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谢,那三妹妹,记着明日一早吃了饭就过来哟,我叫人准备了好多果子点心,三妹妹吃个够。”
    “好。”
    嘉宜进来坐在炕头上,就看到了炕桌上不过就有一盘子盐炒豆子,嘉柔吃着炒豆子在那里看一本三字经。
    她听说过袁姨娘节省,是因为要补贴家里,她家里爹娘有病,一个兄长也是个没本事的,日子过得艰难。
    袁姨娘跟五小姐嘉柔一月下来有四两银子,这府里头当个主子总还得打赏下人,添置些公中没有的东西。据说,袁姨娘这个院子里服侍的丫鬟们都常常叫苦,说她们服侍的主子最穷,一年下来,别的主子逢年过节能赏给底下人一串钱,轮到袁姨娘这里有几十个钱都是好事了。
    如今嘉宜来了,眼睛里看到的一切都印证着她曾经听过的话。
    她是真没想到,袁姨娘跟五小姐嘉柔两母女,还比不上新进府的她跟她姨娘。
    这也难怪,袁姨娘老实木讷,跟老爷顾金枭又只生了个女儿,顾金枭也不重视她,太太那里也不看重她,老太太那边同样她也不讨喜。这没有外财,光是凭着那点子月例银子过日子,还要贴补家里,她能阔绰倒是怪事了。
    所以,后面嘉宜走了之后,她对身边的俞嬷嬷说:“这办个会,还要请老太太,太太,诸位姑娘们,虽然说只置办下茶果花儿,但不花十两八两银子也是办不下来的吧。我还不曾想到,章姨娘跟三姑娘这么有钱……”
    俞嬷嬷撇一撇嘴,道:“我倒是觉着三姑娘可精,甭管花十两还是八两银子,她才一进府搬了新居,就肯舍得银子做东请客,看在老太太,太太眼里,就觉得她懂事知礼。若是被老爷知道了,老爷也得夸她会处事。所以,她这银子花出去还是赚了。”
    袁姨娘听完,偏着头想了想,咬唇慢慢吐出一句话:“那这么一来,我不得还要准备些银子,来年嘉柔就得搬过去了,既然今年三姑娘都做东请客了,嘉柔来年不也得学着她请客吗?这……真是……真是麻烦事儿……”
    这会儿她有点儿怪嘉宜多事了,好好得办个什么茶会嘛?以前的大小姐,二小姐,四小姐都没有办,就她一进府就搞出些新鲜的事儿来。将来就会让她的女儿也得跟着办。还有兴起了办会,那以后碰上什么好时节,顾家的姑娘们你办一次,我办一次,那开销不就大了吗?
    一想起要为这些事情出银子,袁姨娘头都大了。
    嘉宜从袁姨娘的院子出来,便去了她娘的住处。
    刚进院子,眼尖的半莲瞧见她,立马蹦跳着就过来了,欢欢喜喜道:“三姑娘怎么今日有空过来了?”
    又一叠声地□□蕊快去向姨娘禀告,说三姑娘来瞧姨娘了。
    半莲和春蕊在院子里咋呼,早就让在屋子里的章姨娘听到了,她不等春蕊跑进去禀告,已经掀开帘子跑出来了。
    嘉宜大步向她走过去,章姨娘也大步迎上来。
    “朵儿,怎么今日有空来我这里,不是说要跟老太太说了才能来吗?”
    “我来之前跟老太太说的来请五妹妹明日去赴茶会,然后顺道来瞧您,这是一举两得之事,昨儿我就想着捞着这机会来探望姨娘……”
    “茶会?”
    “走,咱们进去说。”
    明明才搬出去没两天,可不管是章姨娘还是嘉宜也好,都觉得好像过了好久一样。
    嘉宜看得出来,自己来看娘,她很高兴。
    把自己要办茶会请客的目的说了之后,她还悄悄对章姨娘说了老太太还给了她三百两银子的事情。
    章姨娘捂着嘴,看向嘉宜,惊喜不已,自己呵呵笑了一会才说:“没想到老太太对你这么好,这下,你搬去那边我可放心了。”
    “我走这两日,任姨娘可曾过来串门子?”嘉宜突然想起一事开口问道。
    章姨娘:“你走那一日,她过来一次,喊我姐姐还喊得挺亲热,在我这里坐着吃瓜子儿,喝了两杯茶才回去。她向我打听一些之前没进府的事情,我估摸着她是想知道我跟你爹咋认识的。”
    “那您怎么说的?”
    “我把何家太太教我的话说了,任姨娘听了,坐了一会儿才走了。”
    “又不知道她葫芦里卖什么药,打什么鬼主意了。娘,您可得注意,她送来的东西您不能用,也不能吃,您把她送的东西给半莲她们。”
    “哦,好。”
    嘉宜特别补充一句:“特别是,如过您怀上了,那可得等到怀稳了才能透露出消息。不然,怕任姨娘嫉妒,会对您不利。”
    章姨娘脸红了,嗔怪嘉宜人小心大,什么都敢说,自己还是个小丫头呢,说这些也不害臊。
    “唉……您以为我想说这些啊,您是我娘,我|操心您,为您好才这样。”嘉宜长叹口气道。
    她也想有个强大的娘罩着自己,那么自己就不用操心,不用那么没安全感了。可她没有那么好的命,捞不着那么好的娘,在如此复杂的顾府里面,必须要步步小心,时刻注意,防着被别人算计,还要保护自己身边的人。
    母女两个又说了会儿话,嘉宜看看日头也挺高了,是到了回去的时候了,就把半莲和春蕊两个人叫过来,嘱咐了她们一些话,这才辞别了章姨娘到自己的院子去。
    吃过午饭,嘉宜窝在自己的屋子里的架子床上睡午觉。
    正睡得香呢,有人拿了团扇在扇她的眼睫毛,一下子把她给痒醒了。
    睁开眼,就见到四小姐嘉珍拿着把绘着花鸟的团扇噗一声笑出来。
    嘉宜懒懒地问她:“四妹妹,你怎么不睡午觉,大中午的到处跑?”
    嘉珍扇着扇子道:“我来瞧瞧你这边办茶会的东西可都准备齐了没?一会子反正要跟范绣娘学女红,索性不睡了,来你这里玩一会儿。”
    嘉宜继续躺着说话:“那你都看到了吧,好不容易把那些桌椅板凳等弄来了,山茶和绿萍她们累惨了,我让她们都去歇个午觉,晚点儿再继续。”
    “怪不得我方才进来,发现院子里静悄悄的,只有个做粗活的婆子靠在门边打瞌睡,我进来她都不晓得。”
    两人正说话呢,院子里忽然传来说话声,嘉宜隐约听到什么花儿的话,就爬了起来,穿上绣鞋出去看,嘉珍也跟着出去。
    站在廊下,嘉宜看到鲁嬷嬷正指挥着几个健壮的仆妇帮着把一些盆栽给搬进来,并叫她们把盆栽放到东墙根儿下晒不到太阳的地方。嘉宜过去看那些盆栽,有玫瑰,月季,还有兰草,一株一株的都很精神,花也开得好。
    鲁嬷嬷见到嘉宜,就走上来一边拿汗巾子抹汗,一边笑着说:“姑娘,挑这些花儿可费事儿了,喏,这里一共有十六盆,五盆玫瑰,五盆月季,还有六盆兰草。这些花儿都是花市上最好的,因为买得多,还送了一盆兰草。”
    “对了,这里还剩下几钱碎银子。”鲁嬷嬷又从腰间的荷包里掏出两小块银子递向嘉宜。
    嘉宜没有要,说:“这些银子就赏你吧。”
    鲁嬷嬷把银子收回去,重新放进荷包里,脸笑得如同一朵花。
    嘉珍在一边看到了,就悄悄问嘉宜:“买这些花儿花了多少银子?”
    嘉宜:“约莫二十两?”
    “二十两?这么贵!”嘉珍瞟一眼嘉宜,觉得她这位三姐姐真看不出来如此大方,一出手就花二十两银子买花,只不过是为了明日办一天的茶会。不是说她这位三姐姐是何家的奴婢出身么?她哪里来这么多钱?
    心中存着疑惑,嘉珍不觉对嘉宜刮目相看。
    她想,原先只不过觉得嘉琴好说话,好打交道,所以才跟她来往。
    这会儿见嘉宜一出手就是二十两银子,眼都不带眨的,她对这位三姐姐就更有兴趣亲近了。
    二十两银子差不多算是嘉珍一年的月例银子,而且真正到她手上,该她支配的绝对不超过十两银子。她的月例银子有一多半都被她娘收去了,说是要攒着给她做嫁妆,不然,将来等她将来找婆家的时候,没有多少陪嫁会显得寒酸。她娘还念叨说她长房的伯母是个抠门儿的,将来她出门子,一定不会给她多少添妆,所以这嫁妆银子还是得自己攒。
    嘉珍是深信她娘说的话的。二房依附长房生活,就算她是二房的嫡出小姐,可二房没钱,长房的伯母是个看不起二房的人,一直以来还颇嫌弃二房依附长房生活,很多风言风语,她不是没听到过。
    如果三姐姐有钱,或者有别的生财之道,嘉珍都觉得这条大|腿绝对值得抱。
    嘉宜听嘉珍喊贵,随即也苦笑了下说:“我也觉得贵,可没法子,省吃俭用也要把这笔钱凑出来,让老太太,太太,姐妹们觉得满意。”
    “三姐姐为人真好,那么,我也来帮姐姐的忙好了,你看,需要我帮什么忙么?反正我这会儿没事情。”嘉珍一边说话一边卷袖子。
    嘉宜按住她的手:“算了吧,我可请不起四妹妹帮忙,你跟我好好地进去坐着喝点玫瑰花茶,一会儿我们去见范绣娘,让她今日教我们绣牡丹……”
    吃了茶,两人又闲聊了一阵子,两姐妹就去离这里不远的一个院子,那个院子就是顾家的小姐们每日下午上课的地方,那个教琴棋书画的女先生还有教她们女红的范绣娘都在那里。
    基本上顾家的小姐们会一处上半个时辰的课,接下来的一个时辰就是自己练习的时间。
    有喜欢琴棋书画的,比如嘉书,就会去钻研她喜欢的那一部分学习内容。
    有喜欢女红的,比如是嘉宜,就会去一边绣东西,一边请教范绣娘一些针法,花样等等。
    在嘉宜没有来之前,嘉珍是对琴棋书画和女红都没有多大的兴趣,往往她就跟嘉琴一起弹琴下棋混时间。
    说起来嘉琴弹琴还是因为她名字里面有个琴字,老太太说她大姐嘉书名儿有书字,所以喜欢读书作画,这跟她的名字相符。而她的名字里面有个琴字,要是不好好学弹琴,人家以后指不定那这个取笑她呢。于是,嘉琴也硬起头皮学琴了,她其实挺嗔怪她爹怎么不给她的名字里面取个“香”字,要是个“香”字,她保证不用谁催,就把香制得好好的。
    只是现在嘉珍决定抱嘉宜这根金大|腿了,就不陪着嘉琴弹琴和下棋了,她端着针线笸箩去跟嘉宜做伴儿了。
    两个人一起一边说说笑笑,一边做女红。
    没人陪嘉琴弹琴和下棋了,她就觉得时间难捱了,根本坐不下来。
    站起来,她去她大姐的书案跟前站一站,看她抄写诗词,没站多会儿就厌烦了。然后去拨弄下自己的琴两下,也没有嘉珍像以前那样在她跟前狗腿地称赞她弹得好,她也弹不下去了。至于下棋,更是没人,她又不想让女先生陪她下棋,而她带来上学在她身边服侍的丫鬟也没有一个会下棋的。
    于是,她只能慢慢踱到嘉宜和嘉珍跟前去,看她们做女红,看了一会儿,她鄙夷道:“我说,三妹妹,四妹妹,咱们府里不缺针线上的人,什么东西用得着你们动手,你们学这些奴婢才学的东西做什么?”
    嘉宜开玩笑地说:“我想绣好了,拿给范师傅,让她拿到绣坊里去给我换成银子,听说,绣得好的一幅襕裙,要值一两银子呢。”
    “财迷!”嘉琴更加鄙夷道。
    嘉宜呵呵呵地笑,继续做手上的活儿。
    一边的嘉珍听了却上了心,低声问嘉宜:“三姐姐,方才你说的话是真的吗?一幅襕裙,绣得好能值一两银子?”
    “是啊,没有错,不过前提是绣得好,像我们现在的手艺,恐怕需要再练上三五年才行。”
    “三五年……那也太长了,不过,一两银子也是挺多的……”
    嘉琴听不得她们两个财迷为了这些小钱在这里商量来商量去,是更看不上这两个没钱的穷酸妹妹了。
    次日一早,嘉宜起来得挺早,刚收拾好,外面小柳儿就笑着跑进来告诉她,送匾额的仆妇来了,她们问嘉宜,该把那块匾挂到哪里。
    嘉宜一听,心情愉快,便说:“那我这就出去看看,对了,小柳儿你去让山茶重新给你包上一块白纱布,要巴掌大的,然后多裹上两层。”
    小柳儿额头上的伤口愈合了不少,这会儿额头上只是包着一块三指宽的纱布,而且只是裹了一层。这会儿听见了自家姑娘的话不免疑惑问:“姑娘,这是为什么啊?”
    ☆、第47章
    “别问了,你照我说的去做就是。”嘉宜说完,就朝外面走。
    小柳儿“哦”一声,当真去找山茶了。
    把姑娘交代的话说给山茶听,山茶也一头雾水,不过,她还是按照小柳儿带的话,另外找了快巴掌大的细白纱布出来,给小柳儿多包了两圈,这样子打眼一看,外人一眼就能看出她的头受伤了,而且还不轻,不然也不会包扎那么几圈。
    嘉宜要的就是这种效果,今日老太太和太太都会来,即便她们不会问小柳儿怎么伤的,可是她们会看到小柳儿头上包着那么大几圈纱布,她们心里会留下印象。要是将来,那香冬要借着推倒小柳儿受伤的事情说事儿,或者让她姑姑给自己出难题,那么重新提起旧事,老太太和太太一定会想起今日受伤包了头的小柳儿,香冬在老太太和太太心里一定没有好印象,落不下好。
    这会儿她在院子外头,看两个抬匾来的健壮仆妇踩在木梯上,将黑底绿字的“清芷居”的牌匾给挂到院子的门楣上头。
    她在下头站着仰面指挥:“……往左……往上一点儿,对,对就这样……”
    “姑娘,这样行了吗?行了的话,我们就给钉上钉,把匾挂上去了。”
    “行了,你们动手钉吧。”
    于是一阵叮叮当当的声音后,新做的“清芷居”的匾额就牢牢地挂在了门楣上。
    嘉宜叉着腰站在下头左看看,右看看,然后表示非常满意,接着叫了山茶出来给这两个送匾额的仆妇一人赏了二十个钱,说有劳她们把匾送来,还给她挂上。
    “哎呀,这是我们分内之事,姑娘还给我们赏钱,真是……”那两个得了赏钱的仆妇眉花眼笑,千恩万谢地去了。
    “清,芷,居……嗯,不错,不错……”忽地有个女孩儿的声音在嘉宜身后响起,不用回头,她已经知道是谁来了。
    转身,果然见到嘉珍仰面在看她新做的那块匾,于是笑着问她:“怎么这么早就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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