的手缓缓抬起,相柳顷刻间无法在喷涌烈焰,它巨大的身躯痛苦的扭动,九条蛇身同时犹如烙铁般明亮,无法抑制的烈焰纷纷穿透它的身体,我听见相柳撕心裂肺的哀嚎,好熟悉的声音,我已经很久没有听见这种让我平静欢愉的声音。
    熊熊燃烧的烈焰纷纷从相柳身体中灼烧出来,我面无表情的看着它在火焰中挣扎,直至整个身体被烧成一捧焦灰,宽敞的妖塔之中弥漫着焦臭的气息。
    这就是挑衅神的代价,毁灭永远都是最直接的惩罚方式。
    忽然胸口一阵疼痛,身体渐渐从空中漂浮到地上,我明显感觉到,身体中那前所未有的力量正在消散,我降落到地面,亦如堕入凡尘的神,又变成那个无法摆脱疼痛的凡人。
    胸口的剧痛让我混沌的思绪反而变得清晰,我听见有人在叫我的名字,意识又在模糊,难以睁开的眼睛,最后看见了叶九卿他们,我无法忍受内伤的剧痛,在煎熬中眼前一黑昏厥过去。
    我好像在混沌的黑暗中沉睡了很久,甚至能感觉生命正一点一点在流逝,如同在冰窟之中浑身冷的发抖,我猜那应该是我失血过多,导致体温急剧下降的原因。
    脸颊上有冰冷的东西在流淌,耳边隐约听见有人呼喊我的名字,那些声音把我从混沌的黑暗中拉了回来,吃力的睁开眼睛,看见自己被叶九卿搀扶在怀中,模糊的视线中,又是那些熟悉的面孔。
    宫爵和田鸡还有薛心柔忧心忡忡的看着我,或许是见我醒过来,他们都长长出了一口气,虚脱的坐倒在地上。
    “相,相柳呢……”我声音虚弱。
    话一出口,所有人都惊诧的看着我,田鸡表情茫然:“相柳不是被你烧死了吗。”
    “被我烧死?!”我比其他人还要吃惊,记忆中我被相柳攻击,身受重伤奄奄一息,然后被相柳的蛇身卷缠到空中,我就是在那个时候昏厥的……
    哦,我记起来,在昏迷中我看见一些幻像。
    “我看见了,我看见了。”我吃力的看向宫爵,声音没有多少气力。“我看见你的幻像,那支祖神的军队,这支军队在攻击一座庞大的城邦。”
    “你也看见了?”宫爵震惊不已。
    我点点头,那些幻像并不连贯,仅仅只是支离破碎的片刻,我像是做了一场很冗长的梦,可那个梦又是如此的真实,有一种身临其境的感觉。
    在梦中我看见那个戴着三眼麒麟面具的人,那人高座于王座之上,威严的令人不敢直视,可惜我看不到那人的样子,就连眼睛也是闭着,即便如此,那人也亦如恒古不化的寒冰,身上透着冷酷的杀意。
    我不明白为什么会看见和宫爵一样的幻像,在幻境中,我记得自己是想要摘下那人的面具,我想看看那人的样子。
    而就是在那个时候,那人睁开了眼睛……
    我再怎么努力去回忆,也记不起后面的事,我明明该葬身于相柳的口中,可怎么会躺在叶九卿的怀里。
    他们面面相觑,好半天宫爵才把妖塔中发生的事告诉我,越听我越震惊,直至看见不远处那堆被烧成焦灰的相柳,我竟然记不起发生的一切,丁点印象也没有。
    更不明白我怎么能烧死相柳,何况还是在我奄奄一息的时候。
    “你什么都记不起?”田鸡问。
    我茫然的摇头,在他们的描述中,我根本不敢相信,他们所说的那人是我,叶九卿也吃惊的看着我,他对我说,当时他看见我从烈焰中,慢慢透出一张脸,我宛如是从火海中重生一般。
    不过那个时候的我,像是换了一个人,眼神好冷漠,而且任凭他们怎么喊我也没反应,就感觉我完全不认识他们一样。
    “你刚才的样子,和在碣石金宫中,你杀掉赤井嘉隆时一样,不过刚才的你还要吓人。”宫爵说。
    我大口喘气,就连轻微的移动都痛不欲生,很显然我的身体被某种力量所支配,可在碣石金宫的时候,我还能感觉到身体被主宰,但这一次,不知道为什么,我完全没有丝毫的记忆。
    叶九卿让我别在想了,以我现在的伤势,能活下来已经是奇迹,薛心柔检查我胸口的伤情,折断了好几根肋骨,庆幸的是还不致命,可在这里得不到及时的治疗。
    “肋骨刺入他的内脏,脏器受损虽然不严重,但再不治疗恐怕会危急生命。”
    “送朝歌回去。”田鸡上前想把我抱起来。
    “回不去,外面还有蛊雕和钩蛇,以及我们没有遇到的凶兽,出去就是死路一条。”叶九卿虽然心急如焚但还沉稳。
    “往前走。”宫爵的目光看向妖塔中的通道。“或许找到月宫九龙舫停泊的地方,就能找到离开这里的办法。”
    “可他这个样子不能在坚持……”
    “我没事,一时半会还死不了。”我打断薛心柔的话,喘息片刻让田鸡把我搀扶起来。“我们没有退路,只能往前走,真要死,我也不想死在这臭气熏天的妖塔中。”
    第429章 疆场
    宫爵在前面带路,叶九卿和田鸡搀扶着我,一行人小心翼翼走进通往妖塔下面的台阶,忽然从前方隐约传来歌声,空灵悠扬让人惬意轻松。
    渐渐看见台阶的尽头,有光亮透射进来,我看见最前面的宫爵和薛心柔矗立在原地,当我们走过去的时候,顿时也像雕像般呆立。
    妖塔的下面竟然是一处海滩,和煦的海风迎面吹来,舒爽怡人,脚下是细细金色的海沙,珊瑚或珠贝的白被随意地丢弃着,细碎而且晃眼。
    走到海滩边,他们把我放下,我伸手触摸海水,清爽怡人甚至都让我的伤痛减轻了许多,歌声又传来,这一次我们听的真切,歌声时有时无,是从海浪中飘过来。
    “海里有东西!”田鸡抬手指着海面,声音警觉。
    顺着他手指的方向,像是有什么在海中游弋,我们正打算往后退,一个半裸着上身的女子,慢慢从海面浮出,一头乌黑的发丝在海面漂浮着,形成一个美妙的图案。
    竟然还有这么美艳的女子,她的眼睛宛如这片宁静安详的大海,透着最纯粹的干净,波光粼粼的海水轻抚着女子的肌肤,她的面容衬映着日光的轻柔。
    她对着我们浅笑,感觉不到丝毫的敌意,目光中柔情似水,歌声就是从女子的嘴中传来,冷艳凄美可却哀怨动人。
    一时间我看的入神,似乎忘记了所有的烦恼,脑子里什么都没有,只想永远的留在这里,从海面又陆续浮起好几个女子,都有绝美的面容,她们一边低声唱着歌,一边向我们弯曲这手指,像是在让我们靠近。
    她们不时在海面起伏,曼妙的身姿荡起一圈圈涟漪,在这些女子没入海面时,我们看见女子的下身,长着像鱼一样的下摆,上面覆盖着鱼鳞,在阳光的照射下闪闪发光。
    我们好像都被这些女子深深的吸引,她们游到我们的面前,妩媚的招展着双手,其中一个女子用极其魅惑的目光看着我笑,她在向我招手,不知道为什么,我很想靠近她,想触摸到她的身体,不由自主的往前走。
    终于触碰到她的手,那样的白皙柔软,像是拥有某种魔力,能让人忘掉烦恼,我心甘情愿的被她牵引。
    忽然间,我的身体再一次不受控制,只感觉眼前的一切被黑暗所吞噬,看不见其他人,我我大声喊这他们的名字,可除了我的声音在这幽暗硕大的空间中回荡外并没有谁回应我。
    我突然有些慌乱,倒不是因为陌生和未知的环境,而是突然失去他们,我忽然有一种很无助的感觉。
    咚!咚!咚!
    震耳欲聋的鼓声有节律的在我耳边响起,开始还是沉重缓慢渐渐变得快速有力,激扬的鼓声牵引着我脉搏跳动,感觉血液都被唤醒亢奋的在沸腾。
    随着那鼓声,阴暗中有一缕光线从天际照射下来,像是撕开夜幕笼罩的手,黑暗被驱离而去,光明照亮了我的四周,我惊讶的环顾四处发现自己原来站立在一处山丘上。
    好熟悉的地方,我曾经来过这里。
    突然记起,我之前昏厥的时候,看见的幻像就是在这里,不知道为什么,我会再一次回到这里。
    不过现在这些画面似乎连贯起来,好像就是潜藏在我脑海中被遗忘的记忆,是那样的熟悉,那样的真切。
    山丘下面的远处依旧是那个庞大的城邦,上一次我看见幻像时,这里曾经发生过一场战争。
    呜!
    一声低沉的号角声混在在鼓声之中在我身后响起,我连忙转过头去,顿时震惊的张开嘴愣在原地。
    我身后的高台上摆放着十八面硕大无比的皮鼓,身形巨大的人,只有仰视才能看清他们的全貌,这些人都带着面具,他们用手敲击着巨大无比的皮鼓,震耳欲聋的鼓声便是从那高台传来。
    一名银甲巨人威风凛凛站在高台之上,叉腰昂首吹响手中号角,我张着嘴目光从那高台移下,这才看清楚我一个人站立于前方,而我身后竟然是黑压压一片数之不清的巨人大军。
    面具下的眼睛透着难以平息的怨恨和暴戾,尖锐的刀刃在他们手中折射着动人心魄的寒光,坚硬的铠甲覆盖全身,让这些巨人看上去更加魁梧强横。
    他们用手中的刀刃整齐划一的拍打着铠甲,像是一种弑杀前的宣泄。
    祖神大军!
    事实上,我并不清楚该如何称呼这支军队,但在我眼里,他们每一个人都和我们发现的祖神一样,我完全本眼前这一切所震撼,想必任何人站在这支声势浩大的大军面前,也会有和我相同的感觉。
    鼓号之声交相辉映回荡在广阔的山丘上,有一种让人血脉激扬的亢奋,亦如大战来临之前的鼓舞,我虽然不知道这是什么地方,也不知道为什么身处此地,可明显已经被这里的气势所感染。
    我又看见高坐于王座上的那人,这一次我能清清楚楚看清他的样子,金色的铠甲让那人莫名的威严,正襟危坐在王座上,一阵轻风拂面卷起他的银色的长发。
    我目光落在那人的双手上,正扶在一把暗红色的长剑上,感觉那剑是用鲜血侵染一般,纯粹的血红,有一种触目惊心的感觉,那人握着剑,即便我距离很远,但也感觉这里流动的空气都是那样压抑和沉重,好像聚集在一起,在等待爆发的那刻。
    那人手拔出血红长剑,透着夺人心魄寒光,长剑的被举起那刻,顷刻间所有声响整齐划一的立刻沉寂下来,那数以百万计的大军纷纷跪在地上看向王座上的那人,冷酷的眼睛中依旧透着暴戾的杀戮,可更多的却是尊崇和敬畏。
    好熟悉的感觉,好熟悉的场面,亦如我曾经经历过一般。
    在什么地方呢?
    我努力的去回想,终于想起,在我第一次见到卓明风的时候,凌汐万般无奈的跪在他面前,可卓明风却让我好好记住那一刻,
    他在我耳边意味深长的说。
    记住被人跪的感觉,很快会有很多人这样跪在你面前……
    我一直没有明白卓明风这句话的意思,可现在我好像懂了一些,他是在提醒我,不要忘记被膜拜的感觉,亦如现在,看着这支大军恭敬的跪拜在地,我竟然没有丝毫的震撼,隐约有一种习以为常的感觉。
    他们明明是在跪拜王座上的那人,可为什么我会有这样的感觉?
    我又听见呐喊声,是从山丘下面传来,我转头看见一大片阴暗快速的向我吞噬过来,远远望过去,遮天蔽日的乌云笼罩着远处的天际,可我却听见地动山摇的步伐和呐喊声,随着这声音逐渐越发的响亮,我发现跪在地上的这支大军,眼睛透着血红的目光,变得更加暴戾和嗜血。
    直到那片乌云压境,我这才看清楚那一片黑暗竟然是另一支军队,只不过数量远没有我身后的这支庞大,但身形却和我差不多,他们同样穿戴着铠甲,手中握着刀斧,义无反顾的向山丘上发起进攻。
    天空中飞舞着我从来没见过的怪物,巨大的身躯展开后轻而易举能遮挡住天空的光线,我已经不再去洗数到底有多少只这样的怪物,因为实在太多相互聚集在一起,犹如一张交织的网密不透风的向我们压过来。
    地上呐喊狂奔的军队异常勇猛无畏,冲在最前面的是一个身穿黑甲的人,因为戴着头盔,我看不见那人的模样,这人应该是这支军队的统帅,身先士卒勇猛无匹。
    那人挥动手中的剑,顷刻间雷霆万钧的呐喊声铺天盖地传来,根本数不清的大军向我这边蜂拥而至的冲杀过来,天空中那些飞舞的怪兽口中吐出爆裂的火球,冲击在我身后的大军之中,片刻间刚才还寂静祥和的山丘变成焦土。
    到处弥漫着滚滚浓烟,飞舞的怪兽从天而降犹如秋风扫落叶般把我身后的大军冲击的七零八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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