做泥人是很费时间的,上好色以后还得阴干。叶清珂不耐烦等,领着徐锦超和徐华去找别的乐子。
    “我玩过这个!”徐华蕊家里也有的,但她年纪小,徐夫人拘着她从来不让她自己玩,每次上去都是奶娘抱着她轻轻荡两下。不过徐华蕊没见过别人玩秋千,一直以为秋千就是慢悠悠的动一动而已。
    叶清珂看出徐华蕊的兴致,歇了带她和徐锦超去玩别的游戏的心思,停在秋千面前,道:“徐家妹妹最小,你第一个玩呗。”
    徐华蕊便去看奶娘,等着奶娘抱着她上去玩。奶娘早前得了徐夫人的吩咐,有意让徐华蕊和徐锦超的关系更亲近些,因此站在原地并不动,而是和徐锦超商量,想让徐锦超带着徐华蕊荡秋千。
    徐锦超原是想要答应的,但念头一转又想到自己刚刚捏了那么久的泥人依旧没敢和珂珂道歉,简直卑鄙极了。他都讨厌这样懦弱的自己,珂珂肯定也讨厌他,不想带无耻的他一块儿玩。
    心里沉重的徐锦超抿着嘴把几乎脱口而出的答应咽回去,生硬拒绝道:“……不。”
    徐华蕊期待的小眼神转为失望,只能重新看向自己的奶娘。
    “这……”徐华蕊的奶娘也没想到会碰到钉子,有意继续劝说徐锦超又心疼身上冒着失望的气息的徐华蕊。
    徐锦超本质是一个春光般温暖的男孩,他伤心叶清珂肯定不愿意看到他玩秋千之余,又不忍心看妹妹失望,犹豫着反悔:“那,只能荡一小会儿。”
    “好。”徐华蕊才不在意是荡很久还是荡一会儿,能和哥哥一块儿荡秋千的惊喜一下点燃了她心中的喜悦之情,眉眼之间全是笑意。
    徐锦超在家里见过徐华蕊荡秋千,知道她向来都是轻轻荡几下,脚都不带离地的,他便也学着那般,伸着脚轻轻摇秋千,脸上同徐华蕊般挂着温暖的笑意。
    徐华蕊很自觉,说好了只荡一小会儿,她就当真只一会儿就主动要求下来了,还对叶清珂说:“珂珂,轮到你了。”
    “好~”叶清珂从一旁的石凳上站起,走向秋千。徐锦超看见她走近,慌忙站起身躲到一旁,生怕惹了叶清珂不高兴。叶清珂见状顿时一僵,不明白为什么徐锦超躲灾似的躲着她。
    徐锦超见叶清珂看着他,以为是自己站的近了惹叶清珂不高兴,躲闪着目光朝后连退了三步。这一下,叶清珂便是再迟钝也能看出来了——徐锦超大概是真的不喜欢她,或者说讨厌她,才会这样避着她。
    叶清珂单手握着秋千的绳子,忍不住想起上辈子徐锦超对她的好来,眼圈都憋红了。
    徐锦超偷偷瞄着叶清珂,不明白为什么叶清珂看起来会那么伤心。她……难道不是讨厌他么?
    就在两人僵持的时候,大人那头遣人来叫了,两人撇开各自的情绪,和徐华蕊一块儿麻溜地跟着来人去了正院。
    一入院子,便惹来了叶夫人和徐夫人哭笑不得的注目礼。尤其是徐华蕊,小脸和身子的精彩程度几乎令徐夫人傻眼,上边都是泥和颜料。徐夫人愣了一会儿,直喊人拿衣物来替徐华蕊更换。
    叶夫人张眼就知道是怎么回事,与徐夫人解释道:“前儿外子给珠姐儿捣腾了个屋子,专找了瓷泥给她捏泥人的,不想她尽带着超哥儿和蕊姐儿去那儿胡闹了。”
    徐夫人闻言神情微变。
    “那泥是上好的瓷泥,颜料也是干净的,不然我也不舍得让珠姐儿胡闹,小孩子自己做,总比外头买来的要有意思。”叶夫人是从书院里毕业出来,与许多官家小姐打过交道,徐夫人心里的想法她也能猜到一二,但却不在意,只是出于善意宽了宽徐夫人的心。
    而后,徐夫人脸上的笑容总算真实起来,瓷泥她早年在书院里也接触过,琢磨着叶夫人说的话也挺有道理,便抛开不管了:“很是这个意思。”
    小孩不知道外边俩女人打了一圈太极,换了衣服凑在面盆跟前洗脸。
    徐锦超被培养的独立自主,换衣洗脸都是自己完成的,叶清珂自持年纪大,见状也撇开奶娘同样自己来,唯有徐华蕊是别人帮着换的衣服,等到洗脸的时候就不乐意了,小声和奶娘商量要独立洗脸,她的奶娘拗不过她,只能松了手。
    三个人一人拿了一条小毛巾,统一了动作似的同时拿起来拧水抹脸,再放回去重复一遍,看着可乐得不行,刚刚的不愉快似乎都成了泡影。
    日头偏西的时候,新做的泥人赶在徐夫人家去之前晾干了,要想长久地保存还得放窑里烧一回。
    叶清珂的红嘴大眼小和尚形状最好,外形勉强算意趣十足,不过也就是仗着自己是小孩子,别人不会往歪处想,不然她哪里还能乐呵,早被叶夫人拎着揍了。
    而徐华蕊的泥人身上颜色糊成一团,跟调色盘般,没有呈现出模样来,不过她自己倒是很欢喜,拿在手里谁也不给碰。而徐锦超,他的泥人是个女娃娃,瞧不出来是谁。
    徐华蕊在叶府玩得太高兴了,简直就是解放天性,而且她今天还跟徐锦超一块儿荡秋千了,上马车前恋恋不舍地回头看了又看,和徐夫人商量:“娘,我下回还来玩,行么。”
    徐夫人承诺道:“嗯,蕊姐儿喜欢,咱下回就还来。”
    丈夫的差事与叶家有大关联,而且她今日来了,日后就更少不了交际。徐华蕊喜欢和叶家的闺女玩,她也乐得借着这个名头和叶府来往。
    左右小孩子间的交好是最不碍事的,日后若叶府有什么事,她抖抖手就能抽离出去了,一点儿粘连都不会有的。
    叶清珂跟着叶夫人把徐锦超等人送走,转头就又被叶老夫人抓回床上躺着休养,然她心里装着事儿,月上梢头了也没有半分睡意。她始终想不明白到底哪里不对,才会让上辈子爱她的徐锦超这辈子讨厌她。
    世上许多事情都是想得越多心里就越委屈的,叶清珂也不例外,不知不觉就被自己的胡思乱想弄得难受到了极点。
    她忍不住摸黑躲开奶娘跑花园里找到秋千,坐上去把秋千荡得高高的,一边荡一边哭。
    ☆、第6章
    叶清珂自来就不是会委屈自己的人,但凡换一个人讨厌她,她都能立刻撇开当成不知道世界上有这个人。
    唯独徐锦超,她心里认定了徐锦超,便如何也不肯丢开了,消沉数日以后,半是自我安慰半是不折不挠之下,总算是强迫自己想明白——她如今才七岁,徐锦超也才九岁,日子慢慢长呢。待到了学院,她有的是机会令徐锦超对她改观。
    想通归想通,叶清珂的精神却没有那么快恢复过来,叶老夫人看在眼里疼在心里,还以为是叶清珂伤了元气,拘着叶清珂躺在床上休养,一躺就躺到了进书院的日子。
    叶夫人说起去书院一事时,叶老夫人瞧着叶清珂没有精神的样子还皱着眉道:“是不是该让珠姐儿多些修养些时日,我瞧着珠姐儿瘦了许多,读书清苦,珠姐儿如今的身子怎么受的住呐。”
    叶夫人是做人媳妇的,闻言虽觉叶清珂身子已经大好,却也不好反驳,只能调头让叶承恩来劝。叶承恩也干脆,直接去外边请了大夫来给叶清珂把脉。
    得了大夫再三保证叶清珂的身子健康没有一点问题以后,叶老夫人终于放下心里的担忧松口放人了。
    叶清珂还在想着徐锦超的事儿,坐在榻上无意识地扒拉匣子里的玉珠,直把玉珠弄得“哗啦啦”作响。
    “珠姐儿这是在干什么?我听得脑袋疼。”叶承恩被叶清珂闹得脑袋疼,放下茶盏黑着脸瞪了她一眼。
    叶承恩的声音其实没有多凶,但叶清珂被吓住了,僵着小身子,手也不敢瞎搅弄珠子了,低眉垂眼地看着叶承恩,乍一看可乖可乖的。
    一旁坐着的叶夫人不赞同地瞪了一眼叶承恩,直接就把叶承恩瞪软了。他嘿嘿笑两声,道:“赶紧收拾收拾,我送你上书院。”
    其实吧,叶承恩自己看到叶清珂被吓住,不消叶夫人说,他自己早心疼起来了,他想了想,加了句安抚:“珠姐儿听话,你哥哥今日也和你一起上学,再不出门就要晚了。”
    这一下大声一下小声的,叶清珂还真有些不习惯,她暂时把心里的事情抛开,从椅子上下来,穿好鞋子,然后特别光棍地对她爹说:“我好了,咱们走吧。”
    本来么,她在自己院子里就穿好院服了,早膳也在奶奶那儿用过了,偏她爹急。
    叶承恩愣了愣,他身上还穿着家里边的衣服,翠绿翠绿的,叶夫人绝对不许他穿着出门,只好哄叶清珂:“你先上马车等我,我去书房给你找两本书带上。”
    叶承恩从商前是在书香世家长大的,书本的收藏很是可观,叶清珂心思不在身上,轻易就被糊弄过去了,乖乖的去马车里等他。
    马车停在角门,叶清琭已经先一步在那儿等着了。叶清珂跟哥哥互相打了招呼以后就安静下来,无聊了也不打扰他看书温习,自行掀了帘子往外看。
    然后就看到一辆马车不知何时堵住了巷子口,李飞薇拖着一只大篮子立在马车前,歪着身子艰难地往巷子里走。
    “李飞薇,你提着篮子堵我家巷子口想干什么啊?”叶清珂露出一个头,冲李飞薇喊道。
    李飞薇听到叶清珂的声音,扔下篮子抬头,双眼发亮地跑到叶清珂家的马车下面,眼巴巴道:“叶清珂,我给你带红鸡蛋来了。”
    早前就能看出端倪,这两小孩从来不兴亲昵来亲昵去,都直接管对方叫全名。
    “那红鸡蛋呢?”叶清珂跳下马车,瞅着李飞薇的手问。她摔着脑袋之后,李家受徐府启发,跟不要钱似的送补品过来,今天改送红鸡蛋了?
    李飞薇也跟着低头瞧自己的手,惊道:“哎呀,我给忘了!”于是立刻又跑回去,捡了篮子吭哧吭哧地一步一拖。她家的丫鬟也不帮忙,由着她拖。
    估计是家里边大人交代了,不给帮衬。
    “嘁,仔细哪天你就把自己扔大街上忘记回家了。”叶清珂跟着她,从篮子里捡出一个红鸡蛋剥着吃,嘴里不忘说两句风凉话。
    李飞薇和她闹惯了,下意识回嘴道:“你就嘴欠吧,当心被我家鸡蛋噎……啊呸”还没说完呢,她就后悔了,闭上嘴给叶清珂剥了颗鸡蛋“你别介啊,我记着呢,我爹不让我跟你吵。”
    “原来你不仅怕娘还怕爹啊。”叶清珂把手得的鸡蛋塞到李飞薇嘴里,找来叶清琭把篮子提到马车上,还对叶清琭说:“哥哥,一会你也装一些带身上,在书院饿了吃。”
    叶清珂又犯糊涂了,书院里的吃食自有书院备,这篮红鸡蛋是进不去的。
    叶清琭不反驳她,点点头帮她把篮子放暗格里,夸赞道:“珠姐儿真棒。”
    叶清珂见着李飞薇以后心情上来一些,也有心情跟叶清琭调笑了,回道:“那是,我哪儿哪儿都棒!”
    嬉闹间,叶承恩已换好了衣物出来,手里果真拿了三本书,身后还跟着一个书童打扮的小丫头。他看了叶清珂兄妹二人一眼,把目光放到李飞薇身上,温和地笑道:“薇薇也在呢。”
    “叶伯父好。”李飞薇规矩地站好,乖乖叫人。自打闯了一回大祸被家人三天两头地绑着上叶府道歉,李飞薇看着收敛了很多。
    “珠姐儿,这是你的书童。”叶承恩让了让身子,把身后的小丫头露出来,蹲下身子领着叶清珂看人。
    小丫头十一岁的模样,落落大方地对叶清珂行童子礼:“奴婢湘语,见过姑娘。”和平常的侍女不一样,异常有书童范儿。
    “以后你就跟着我啊。”叶清珂打量了湘语两眼,丁点大的人儿,垫着脚尖拍了拍湘语的头,一副老大的样子。湘语看着面前的小豆丁笑弯了眼,点点头站到叶清珂身侧。
    叶承恩不理会她们小儿的互动,把她们送到书院里,拜见山长以后就准备离开,他低头嘱咐叶清珂道:“珠姐儿,读书了就是大孩子了,不许欺负人了知道吗?”
    叶承恩知道自家闺女,虽然会被李飞薇欺负,但到了外头,就不知道谁欺负谁了,左右交代一句准没错。
    叶清珂失落于和徐锦超的关系不仅没有进步,反而后退了一大步,但她心里憋了一口气,想着念着要在书院里改善两人的关系,叶承恩的话让她顿生豪情:“爹爹,你放心,我一定会乖的!”
    叶承恩心里仍旧放不下,但眼看书院就要到开课的时间了,只能把满腔的话咽回肚子,这回是真的走了。
    “叶学子,李学子,跟老夫走罢。”山长道,按说他是不必亲自送学子去学堂的,只他恰巧顺路,便捎上两人了。
    叶清珂下意识仰脸去看他,竟觉得山长的嘴脸格外慈祥——黑发掺着白发,蓄着一把山羊胡子,不高大,很有文人的清雅。
    “叶学子怎么了?”山长见叶清珂一边仰慕地看着他一边着急地跟着他的脚步,觉得这定是个好学的学子,这般想着的山长心情不禁好起来,他停下脚步,用不那么严肃的声音问道。
    “无事!”叶清珂当年可没少被山长拎着训,山长温和地跟她说话了,她反倒紧张起来,手贴着衣面两脚并拢目视前方,笔直笔直的站着。
    山长暗自点头,心里对叶清珂的评价再上一层楼——不特意讨巧奉承,目光清澈,假以时日必有文人之傲骨。他却不知叶清珂这是怕他才这般表现,上辈子,他还说过叶清珂朽木不可雕来着。
    这般阴差阳错的,山长对叶清珂的印象好了又好,不仅改了上辈子的评语,还觉得姑娘倍有灵气。把人送到辛学堂外时,他拍了拍叶清珂的肩膀以示鼓励,道:“去吧,莫耽误了学习的时间。”
    叶清珂以前可没有过这待遇,那时候她被叶承恩强绑着过来,心里不情不愿的,跟她爹闹腾的时候还趁乱扯过山长的胡子,还不认真学习,以至于山长见了她就糟心。
    学堂里已经坐了一群和叶清珂差不多大的学生,叶清珂还在里边看到了徐华蕊。徐华蕊也看到她了,对着她招手道:“珂珂快过来,我给你留了座位呢!”
    叶清珂拉着李飞薇走过去,当即就坐下了:“你真好,还记着给我留座位。”
    “我哥跟我说的。位置也是他提醒我给你留的。”徐华蕊并不揽功,微微一笑直接把徐锦超供出来。
    叶清珂猛地一怔,紧接着就愈发迷糊起来,徐锦超早前分明表现得不喜欢她,为什么这会儿又贴心地给她留座位了呢?
    想不明白的事情叶清珂索性暂时抛到脑后,指着李飞薇朝徐华蕊介绍道:“这是李飞薇,可会玩了,比我厉害得多。”
    叶清珂是用玩乐上的新奇与徐华蕊熟悉的,说起李飞薇的时候,就特地突出了李飞薇这一优点。
    徐华蕊却不如想象中的热忱,她看了眼李飞薇,兴致缺缺回道:“我是徐华蕊。”
    事实上,徐华蕊并不是好接近的人。她出身高,虽然是被培养得德容言功全面发展,但心气摆在那,又是小孩儿,有点什么就都表现在脸上——书院是打着学子不问出身,人人平等的口号,然士农工商在里头还是有点儿区别的。
    徐华蕊愿意和叶清珂玩,那是有徐夫人带着,又有徐锦超和她一块儿,一来二去才成为好朋友的。
    “小蕊儿~”李飞薇神经粗,一点儿没听出来徐华蕊话语间的疏离感,特别自来熟,自顾自给徐华蕊起了小名儿,捧着一张包子脸也不知在想什么,嘴角都要咧到后脑勺去了,嘴巴一点儿不留情:“小蕊儿你长得真好看,哭起来肯定也好看,你哭一个给我看呗。”
    李飞薇熊惯了,遇着人不撩两下都能憋死了去。
    “……”徐华蕊从来就没见过李飞薇这种无赖,一下就被震傻了,这、这,叶清珂的朋友怎么一上来就欺负人呢,太不讲道理了!
    ☆、第7章
    白鹿书院及各地大小书院,均以分年常式教学的模式分设甲、乙、丙、丁、戊、己、庚、辛八个学堂,盖因男女所需掌握的知识技能不尽相同,有一、二班之分,大课两个班混在一块儿上,小课则分开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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