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上……”年若兰见胤禛吐血,面色骤然一变,再顾不得其他,奔到胤禛身边伸出手扶住了他摇摇欲坠的身影,屋子太过昏暗,这离的近些了,才发现胤禛右肩的衣袖果然被刀子划破了,整个肩头都是血红血红的。
    年若兰紧紧搂着他,哽咽道:“不是!在臣妾心里,皇上并不是什么心狠手辣之人,你是好人,对我好,对孩子们也好!”胤禛被年若兰紧紧搂着,不知什么时候,那本来紧绷的似一张弓的身子却微微放松了下来。
    “可弘时却深恨朕……甚至恨到想要杀了朕……”
    “您肩头的伤果然是……”年若兰神情一变。
    不过胤禛却只深深闭了下眼睛,再没有了言语。
    年若兰与胤禛从屋子里走出来的时候,苏培盛几乎都快要哭出声了,而不知道怎么搞的,栋鄂氏那几个人居然还跪在那里而除此之外,正院落中还跪在一人,却是履亲王允祹,胤禛虽是把弘时过继给了胤禩,但却下旨让履亲王允祹对其照顾看管。不过因为胤禛特意封锁了消息的原因,时至此时,允祹方才赶来。
    “臣弟叩见皇上,臣弟有负皇恩,没有看顾好三阿哥,请皇上降罪!”
    胤禛站在台阶之上,如同服视蝼蚁般俯视着允祹,只听其淡淡地说道:“弘时得了急症,已于刚刚去了,他虽已被过继给胤禩,但朕毕竟是其生父,他之死,朕心甚痛。履亲王允祹看顾不力,有负朕托,即日起夺亲王爵,降为固上贝子,弘时之丧事由你全权负责。”
    听闻弘时已死,无论是允祹还是弘时的一干妻妾,均如同九天霹雳般被震在了当场,每个人的脸上都露出惊骇之色。
    “臣、臣允祹遵旨。皇、皇兄节哀。”
    景仁宫中,太医正在给胤禛包扎伤口。
    年若兰就站在他的身边,看着那退下来的一件件染血的衣裳心里面真可谓是百感交集。
    半晌之后。
    “近段时间之内,务必不能让伤口沾水,也不能做任何剧烈的运动,只要按时换药,皇上肩上的伤大约二十几日左右就会愈合的。只不过……”
    “只不过什么?”年若兰眉头一皱,俏脸生寒:“你们这些太医说话怎么总是这样吞吞吐吐地,还不快给本宫道来。”
    “娘娘息怒。”那太医跪在地上也不敢再卖关子了,立刻脱口而出道:“皇上肩上的伤口倒不是主要的,主要的是皇上内在的身子,皇上刚刚在怒火攻心之下已然是吐出了一口心头之血,龙体大损啊!”胤禛本来就不年轻了,平日里又是一个恨不得把一天当作二十五个小时来用的工作狂,如今又逢上了此事,身上的沉疴未免要爆发出来。
    “那可有什么补救的措施?”
    “回娘娘的话,皇上现在只能靠静养。多食一些温养之物,万万不可再动怒生气,否则要是再来一回的话,于寿数有碍啊!”
    无论是太医在包扎伤口时,还是刚才年如兰与其对话时,胤禛椅子保持着闭目不语的状态,而此时却微微睁开了眼睛,淡淡地说道:“朕的病情由你全权负责,关于朕的病情,不得外传,若是有一丝风声泄露出去,朕要你全家提头来见。”
    “微臣不敢。微臣不敢。”
    “好了,你先下去吧!”年若兰挥了挥手,年级一大把的太医令抖着雪白的胡须迫不及待的就跑掉了。
    “皇上去睡一觉吧!您的脸色看起来苍白极了。”
    胤禛此时也觉得疲劳至极,闻言也没有反对,淡淡地嗯了一声,只说道:“你过来陪朕躺一会。”年若兰应了声,小心翼翼地扶着胤禛上了床,很快的,雨过天晴色的帐帘就把外间和床帐内隔断成两个天地。
    胤禛右臂有伤所以是侧身躺着的,年若兰同样也是侧着身子,两个人面孔相对,因呼吸而浮起的淡淡热气相互吹在了对方的脸上。
    “你不问问,弘时是怎么死的吗?”良久之后,胤禛突然如此问道。
    “如果皇上愿意说的话。”年若兰往前凑了凑,把自个的小脸埋进了胤禛的脖颈之中。
    “……弘时自被朕过继给胤禩之后,整个人变得极其消极,开始没黑没白的酗酒,并且眠花宿柳,这京城的大小妓窑竟都被他睡了个遍。”胤禛说道此处还颇有些咬牙切齿的味道。
    弘时性子素来也不是那种坚毅无比的,被过继给胤禩之后,无疑是从天上摔倒地上,他堕落的可能性远远比重新振作起来的可能性要高得多的多。
    “弘时长期在那等烟花之地流连,久而久之,竟染上了脏病。”
    这也就是弘时之所以会病重的原因吧!
    “可是,可是皇上肩上的伤?”情不自禁地年若兰仰头道:“恕臣妾直言,三阿哥纵使心底对皇上颇有怨怼,但依他的性子也是万万不敢公然拿刀伤害皇上的。”况且他还要拖着自个病重的身子。
    胤禛闻言紧紧闭了下眼睛:“若是平日的弘时,自然没有那样大的胆子,不过他因为得了那脏病的关系,整个人虚软无力,有人便给他开了一种罂粟提起出的药物,使其狂性大发,再加上朕今日去看他时与他争执起来,弘时没了理智,竟要拔刀弑君,朕情急之下一脚踹在了他的胸口之上,弘时吃不出力气,整个人向后摔去,撞到了柜架上,那柜架倒在地上,便把弘时压了下去。待朕移开柜架,弘时已然没了气息。”
    原来是这样……知道事情的前因后果,年若兰总算解开了心中疑惑,感觉到胤禛情绪的起伏,不由动了动脑袋,再其颈部磨蹭道:“是弘时先对皇上动手的。皇上反击也不过是自保而已。弘时会死也是个意外。皇上心中不必介怀。”
    “朕总在想。朕与弘时会落到今日的地步,是否真的是朕做错了?”胤禛无声一叹,声音听起来也是极为落寞。
    “臣妾认为皇上并没有做错什么。”年若兰十分坚定地如此说道。
    胤禛沉默半晌,突然带着一些迟疑的感觉,出声道:“温氏那里……”
    “三阿哥早逝,已颇为可惜。温氏肚子里的那个就是他在世上留有的唯一骨血,还请皇上开恩。留住这个孩子吧!”
    胤禛紧皱的眉宇微微一缓,颔首道:“既然你都这样说了,那便留下吧……朕倦了,陪朕睡一会儿。”
    “嗯!”
    第204章 温氏生子
    俗话说得好,这天底下没有不透风的墙,关于弘时的死亡,胤禛纵然百般遮掩,然而还是有许多闲话传了出去,且隐隐地往胤禛杀子的方向扯去,不用说,这背后定然是有人在搞鬼,而毫无疑问的,胤禛肯定会把此事算在胤禩等人的头上,于是当天夜里,胤禛便连发两道圣旨,以允禩等人悖逆之名把他们从皇家玉碟上除名,允禩改名为“阿其那”其子弘旺改名为“菩萨保”允禟改名为“塞斯黑”其子嗣也被贬斥改名,两府落败,已成定局。
    弘时的葬礼简单而迅速,允陶处理的十分妥帖。胤禛的伤势在年若兰精心的护理下,恢复的很快,只是他因吐了心头血,从内地里伤了根本,身体的确是大不如前了。
    时间进入盛夏的时候,胤禛信守承诺带着年若兰一起住进了圆明园,这一次,除了年若兰外,还跟过来一人,此人不是别的正是温嫔。自弘时丧命的消息传出后,若说有谁为此打心眼里面感到高兴,那么温柔肯定要算做一个的。
    一来,她自认为自己之所以会落到如今这个下场,全因弘时贪恋自己美色,侮其身子,毁其清白所至。二来,弘时一死,对她来讲反而出现了一条生路。哪怕是看在肚子里的孩子的份上,许是皇上还愿意放自己的一马,要不然的话,为何要留自己到今日?
    是以当知道皇贵妃下旨,以散心为名,让她也出现在陪驾的名单中时,温柔心中无疑是喜悦的,不过可惜的是,无论是皇上还是皇贵妃对她的请见都是全然漠视的,她的周身依然被严加看管着,即使来到圆明园,也不过是换了一个【囚牢】罢了。
    圆明园风景秀丽,人处其中难免会有心旷神怡志感,年若兰每日都会拉着胤禛到园中散步,久而久之,胤禛的心情也从弘时丧亡的沉重中恢复过来,看着倒是好了许多。
    这一日,年若兰却是接到一个好消息,便有些迫不及待地想要告诉胤禛了。
    “皇上……哥哥也在?”年若兰刚一踏进胤禛的书房,就看见正站在龙案前负手而立的年羹尧,年羹尧见了自家妹妹对其叽咕了两下眼睛,满是狭促的表情。
    年若兰轻瞪了他一眼。
    “臣妾是不是来的不是时候?”
    “无妨。”胤禛摆了摆手对着你年若兰笑着说道:“你兄妹二人也有段时间没见了吧,亮工留下来,与朕和兰儿一道用午膳。”
    “那微臣可就不客气了。听闻皇上有一批百年以上的正宗女儿红不知微臣今日有没有这个口福消受一番呢?”年羹尧嘴上一边说着一边搓着自个的双手,把【恬不知耻】这四个字表现的是淋漓尽致。
    “哈哈哈,亮工这是惦记上朕的美酒了!”胤禛脾气严厉,是以朝中多数大臣在其面前都是敬畏有余亲近不足,康熙时,君臣融洽说笑的场面在胤禛这朝可是极其罕见的,不过作为一个嘴上不说,但是从心底把康熙帝视为榜样荣光的胤禛而言,何尝不想要效仿先皇一二,而这满朝文武中能够满足他这种心理要求的恐怕就非年羹尧莫属了。
    君臣两个说笑了几句,一旁的年若兰这才想起自己想要告诉胤禛的消息。
    “对了,臣妾还有个好消息要禀告皇上知晓呢。”
    “哦?什么好消息?”胤禛含笑望了她一眼。
    年若兰便道:“是弘煦的侧福晋纯儿,在昨日被太医请平安脉时,被查出了喜脉,已有一个多月了。”
    胤禛闻之果然是大喜过望,只见他的眼角旁出现明显的笑纹,大声道:“果真有此事?那可真是大喜了!”
    “恭喜皇上这是要做祖父了。贺喜皇贵妃娘娘这是要做……”祖母连个字在年若兰那迫人的视线下到底给咽了回去。看着自家哥哥那颤颤地表情,年若兰心里轻哼了一下,祖母什么的,虽然是事实,她也的确十分高兴,但还是有一点点尴尬呢。
    弘煦即将有嗣一事的确让胤禛欣喜不已,在午宴上甚至还多喝了两杯,要知道自从他肩膀受伤后,在年若兰的处处盯防下这还是第一次饮酒呢!
    “亮工,朕要是没记错的话,你那个小女儿与弘福年级相仿,咱们不妨亲上加亲,朕就让弘福娶了你家的小女儿做福晋,你看如何啊?”
    胤禛的话语一落,年若兰和年羹尧同时被吓了好大一跳。毫无疑问,胤禛的提议完全是出于一种【恩典】。然而,年氏兄妹毕竟是【穿】过来的西贝货,这表哥表妹、表姐表弟什么的,在他们眼里那都是至亲之人,这亲人之间怎么可能成婚呢?
    “皇上,弘福还小呢。再说臣妾早就答应过他,等以后选福晋了,让他自己拿主意。”
    “皇上隆恩深重,微臣感激不尽。只是您也知道,微臣家里就两个闺女,大女儿已然是远嫁,这二女儿,微臣就想着留在家中,将来也好坐地招婿,所以,所以微臣的女儿怕是没有这个福气!”
    胤禛何其聪明,见这兄妹两个的托词就知道她们大约都不是太同意这桩婚事,虽然有点不太明白这拒绝的原因,不过这事终究也只是胤禛一个偶然出来的念头罢了,遂也没有继续说下去。
    胤禛与年若兰抵达圆明园的两个月之后,温氏那边终于传来消息说是要生了。胤禛淡淡的点了点头,脸上看不出喜怒来,年若兰想了想决定还是亲自前去看望一眼。她到的时候,温氏的羊水已破,正躺在床帐之中发出阵阵疼痛的惨叫。
    年若兰也没有与其打照面,只坐在花厅之中静候。
    大约三个时辰之后,屋子里面响起一阵孩提的哭声,片刻之后,只见从里面抱出来一只大红色的襁褓,年若兰站起身低头一看,孩子不太大,大约是胎里面没养好的关系,看起来有点面黄肌瘦的样子。
    “启禀贵妃娘娘,温嫔生了个小皇子。”那接生的产婆低眉顺眼,声音淡淡地如此说道:“温嫔娘娘生产之时,出现了血崩的症状,人在刚刚已经去了!”
    年若兰抬起眼睛看了她一眼,只淡淡地说道:“把孩子给本宫吧!”
    那产婆恭谨地应了一声。
    年若兰把孩子抱回了自己的院子,傍晚的时候胤禛归来,年若兰把孩子放到他眼前,胤禛没有伸手去抱,他看着孩子的眼神充满怅然,想来是想到了弘时吧。
    “温氏已经去了,这孩子该交给谁来抚养,还请皇上示下。”
    年若兰既说这句话,那就表明自个是不想要亲自养着了,她本就还有一个年幼的弘赐,自然没有精力在为别人的孩子操心。对于温氏的死亡,胤禛似乎没有一丝的惊讶,闻言只点点头,沉声道:“你看宋氏如何?”
    “宋姐姐自然是极好的。”年若兰先是肯定了宋氏这个选择,不过下一句却是:“只是宋姐姐的身子皇上也是知晓的,恐怕是不能抚养这孩子长大。”
    那么剩下的嫔妃中有资格抚养孩子的就剩下了个宁嫔武氏;但无论是胤禛还是年若兰都不喜此人,这孩子纵是【来路不正】但到底也是胤禛的亲孙,自然得好好为其的选择一个好的抚养对象。
    “臣妾心里却是有个主意。”年若兰轻声说道:“皇上御极多年,但除了登基那年大封宫妃外,对后宫还没有过什么恩赏,不如寻个机会把后宫姐妹们的份位都往上提一提。臣妾记得,宫里面有一位姓刘的唤名微盈的妹妹,个性淡薄无争,现在是贵人的身份位,皇上何不提拔一下她,这份位高了再把这孩子交给她来抚养,别人也就说不出什么来了。”
    胤禛对这个所谓的刘贵人那是一丁点的印象都没用,不过他总归是很相信年若兰的,闻言也就点点头,道了声:“就按你的意思办吧!”平白得了个儿子,还被升了妃位,刘氏就是再【淡薄无争】也几乎被这突然砸下的好事弄得晕头转向,当然这其中更多的却是惊喜。
    “温嫔产后血崩而死的事情你应该也听说了。”
    “是!温嫔姐姐之死,婢妾也深感遗憾。”
    “嗯,本宫与皇上的意思是,温嫔所生之子,从今后就交由你来抚养,刘氏你要好生照顾这个孩子。”
    “婢妾遵命,谢陛下与娘娘厚爱,婢妾定会待九阿哥视如己出,绝不辜负陛下娘娘的信任。”
    “那便最好。司棋,把孩子交给刘氏。”年若兰看着刘氏是怎样带着欣喜的表情接过了司棋手里的襁褓。这个人,她已经在暗中观察许久了,却是个心思良善的,能耐的住宫中寂寞的。把孩子交给她来抚养,年若兰的确是放心的。
    “刘氏,本宫已启奏万岁,封你为谦妃,即日起搬进冷泉宫居住,望你好生抚养这孩子,待他长大后,自然也不会忘记你今日的好处。”
    冷泉宫地处位置及其偏僻,刘氏带着孩子住在哪里,时间久了,若无人提及,恐怕都会被人遗忘,而这一切也正是年若兰想要达到的目的。
    一年、两年、三年、五年、十年、总有一日,无论是温氏还是这个孩子都会在众人的记忆中渐渐模糊下去,待这孩子长大成人后,再找个机会把其过继给哪家亲王,想来也不会误了他的前程。年若兰自觉这个处理的方法是最好的,毕竟,胤禛虽然允许了这个孩子活下来,但总归也是不想见天的让其再眼前晃悠吧!更何论要像疼爱弘赐一样疼爱他了。
    第205章 凤逝1
    明明是盛夏时节,然而炽热的太阳却没有给长春宫带来什么温暖的感觉。自皇后交出凤印后,整个长春宫就进入到了这种消寂的状态之中。乌拉那拉氏靠在床头,额上贴着药布,她惯来有强烈头疼的毛病,这些日子却又是加重了。突然地,一些嘈杂的鼓动之音断断续续地传来。
    “外面怎么那么吵?”乌兰那拉氏是皱着眉头,苍白消瘦的脸上隐有不悦之色。她的贴身宫女珊瑚闻言,用着极小地声音道:“回娘娘的话,皇上下旨,恩赏六宫。诸嫔多有升迁,是以这几日难免嘈杂了一些。”
    “皇上下旨,恩赏六宫?此事本宫怎么不知道?”乌拉那拉氏的脸色豁然一变。
    “听、听说是皇贵妃娘娘替后宫诸妃向皇上请得的圣旨。”
    珊瑚的话无疑如同火上浇油,让乌拉那拉氏越加的恼恨难平,只觉得一股郁气从心底涌上,难以自制的咳了出来,珊瑚见状赶紧走上前来,轻轻拍着乌拉那拉氏的后背。
    “呀————”看着乌拉那拉氏展开的手帕,珊瑚惊叫了起来。
    那上面却是已经有着一大块血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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