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法可想,庞脉脉只好一拧腰,用自己反正已经废掉的右手手臂去承接寒气冲击,而左手把她的五彩玛瑙蛛网放出去。
    一心二用,一边用几乎全部的法力引导引雷钗奔袭鲁师姐,另一边则操控五彩蛛网朝她罩去……这对神识的考验极大。
    鲁师姐对抗她的引雷钗已经是要全神贯注,看到五彩玛瑙蛛网铺天盖地罩过来,她只好扔出一个银环法宝,把自己笼罩在一片寒光里。
    然而没有用,蛛网把她和银环一起罩住,挣脱不开。
    启虚道君给庞脉脉的作弊器毕竟不同寻常。
    刀剑自然无法划开,灵力也无法挣脱,冰冻对这网也无用,鲁师姐挣扎半天,还是没有办法。
    那边庞脉脉用已经被冰冻的右臂肘部关节硬抗了鲁师姐的寒流,骨头和肉一起被击碎,连血都没怎么流,但是右上臂已经岌岌可危,骨头整个碎了,外侧皮肉翻卷,只有内侧皮肉还留了一点,吊住上臂,晃晃荡荡。
    因为冻着,她没有感觉到太强烈的疼痛。
    鲁师姐挣扎了一会儿,宣布:“我认输。”
    庞脉脉已经是强弩之末,面色惨白,灵力告罄,唇无血色:“谢谢你,师姐……对不起。”
    鲁师姐昂首傲然道:“你赢了我,有何对不起的?”
    庞脉脉失色的嘴唇动了动,声音已经很低:“……今日一战,感悟良多,故而多谢师姐。对不起,是因为……我用了别的法宝。”
    鲁师姐一笑:“我辈修士,又不是剑客,自然可以用别的法宝,我也用了……何况你还是炼器一脉,不让你用法宝,不是欺负你吗?”
    ☆、第69章 幸运
    “小师妹也很棒啊,完了,我觉得我真的要背叛鲁师姐了!”
    “小师妹好可怜的样子,我都心疼了……”
    “鲁师姐真不愧是鲁师姐啊,只有你才是我的最爱!”
    “啊啊啊!鲁师姐竟然输给了小师妹……”
    “小师妹那个蛛网好像是整张的五彩玛瑙蛛网啊,真是财大气粗,不愧是拓冶峰的……”
    耳边男弟子们或懊丧或慷慨豪壮的狼嚎和议论,越来越远,她的眼睛前头也有点发黑发花。
    不知道是因为受伤过重,还是灵力体力消耗太大,或者是疼痛越来越剧烈超过她的承受能力……也可能失血过多,庞脉脉有点摇晃,站不住了。
    “脉脉,你没事吧?”苍老的声音,却是极快的反应。看着年老体弱,走路都不行了的大师兄第一个掠到她身旁,伸出一只皮肤都松弛起皱了,就差长老人斑的手扶住她的背,声音因为关切而慈爱。
    庞脉脉不想受这点伤就倒下去,强撑着点点头:“没事,大师兄。”
    然后她就倒了下去。
    还在网里的鲁师姐无语,然后幽怨地开口说:“……云师兄,你师妹太逞强了。再耗下去,她要油枯灯尽了。”
    高阶化炁修士和低阶化炁修士之间的差距很大,关键是灵力量,庞脉脉的灵力才刚刚转为火灵力,一滴液化也没有,而鲁师姐已经几乎全部液化。
    这中间的灵力差距不夸张可以说差到几十倍,多的甚至上百倍。
    庞脉脉灵力算是底子厚,本身灵根功法均为上佳,比普通化炁初期弟子强不少,但是和鲁师姐之间的差距也在十倍以上。
    如果是上次姚管事那样的外门弟子,灵根不行,功法不行,灵力量差了四五倍,还可以弥补,但是和灵根功法均佳的鲁师姐之间的差距,却不那么好忽视。
    她非要力拼,灵力几乎耗尽,这样很容易伤及根基。
    相比而言,骨头的伤反而不是那么可怕。
    修士有的是断续的药物,重生一只手都没有多难。
    云腾点了点头,咳嗽了一声,然后把庞脉脉抱起来,转身驼着背离开了擂台。
    庞脉脉恍惚间感觉自己被放到榻上,师父温和的灵力在自己体内梳理,然后胸口感觉好受了点。
    还听到师父说:“……没事,她内伤不重,这孩子灵力比一般人还要深厚点,筋脉也阔达,养炁诀毕竟是有用的,底子厚,筋脉温养得好,不容易走火入魔,也不容易油尽灯枯。她只是筋疲力尽了,体力榨得太厉害,灵力倒没伤到根本。皓儿,去西院要点茯苓露来,配着这个黑枫芝给脉脉吃了,能让她半个月之内把手臂长到完好无损。”
    然后隐约有人抬起自己断掉的右臂,似乎有灵力在涂抹什么东西,冰凉的感觉渗入肌肤,皮肉和骨骼,略微缓解了剧痛。
    再然后,过了一会儿,嘴里被塞进一块什么东西,微微麻涩,入口即化,回味却是带着甘甜的。
    接着又被抬起头,一个小小的瓶口对着自己的嘴,一股清凉微苦的液体流入口中,和原先嘴里那块东西融合,灵力仿佛爆炸一样迸发出来,生机勃勃的力量涌入她五脏六腑,浑身肌体。
    后来她又睡着了。
    虽然身体上很痛很疲惫,但心却安了下来,好似小时候有一次被一个骑自行车的叔叔撞了,她受了伤,妈妈赶过来,她在妈妈怀里一直哭,一直哭到睡着,那一觉,虽然痛,虽然哭得筋疲力尽,却特别黑甜。
    睡到半夜,她被一只冰凉的,搁在她额头的手给惊醒了。
    睁开眼,先是满眼从雕花的窗棂洒进来的白色月光。
    照在她脸上,照在她浅绿色的,普通茧绸,自己做了花草蜡染的被子上。
    被头上那块花纹是银杏叶的,还有略下方一块却是用的珍贵的七叶菩提叶子。
    月光下影影重重的很美。
    月光还把床头的人拉出长长的黑色影子,一直蔓延到她身上,好像上次在扶桑木客栈那一回的树洞里那样。但是那次他把她覆盖住了,这一次,却露出了她发白的脸,在月光下。
    仰躺着,黑发散乱披拂的雪白的脸上,没有血色的嘴唇被月光照得更脆弱。
    庞脉脉睁大眼,依然看不清床头人的模样。
    她的手臂这时候早已摆脱了冰冻,因而碎骨的剧痛极为清晰,而因为药物灵力在重新生长的地方不但剧痛,还麻痒难当。
    她咬紧嘴唇,不让自己痛苦的□□漏出来。
    但很快,嘴唇也被咬出了血来。
    额头上起了一层冷汗。
    她已经很久没出过汗了。
    床头的男人早已缩回了手,没有再伸出来,只是低头看着她的脸,她痛苦地猛地闭起来的眼睛,她额头的冷汗,她渗血的嘴唇。
    然后他伸出一根修长的食指,在她胳膊上某一处点了一下。
    冰凉的灵力侵入,阻隔了她剧痛的神经传送。
    疼痛猛然间消失了。
    “谢谢师叔。”她松开了紧咬的嘴唇,颤声说着,还是喘息了一会儿。
    “真不知道该说你什么好……”阴影中的男人淡淡说,“你和她拼什么,你又不是剑修……真那么勇敢,这会儿这点痛倒是痛得要死要活的了……”
    从一开始就喜欢给我乱套罪名……
    庞脉脉想,我哪里要死要活了?
    “赵师叔……”她嗓子喑哑,但是挤出了一个笑容,“今日一战,我悟得甚多……这点伤……不要紧。难得有这样力战也不……会有生死之虞,受了伤有人照顾……的机会。”说着,笑容在月光下越绽越大,谁看了都会为其中的真诚动容。
    赵千行低头看着她,许久都不曾开口。
    本来准备了训她的话,此刻却似乎没有必要再出口。
    一处碎骨的痛楚就让她满脸苍白,冷汗直流,把嘴唇咬破,□□声快要控制不住出口……还是如他印象中一般娇气。
    然后想起白日里她悍不畏死的身姿和神情。
    突然又觉得可爱了。
    比印象里可爱多了……
    她竟然也渴望全力一战,是他所未曾想到。
    “师叔,我没事……”她半闭着眼睛,低声说。
    睫毛很长,显得比实际年龄要小
    因为疼痛被他的秘法阻隔,所以面容也慢慢舒展开来了,但是苍白依旧。
    “随你吧,”他冷淡地说,“只是过几日就是第三轮,不知道你打算怎么办。”
    庞脉脉勉强笑了笑。
    她也没想到这一战会惨胜,第三轮确实是很大的问题。
    “尽我所能而已……”她嘴唇里吐出几个字。
    他没再说话,依然低着头,依然看着她。
    身姿笔直,眼神冷淡。
    所以明明只有咫尺,却让庞脉脉觉得相距很远。
    她有些不安,不知道他来做什么,如果只是想骂她……为什么还不走?
    “师叔你……”
    “你……”
    两人同时开口。
    出于对辈分,等级和实力的尊重,庞脉脉乖乖闭上嘴。
    赵千行也闭上了嘴,等了会儿,才开口说:“你睡吧。”
    庞脉脉本来想说,师叔要是没什么事就走吧,我没事的。做出正常感谢对方探病的样子把人撵走。
    可现在赵千行这么一说,她却不好再这么说,怕激怒了他,心里叹了口气。
    她本来就被疼痛和疲累弄得很虚弱困乏,两人不再说话,她的眼睛慢慢也就合上了。
    她以为赵千行在,她不可能睡着,可实际上没过多久,她就再次入睡了。
    第二天再醒来时,天气很好。
    天空蔚蓝,偶见云丝堆卷,不凉不热,还有清风徐徐。阳光照在窗外,只见小院里植物葱茸,都从小小的嫩芽冒出了不小的叶片来。
    春意竟已深了。
    想到昨夜赵千行来,庞脉脉竟有些恍惚,不知道是做梦还是真的。
    接下来几天,她一直卧床,行气养伤,慢慢调理身体。
    等到第二轮终于结束,第三轮的对战安排下来之后,游皓兴奋地闯进她的小院,一边欢呼:“脉脉,你可真幸运啊!”
    庞脉脉看着眉飞色舞,停在她床头不远的二师兄,用微笑和眼神询问他。
    “第三轮三百二十三人,抽签你居然轮空了!”
    轮空了!
    两两对战,如果人数是奇数,自然就有一人没有对手,可以直接进入下一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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