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方方不屑一笑,正好瞥见闻青,闻青抬眸看到她后,淡淡一笑,没有嫉恨没有仇视,反倒像老朋友一样笑着,这让章方方十分纳罕,不过闻青向来这样,说笑就笑说闹就闹,章方方不当一回事儿,仍旧一副温柔大度的样子,冲闻青笑了笑,然后回到自己的裁缝店,就等着肖姨裁缝店倒闭关门,闻青滚回农村。
    而闻青无视着外界唱衰的舆论,以三百块钱买下了肖姨裁缝店隔壁的空置房子,一天之内将两间打通,重新布置了一翻,让人赶出二十件棉布宽松长袖,二十条深色卡其布裤子,做成套挂在店内。
    一直到日薄西山,闻青这才骑着自行车顺着大土路回了水湾村。
    第二天一早,闻青穿着米色休闲衬衫,穿着深色卡其布裤子推着自行车,和姚世玲、闻亮、闻朋一起上县城。
    “大姐,你真好看!”闻朋不住地看闻青,因为闻青今天描了眉,还涂了淡淡的口红,本就美,这下更美了。
    就是姚世玲看不惯闻青的前开衩裤子,要不是闻亮、闻朋一起说服姚世玲,姚世玲一定让闻青把裤子脱掉。
    不过,虽然姚世玲答应了让闻青穿,但也是心不甘情不愿,一路上不怎么说话。
    “大姐,为啥都让咱们穿新衣裳啊?”闻朋问。
    “因为今天大姐的店新开张,所以你们要大姐的店增加人气,一会儿请你吃好的吃的。”闻青笑着说。
    开张?
    姚世玲、闻亮、闻朋想的是放个鞭炮什么就行了,谁知三人到了肖姨裁缝店,肖姨裁缝店门口冷冷清清不说,连门头都没有了。并且还时不时听路人说肖姨裁缝店这是倒闭了。
    倒闭了?
    姚世玲、闻亮、闻朋心里俱是一惊。
    “怎么连肖姨、宝红都不在?”姚世玲问,心里担心极了,但是看闻青却是不紧不慢,一副胜券在握的样子。
    对面的裁缝店内,章方方连同店员看向这边,门头拆下来已经一天多了,这下该收拾收拾东西走了吧,那十台缝纫机的钱估计也没结清吧?
    章方方静等闻青离开。
    这时,宝红气喘吁吁地跑过来:“闻青姐,来了,来了!”
    “什么来了?”姚世玲问。
    闻亮、闻朋好奇。
    正在这时,路上响起了一串鞭炮声,紧跟着一辆大头鞋小汽车打头,缓缓驶过来,后面又跟了一辆与众不同的小汽车,最后面是一辆轻卡货车,货车上整齐摆放着十台缝纫机,缝纫机前架着两个不锈钢门头,门头上面极其精致地写了四个字——逢青制衣。其中逢青二字极其别致,这是县城所没有的。
    鞭炮声未停,三辆车子相继停在闻青面前,引来许许多多的好事者。
    连一直等着闻青收拾铺盖走人的章方方忍不住站起来,看着小汽车上一个年纪稍长的男人,一个年纪稍轻男人纷纷下车后,穿着讲究,面带笑容地上前去闻青握手,并让人搬上鲜花,送上红绸子,以及货车上的缝纫机,以及“逢青制衣”四个字。她只觉得一阵眩晕。
    “方方,方方。”章方方舅妈赶紧扶住章方方。
    章方方死死盯着对面,她现在才知道,肖姨裁缝店是倒闭了,却以更高端的“逢青制衣”面世,肖姨是别人的名字,逢青是以闻青的名字命名。
    什么肖姨裁缝店倒闭,谁传的这种消息?怎么会传这种消息?
    章方方抬头看向对面,闻青也在同一时间看向她,冲她淡淡一笑,章方方一愣,大脑“轰”的一声,混蛋!倒闭的传言肯定是闻青自己传的,是闻青自己传的,她利用纪家闹事儿这一个事件,精准地选择在这个点转型,然后怕人不知道似的,先唱衰自己,人的本能就是挺愿意听别人的悲惨事件的,这样一传再传,大家都知道闻青了。
    然后现在,她再找人摆足摆场,像是一个华丽转身似的,给众人心理上和视觉上的冲击,群众心里产生一个强大的反差,如果她的衣裳再有特色一点,群众们借着事件,你传我,我传你,不用她出门,就有大把的人过来定衣裳。
    章方方这么一想,差点气背过去,闻青,闻青,逢青制衣,逢青制衣,逢青……怎么这么熟悉?
    章方方想起自己此刻穿的衣裳,她没办法翻看领子,她呼哧一下转过她舅妈。
    “方方,咋了?”
    章方方不理她,伸手翻过衣领,在她舅妈的衣领上找到了一块小小的蓝布条,蓝布条上绣着“逢青”二字。
    合着,合着,她千方百计高价买的衣裳,自己珍惜、珍爱,平时小心保管小心熨烫的衣裳是闻青做的!!
    第56章
    居然是闻青做的!
    章方方闭上眼睛,压制着内心滔天的怒火,不甘和膈应,平息片刻,突然睁开眼睛,倏地转身,噔噔地向后院奔去。
    “方方,你干啥?”章方方舅妈苏红梅问。
    章方方完全不理人,绷着脸径直进了后院,等到她再出来时,身上的衬衫、裤子、鞋子全部换了一遍。
    “方方,你咋突然换衣裳了?”苏红梅疑惑地问。
    “不想穿了。”章方方不耐烦地回答。
    “你这衣裳没刚才的那套好看。”苏红梅说。
    章方方努力压制着怒火,才没有当场对苏红梅发火,而后将怒火转移,转移到对面逢青制衣店上。
    逢青制衣店的鞭炮声已停止,别致醒目的“逢青制衣”已经挂在了店面之上,让人眼前一亮的同时,又觉得这块门头相当高端。
    肖姨、宝红、姚世玲、闻亮、闻朋以及十五个裁缝一脸懵然,全程瞠目结舌,这是发生什么事情了?
    “宝红,咋回事?”肖姨问,她只是去个厕所,出来店门口就挤满了人,又是鞭炮声,又是门头,又是小汽车,又是红绸子,又是鲜花的,这是要干啥呀?
    “我不知道啊。”宝红一脸茫然的样子说。
    “刚才不是你喊‘闻青姐,来了来了’的吗?你怎么会不知道?”肖姨问。
    “我就是不知道啊。是闻青姐让我这么喊的。”宝红一头雾水地解释说:“闻青姐昨天晚上回水湾村之前,就和我说,让我一大早就在前面包子铺等,还给了我五毛钱,让我吃早饭,说是如果看到四叉路口方向有大头鞋车子和拉着缝纫机的货车开过来,就让我就回店里,然后开始喊‘闻青姐,来了来了’,一直喊到咱店门口。所以,我就喊了。”
    肖姨目瞪口呆,继而问:“所以,你就是瞎咋乎,其实什么事情都不知道?”
    宝红点点头:“嗯。”
    肖姨更加疑惑了,转而看向闻青,闻青正笑着和汤权说谢。
    “汤叔叔,今天真是非常感谢。”闻青笑着说。
    汤权也笑着说:“我也是被你弄糊涂了,不过是想来看一看,你这小丫头在搞什么把戏。没想到……你这小丫头做生意可真是有一套啊!”说着汤权向闻青介绍身边的男人:“我们的同行,王志山,很有影响力的同行。”
    闻青看向王志山,王志山约摸三十岁,瘦瘦的,衣着干净考究,带着金丝边眼镜,看上去相当精明。
    “你好,王先生。”闻青再次伸手,笑着且举止落落大方:“我叫闻青。”
    “我好,鄙人王志山。”
    一握即分,闻青依旧面带笑容,王志山镜片精明的双眼,则盯着闻青的脸看了一下,主要注意力则是在闻青的衣裳鞋子上。
    上衣是米色衬衫,衣襟是透明圆形小扁扣。
    裤子是深色卡其布阔腿裤,腰部嵌着的是一条宽型松紧带。
    鞋子是坡跟小皮鞋,样式传统中带着时髦。
    王志山忍不住开口问:“衣裳、鞋子都是你自己做的?”
    闻青笑着,大大方方地说:“对。”坡跟小皮鞋是她买皮子,买了鞋底,借助修爷大爷的修爷工具和经验,也是自己做成的王志山打量一通后,眼中微不可见地闪过一丝亮光,不再说话。
    而此时,闻青仍旧同汤权站在店外聊,这让几次伸手邀请店内做的姚世玲、肖姨不解。
    肖姨可劲儿地冲闻青眨眼睛,好歹把人请进店内啊闻青,闻青全当没看见。
    姚世玲扯着闻青的衣裳:“进店内吧,进店招呼,在大街上成什么样子。”
    闻青这才笑着伸手说:“汤叔叔,王先生,请。”
    闻青这才跟着汤权、王志山进了逢青制衣店。
    肖姨、姚世玲、宝红则去张罗着卸缝纫机,闻亮、闻朋在一旁看着有没有可以帮忙的地方。
    闻朋望着崭新的十台缝纫机,小声问:“二哥,这缝纫机都是咱大姐买的吗?”
    “我不知道。”闻亮说。
    这时货车司机说一声:“你大姐叫闻青是吧?”
    “对。”闻朋说。
    “这就是闻青买的,一千七百五十块钱一次性一分不少的,全都付了。”货车司机说。
    一千七百五十块钱,一次性一分不少全付了?
    一直唱衰的路人纷纷倒抽一口凉气,一千七百五十块钱啊,这得多有钱才可以一分不少的全付了?
    谁说肖姨裁缝店要倒闭的?是,肖姨裁缝店是倒闭了,但是逢青制衣起来,这个逢青制衣可比肖姨裁缝店要大三倍,要高档十倍。
    谁说闻青年纪小不懂事压不住场子的?闻青人有钱着呢!旁边一直空着的门面好像现在也是闻青的了,都已经和原来的店面打通了呢?
    看着一台台被抬进逢青制衣的缝纫机,路人们看待闻青的眼神都不同了,之前同情闻青骂纪家,此刻仍旧羡慕闻青照样骂纪家。
    “一家门面店,一千七百五十块钱的缝纫机,又是门头又是车的,这一次得花多少啊!”
    “你刚才没听说吗?那两个男的一个是开厂子的,一个是从帝都过来的,都是有钱人,有钱人跟有钱人才能处一块儿,我告诉你闻青肯定也很有钱,不然人家为啥平白地开车过来祝贺你新店开张?”
    “对对对,昨天纪家还骂闻青扒着她家不放呢,现在想想,人闻青一个小姑娘凭手艺就开了一家店,买了二十台缝纫机,这是大手笔啊!”
    “纪家那一家子别提了,狗眼看人低,闻青都不要纪家了。”
    “对!纪家的那个小姑娘尤其没素质,我听我侄女说,闻青是南州一中的第一名,尖子生,纪宁芝好像每科都低于平均分,就这还口口声声说闻青没素质没文化,她自己泼妇骂街一般,我看啊她才是没素质没文化的那一个,不知道害臊。”
    此时,恢复了两天终于回归到正常情绪的纪宁芝,从章方方哪里得知今天闻青可能就卷铺盖走人,心情愉悦地过来欣赏一下闻青的“惨状”,顺带她让章方方给自己做套好看的衣裳,穿给李传力看。
    谁知,她还没走到章方方的裁缝店门口,就听到了噼里啪啦的鞭炮声,她好奇地循声过来,看到肖姨裁缝店的门头果然没有了,换成了十分高档的“逢青制衣”四个字,她心头一喜,哈哈,肖姨裁缝店真的倒闭了,现在连店面都转让了,换成了逢青制衣。
    她正高兴之际,突然就瞥见门口笑靥如花的闻青,非但如此,许多路人纷纷向她道贺,从路人的口中,她才知道肖裁缝裁缝店不是没了,是改头换面了,这下眼前的店面是从名字到实际,全部都是闻青的了。
    纪宁芝如同被人当头浇了一盆冰水似的,路人对纪家的咒骂,对她的鄙夷一句句地刺入她的耳中,她原来的好心情一扫而尽,取而代之的是她愤怒,她羞恼,她自我树立了两天的心墙“轰”的一声倒塌。
    她捂着脸唔唔地哭着跑回家了。
    梁文华正在家里洗衣裳,见此情景问:“宁芝咋了?”
    “闻青,闻青……”
    “闻青又欺负你了?”梁文华脸一板。
    “闻青她现在是有钱人!”纪宁芝哭着说。
    “啥意思?”梁文华不太清楚状况。
    纪宁芝跺脚说:“闻青的肖姨裁缝店不但没有倒闭,反而越做越大,她现在店里有二十台缝纫机,十五个裁缝工,还有两个大老板来,开着牛气的小汽车来祝贺她开张大吉!”
    听言,梁文华愣住,问:“真的假的?”
    “你说呢?我都是亲眼看到的!”纪宁芝抹一把眼泪:“那些邻居一个个都巴结着她,说说说咱家没素质!”
    “谁说的,我找她理论去!”找谁?县城那么多人都说了,她们找谁?梁文华到底是没动,然后小心翼翼地问:“闻青,真这么有钱了?”
    梁文华仍旧不敢相信,当场傻眼了,闻青怎么就有钱了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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